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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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初坐下，背脊挺直，姿势格外优美，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是一脸自信的她，像是贵族大小姐即兴表演似的。

季凌初双手放在琴键上，随意地乱弹了几下。黎小悠听到杂乱的声音，突然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一个乡下来的女生，连读书的钱都快出不起，怎么可能会弹钢琴。

季凌初突然屁股微抬，重新坐下，她冲着正对着她的一个机位微微一笑，然后双手放在琴键上，还没等黎小悠松完那口气，就听到一连串流畅的钢琴声流露出来。

黎小悠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凌初，失态地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难听的惊讶声。

不过季凌初只弹了大约十五秒，然后停顿下来，双手还放在琴键上，她歪着脑袋看着黎小悠，羞涩地问道：“是这样弹吗？我之前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他们都这样弹的。”

黄耀站在门口，食指把眼睛往上抬了抬，对季凌初的好奇更甚，同时对她更有兴趣，如果这个少女能在他身下欢/淫，喉结忍不住又滚了滚。

黎小悠仿佛失声似的，呆呆地看着季凌初，半晌她看着季凌初才低喃道：“不，不可能……”

季凌初局促地站起来站在黎小悠身边，没有刚才的从容，像是犯错的孩子，上半身蜷曲着，双手害怕地揪在一起，脑袋低垂着，她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弹的，以后我再也不弹了，妈妈……阿姨你不要生气。”

一声阿姨，把黎小悠唤醒了，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从哪学来这个的？”

季凌初依旧是那副害怕的表情，现在节目还没开播，她暂时不能露出她的獠牙，不然按照黎小悠的关系，太突出的话，说不定她会直接换人，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但也不能让他们太过轻松，所以她就模仿一档歌唱节目里一名选手弹奏的音乐，镜头只在琴键上停留十五秒，所以她只弹了十五秒。

季凌初简单地把这件事说了，怕他们找不到，还把播出的时间准确地说出来。话音一落，她看着黎小悠脸色不对，立刻又把脖子缩回去，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但这又与原身的战战兢兢不一样，她小露一手后，所有人看她的表情都不对劲了，仿佛饿狼似的，紧紧地盯着她。

负责季凌初的导演立刻让助理查季凌初提到的片段，进度直接拉到那名歌手所表演的节点，镜头从歌手脸上扫过，然后定在弹琴的手上，那段音乐与季凌初刚才弹奏的一模一样！

看到这幕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惊呆了，那档音乐节目是两个星期前在电视台播出的，根据他们的资料，除了照明外，季凌初家里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别说电视，就连收音机都没有。在学习她认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回到家就帮奶奶做农活，所以根本没有机会重复观看。

更何况，那个歌手弹奏的歌曲并不出圈。

所以，她真的是只看过一遍就完全记下来吗？过目不忘？他们这是捡到一块宝了啊！一个乡村里出来的少女，对音乐极其敏感，过目不忘，直接复刻，这可比城市少女到乡下受苦受累进行改变来的有话题度！

《互换人生》总导演薛英提恨不得化身为黎小悠，询问季凌初是不是只看过一遍就记下来的。

然而黎小悠心情却不是那么好，她此刻无比慌张，她已经脑补节目播出后，在季凌初的对比下，她的女儿黯淡无光。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黎小悠立刻把琴盖扣下，“我忘了这是璐璐最喜欢的钢琴，她不喜欢别人碰的，就连我们平时用一下她都要生气，凌初啊，你也知道你璐璐姐脾气不好，妈妈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你璐璐姐从小被宠爱惯了，你是懂事的孩子，能理解妈妈的用心吗？”

黎小悠敢在镜头面前说这个话，就是仗着自己的朋友是该节目的副导演，如果说话实在是不得体，她可以让朋友把这画面剪掉。而且刚才那个画面……必须想办法让她的朋友剪掉才行！

