61、腊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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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是腊八,李谟前一天晚上和她说今儿或许会回来的晚些,让不用等他。赵绾绾笑着应了,这天蒙蒙亮送走了李谟后她又睡了半个时辰就起了。

如画带着三丫进来给她梳洗,屋内暖融融的,她们两人却带了些冷气。“可是又下雪了？”

“是呢,天没亮就开始下了,听厨房的大娘们说,只怕明年是个好天气。”如画微笑着说道。三丫在一旁微微叹气：“只是这样冷，那些平民和乞丐们这个冬天怕是难过了。”她就是穷苦出生,因此对冬天的日子深有感触。

赵绾绾微微凝眉,思索片刻对如画说道：“把两个庄子上的管事都叫来,咱们今年铺子上有些收益，两个庄子上的粮食倒有些盈余。”

三丫眼睛一亮，接过如画递过来的帕子，兴奋道：“夫人这是要施粥吗？”

如画意外看了她一眼：“平日里少言寡语，怎么夫人施粥你倒激动起来了。”双栖苑的婆子名义上都是张嬷嬷在帮着赵绾绾管着,可张嬷嬷是个心思通透的,除了教规矩,并不在她的几个得力丫头面前托大，平日里更多照管着阿谢一些。倒是如画柔菊香茶三个,一人手下带了一个亲自教着，三丫就是如画的徒弟。

赵绾绾微微昂着脖子让如画给她戴上灰鼠毛的围脖，闻言笑道：“三丫是个心善的，感同身受罢了。”

三丫羞涩的笑了笑,“奴婢替他们谢谢夫人。”

“你这丫头看着老实也是个奸诈的，这会儿先道谢，若我没打算施粥可不就下不来台了？”“不会的，夫人最心善了。”三丫赶紧说了句好话。

夫人又在调戏丫头了，如画在一旁抿嘴儿只笑。

简单用过早膳，从昨晚就开始熬的腊八粥也得了，她吩咐人分别给怀庆公主府、安丰郡王府以及谭府甄府都送一份去。同时也分别给几家带了信，说了她要今日施粥的打算，问问几家的安排。

相传十二月初八是释迦牟尼的得道日，因此相关寺庙都会在这一日煮了“佛粥”赠送施主，救济贫苦。民间也在这日形成了“慈善日”，有些大户人家会选择做些施赠事宜，救济穷人。

她一人的能力始终有限，若是这几家都有意向，联合起来分工合作，倒能事半功倍。

正盘算着能拿出来多少粮食，新来的丫头叫信儿的跑进来告诉她宫里赐了腊八粥下来。赵绾绾倒也并不慌乱，以前不管是在赵府还是武定侯府，总会有那么几年碰上皇帝赏赐，按照规矩来就是了。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宫使，赵绾绾忙让人取了一部分出来送去厨房热了，她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剩下的都留给了李谟。又让下人们都赶紧吃一碗腊八粥，这时节的人们都迷信，腊八粥有驱邪、祈丰产、防瘟疫的说法，且越早吃越好，赵绾绾信不信倒两说，但仆人众多，她不介意保持这种信仰。

趁如画张嬷嬷等人用腊八粥的时候，赵绾绾抱了阿谢，和他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会儿火星话，又喂了奶，刚抱起来下奶呢，前面送信的人就陆续回来了，两个庄子上的管事也前后脚来了。

赵绾绾先听了其他几府的回话，其中潭府甄府已和别家约定好了，都打算在城东那一片设粥棚就不和她一起。怀庆公主府和安丰郡王府都应下了，永安县主还亲自回了话，说是她打听过了，今日施粥的人家不少，城中四面都有。她和赵绾绾商议，不如去城外搭几个棚子，外面也有好些乞丐穷人，都是急需救助的。

赵绾绾也认同这个建议，又想了想安全和秩序问题，犹豫了下，先给永安县主安丰郡王府回了话，商定了细节，又给李谟送了信，想让他帮着安排几个合适的人维持现场秩序。

又问两位管事能拿出多少粮食来，大头当然是在田庄上，周贵管的那处除去佃户们的口粮，给主子留下的精细部分，只能出二十旦，还包括了一些粗粮。

田庄上往年的粮食也大多卖了，剩余的加上新出产的能凑齐六百石。

赵绾绾想了想道：“小庄子上的就算了，田庄那边拿出四百石，在东西城门口各搭一个粥棚。”又对如画说：“再从账上拿出两千两，购买馒头和厚衣裳被子，至于具体各买多少，最好先去调查一番，先紧着最需要的人给，银子花完为止。”