这么想着，黎小悠便放松了，说不定只是误打误撞呢？只要不再让她进来就好了。

黎小悠还用乡巴佬的心态看待季凌初，可是季凌初并不是原身，并不会被她这顶‘懂事’的帽子吓到。

只见季凌初望着旁边的镜头，欲言又止，当看到黄耀站在门口时，她湿漉漉的眼神求助似地看着他。

看到他们两人都没说话，季凌初收回目光，半垂着脑袋，失落地说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们说的像对待她一样对待我是假的……”

说话间，季凌初豆大的泪珠便从脸颊上滑落。

她仿佛觉得失态，吸汲了一下鼻子，迅速地把眼泪抹去，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哎呀，是我太当真了，毕竟你们也不是我的父母嘛。”

少女的倔强与失落演绎得淋漓尽致。

薛英提盯着显示屏，看着季凌初的泪珠，完完全全被她带入她所营造的氛围，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还以为她是多年的老戏骨，不仅是镜头感强，共情能力也超强。

不，应该说没有镜头感，所有一切浑然天成，所有的情感累积到某一个程度后，便会自然倾泻而出。

这就是天生的艺人，天生的演员啊！

黎小悠抿嘴，没有去安慰季凌初，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等会儿就去找她朋友说事，把这个镜头切掉，当做没有发生过。

反正《互换人生》这节目，看点不就在她女儿身上吗？稍微剪掉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黄耀看着季凌初欲言又止，当视线与黎小悠对上，他嘴巴张了张，最后才对季凌初说道：“凌初，你别怪她，她只是还没适应，你要给她时间，好吗？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是能明白的，对吗？”

季凌初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她已经把脸上的泪水擦干，调整好情绪，“我明白，对不起，是我太想要爸爸妈妈了。”

这话说得总导演薛英提内心一紧，这孩子，真的哪哪都是让人心疼的地方。

黄耀让她回房间休息一下，季凌初便乖巧地回屋了，不过当黄耀的手要落到他肩膀上时，她像是背后张眼睛似的，蹲下来拍了拍粉白色的拖鞋，黄耀的手悬在空中，看起来非常刻意要去拍她的肩膀，他的手指僵了僵，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季凌初站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黄耀摇头，“去吧。”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黄耀眸光一暗，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这小妮子看穿他的目的，在演戏？可这演技……也太自然了。

黄耀捏了捏手指，又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就连结婚十八年的妻子都没看穿他的伪装，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看穿？

应该是太天真太单纯，所以才会相信他们的话。这样的话，以后更容易得手了。

季凌初回到房间，没有哭哭啼啼，而是打开黎小悠给她准备的课本认真地翻看起来，从下午开始，季凌初便到黄璐雅的学校上学，城里的教学版本与乡镇的教学版本不一样，所以她迅速地过了一遍。

看了一会儿书，她想到黄耀给她送来的几本书，当看到《洛丽塔》时，不经意间拿起来，正好让镜头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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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前往乡村的黄璐雅就不是那么轻松，经过了两个小时的飞行，又搭乘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大巴，还没达到目的地。

到了一个陡坡，车子把黄璐雅连人带箱子丢下来，便飞扬而去，还扬起一地灰尘。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拉着两个大行李箱的黄璐雅不行了，她此刻满头大汗，今天精心做好的发型凌乱不堪，脸上的妆容因为热气已经糊了一半，看起来极其狼狈。

饶是已经跟母亲商量好，此时黄璐雅还是想骂娘。

又走了两分钟，黄璐雅只觉得精疲力尽，望着周围的大山，她崩溃地喊道：“我不拍了！这什么破地方，怎么那么远啊！又脏又陡，这里还是人这的地方吗？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

所有工作人员无动于衷，他们遇到过比她更加难搞的小孩，她这点动作翻不起什么大的浪花。她甚至还不如之前的一个男孩，徒步走了二十公里，就想回家。她只会冲着工作人员嚷嚷，又不敢走。

黄璐雅只觉得脸上的妆都要被晒化了，她只觉得脸上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油漆，黏黏腻腻，格外难受。