“这件事就交给周元和秦瑞管着，需要多少人手让他们自去调配，有了结果回报我知道即可。施粥的事就你们两位用点心吧。”秦瑞是双栖苑原来管事的，其实也不是正式的管家，原来是锦衣卫的，因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负了伤，没法在锦衣卫呆了，李谟看他人还不错，就带回了府里当了双栖苑的管事。

周贵和另一个姓廖的管事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

还是如画在旁边听着，看了那两人的脸色，方道：“夫人说话了，两位怎么不应？”

周贵忙回神，行了一礼道：“夫人施粥是好意，可这……是不是太多了些。施粥这事也就解个燃眉之急，也是各位贵人们的一番心意，一家顶多也就几十一百石的，您这出手……”

如画想了想低声对赵绾绾说道：“周管事也是为您好。若每家只出那点，您一人就……只怕落在有心人眼里，有些不妥。”

赵绾绾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过咱们是做好事，并不是其他，哪里需要顾及那些。何况我已向永安县主说了，到时候怀庆公主府安丰郡王府会与我们一起，倒是不用担心。”

她哪里不知道抢打出头鸟的道理，但她这么做自有打算，而且叫上其他两府，三家一起，到时候她的这点存在感会削弱许多。

如画看她坚持，也就没再劝。两位管事听了这话，心里也松了口气，又听赵绾绾吩咐了些细节，就恭敬退下去忙去了。这么大的份额，只怕不会一两天能结束的。

赵绾绾又叫来周元秦瑞吩咐了一番，秦瑞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左脚有些跛，但精神气极好，一身书生气，说是锦衣卫出来的，在她看来倒更像读书人，眼睛里时常带了笑，透着几分精明。听见赵绾绾吩咐的事情，两人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赵绾绾又对周元道：“你一直管着铺子那边的运送，这件事怕一两日结束不了，需得将那边也安排好了。”

周元忙恭敬道：“是，夫人。小的一直带着栓子和另一个伙计，两人都是机灵的，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绾绾笑着点点头，让两人先下去了。

这会儿正在某个隐秘之地的李谟也收到了赵绾绾的来信。见是找他帮忙的，一时脸上就微微现了笑。看完了信招呼吉平近前来吩咐：“姐姐要施粥，你找些人手去找秦瑞，帮他们维持秩序。还有……”他淡淡一笑，“姐姐做了这样的好事，藏着掖着做什么，该让人知道的时候，就得广而告之。”吉平看着他主子一张俊美的脸严肃着奸诈忙应了，也不管这会儿是个什么场合，转身就走。反正他知道啥事也没夫人的事要紧。

李谟回头，看向在这种时候仍挺胸收腹，双手搭于腹前，维持着端稳姿态的女子。正是近半月前赵绾绾遇见的那位曾大人的爱妾，化名王明英的倭姬。

“你既来了我大明六七年，想必对锦衣卫的手段是听说过的。”李谟见她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面色无波的样子。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淡淡道：“不知你可听过横尾由里子这个名字？”

王明英垂落的睫毛快速眨了眨，却又瞬间平静下来。

李谟不以为意，“不如我让人为夫人讲个故事吧。”他向袁让招了招手，于是袁让上前一步，冷峻着一张脸极无趣的说了个故事。

七年前，有个叫横尾由里子的倭国女子来到大明，或许更准确的说是逃到了大明。她那时十八岁，却已经怀了身孕，等踏上大明土地的时候差不多快生了。

她初到异国，语言不通，环境不熟，又怀有身孕，处境可谓十分艰难。生产那日十分凶险，好不容易请了大夫却说要人参吊命，可那个时候她已经身无分文，哪里还能买到人生这样金贵的东西。好在她命好，遇到了同一客栈的一位贵人，知道她的凶险，二话不说帮她找来了人参，救了她和孩子性命。

但是很可惜，她的孩子因她怀孕时长途奔波，生下来就体弱，半岁的时候终于没熬过去走了。但她对那位贵人十分感激，后来留在了他身边，一心一意伺候他直到到如今。

这本是个极跌宕又温情的故事，偏偏从袁让那张嘴里说出来，寡淡无味。不过好在并不担心别人听不懂。

王明英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面上却还算平静。

李谟又投下一枚□□：“听说她的孩子叫平松和宏，若还在世的话，差不多也六岁，也该启蒙了。”

王明英咻然抬头，微红着一双眼看着他：“大人，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她平时说话都是两三个字断句，不会暴露她的口音。可这会儿她已经失了镇静，根本没意识道这个问题。

李谟悠然道：“我只是好奇，那位横尾由里子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王明英狠狠攥住原本平整的雪青色马面裙，揪起数道褶皱。可这个时时刻刻精致温顺的女人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了，她死死看着李谟，声音里似是含了笔直的钢铁，紧绷尖锐：“你，到底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走剧情，憋喷我，俺已经好久没走剧情了~

横尾由里子是个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