“快打电话给我妈，我要回去！”黄璐雅看到大家不理她，冲到人群中，就想去翻手机。

工作人员像是机器人似的，只是躲避她的动作，不与她交谈。

“tmd，快给我手机！我要报警，我要说你们拐卖少女！”黄璐雅口不择言，她已经热得没有理智了。

看所有人都不理会她，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们欺负人，把我骗到这地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人住？我都走了那么远，一个房子都没看到，你们就是故意让我出糗的！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这个世界上最难堪的事情就是，演独角戏。

不管她哭得多凶残，都没人理会她。

黄璐雅既尴尬又委屈，她为了出名跑到这地方来，她容易吗？

还是张扬看在黎小悠的面子上，才提醒道：“再走十分钟就到地方了。”

看到终于有人搭理自己，黄璐雅微微放了一下心，这个叔叔是她妈妈的朋友，有什么困难可以偷偷找他。

黄璐雅收拾了一下心情，生无可恋地拉着行李继续往前。

来到季家村，看到平房，黄璐雅稍微放了一下心，然而跟着村民的指示来到季凌初家，看到那个泥房，以及站在摇摇欲坠的门板前的老奶奶时，她崩溃了。

华芬站在门口，打算迎接一下城里来的小姑娘，她家凌初毕竟去到别人家生活，还能得到一笔钱，怪给人家添麻烦的，所以她起了个大早，换上自己最新的衣裳，还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孩子，路上累了吧？快进屋休息吧。”华芬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道。

黄璐雅一脸抗拒，她求助般地看着张扬，这泥房起来一点都不结实，上面的瓦感觉随时能掉下来，她未来的这个月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不，她不要！

黄璐雅没有理会华芬，拖着行李箱便往原路走，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背后有猛兽在追赶她似的，“我不要住在这种破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摄像师连忙跟上去。

工作人员询问张扬，“导演，现在怎么办？”

张扬摇头，“让她先闹吧。”前面闹得越狠，后面变好的时候，反转就越大，这不就是他们节目的看点吗？

不过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华芬，看着她佝偻着背站在老旧的门板前，老树皮似的脸上露着落寞与伤心，他心里叹叹气。

华芬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老旧的房子，心里不由得想起儿子儿媳的相继离开，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穷，真的是罪吗？

黄璐雅拖着行李箱往山下走，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刚才那个老奶奶的声音，不停地在呼唤她。

她埋头苦走，不想理会，然而看到老奶奶腿脚不便，她想了想，万一这节目播出去，她被冠上一个不尊老的名声，那她以后还怎么绝地逆袭？

最后她一脸不耐烦地回头，大吼道：“叫魂啊叫什么叫？”

虽然语气不好，但好歹是没再说离开，华芬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只有对这个闺女好，别人才会对她的孙女好啊，她这可都是为自己的孙女积福呢。

然而回到屋子里，黄璐雅又开始崩溃，进门是一个被收拾得整齐的灶台，旁边摆放着几捆柴火，重点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老鼠从她脚面上爬过！而且蟑螂蜘蛛到处乱爬！

尖叫声响彻整个季家村。

华芬只好佝偻着背帮她把行李拉到季凌初的房间，然而在华芬帮她打开，要把她的衣服拿出来放时，黄璐雅看着她皱巴巴的手背，上面似乎还染着墨绿色的东西，她冲过去，一把推开她，“你手那么脏，别碰我东西！”

华芬被推倒在地，脑袋磕到旁边的旧书桌，她疼痛得□□了一声。

所有人都吓到了，没有人想到黄璐雅会去推八旬老妪。

气氛逐渐僵硬下来。

黄璐雅不知所措，她看到倒在地上的老妪，又看到所有人似乎都有责备的目光看着她，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丢下行李箱，哇地一声跑出去。

华芬爬起来，立刻追出去，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我没事的……”如果她走的话，这些人把情况告诉孩子的父母，他们也这样对待孙女怎么办？在城里，那么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这般想着，华芬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而一个错眼，黄璐雅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太阳高照，看那孩子娇嫩得很，万一中暑掉到哪里……想到后果，华芬佝偻着背，去叫人帮忙。

山里的一切，季凌初一无所知，而她此刻也遇到了一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