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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手指传来一阵剧痛。

周露白倏忽张嘴,咬住她两根手指,烈性得不愿屈服。

很快他唇角溢出一抹血,从下巴流淌到领缘。

周母窥了一眼,大为震惊。

小郎这是疯了!

平日里他冒犯至尊,至多也是口头业障,但现在伤及体肤,可当论死罪!她正要开口求情,至尊反而狂笑着,宛如一尊太古悍兽,凶狠捅入喉咙,周露白呃的一声,脸色当即难看,下一刻他用力干呕起来。

绯红抽出了手指,他咬的是真狠,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她折着手腕,手指在他脸颊慢条斯理地辗转,擦净了血迹和唾液。

——欺人太甚!!!

周露白浑身微颤,迸发滔天怒意。

他这一双凤目极有威仪,寒光流转,摄人心魄,有王侯之相。

“等上了寡人的金银床,小郎还能有这副艳烈勾人的情态。”绯红抽回弯刀,笑声在胸脯猖狂震动,“寡人定重重赏你!”

她随手一掷,那弯刀如一轮乍落的日月,直直落回虎贲将领的刀鞘里。

“嗡——”

刀首金环响动。

交接处不偏不倚,刚刚好。

虎贲将领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陛下……臂力好深!

“今个儿真是高兴,白看了一场好戏,大家都有赏!”

她哈哈大笑,走出大司马府邸。

众人的头皮贴着地面,脸都僵了,正要揉动膝盖,那女声又幽幽传来。

“四妹,寡人反悔了,既然都要成亲,不如咱们一道?”

众人:“……”

至尊好狠。

当众抢人也就算了,还要同一天成亲,这侮辱程度仅次于掘人家祖坟吧。

等等,这姐妹俩是同个祖坟啊。

得,他们就是来观礼的,掺和什么天家之事,怕不是嫌命长了!

到了这一步,众人也不禁心思活泛,至尊继位以来,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虽然这样形容一位至尊过于孬种,但寇家五代之后,权力严重下滑,的确是不如一代王朝的辉煌。坊间传闻,这位新至尊欠缺才能,胆子亦很小,别说是人了,连鸡都不曾杀上一只,晕血得很严重。

但他们亲眼所见,至尊好像……见血更兴奋了?!

“皇姐,此事不妥。”

寇青峦的脸色更加惨白,仿佛撑着最后一口气,“您贵为至尊,立后典礼怎可儿戏?”

绯红意味深长,“原来还有人知道寡人是至尊啊。”

“嘭!”

寇青峦慌忙跪下。

“皇姐,我——”

“嘘。”

至尊竖起两根血淋淋的手指。

“你听。”

她笑吟吟地问,“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太宰与众僚属正在书房议事。

“听?听到了什么?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同僚不以为意,“陛下怕是故弄玄虚,着意吓唬那周家小郎君。”

有人颔首,“确实,陛下三次求娶,皆被拒绝,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出乎我们意料了,也就是陛下好拿捏,换成先帝,周家早就人头落地了。大人,我们要出手吗?大司马迟迟不肯站队,若真是支持陛下,只怕后患无穷啊!”

襄朝有三公,那是门面装饰,握有实权的是六卿五官,其中太宰执内政,大司马掌军赋,文武两系皆在其中。

太宰喝了口茶。

她淡笑,“四掌柜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哗啦——”

衣摆如水滑过门槛。

绯红双指玩弄着一份折子,回到她的老巢。

太傅终于见着了人,铁青一张脸,“陛下说翘课就翘课,可还把臣放在眼里?”绯红笑着把折子扔他身上,随着她的动作,那深红领缘又落下一截,隐约照见肩下明月。至尊姿势散漫,“太傅,看看吧。”

……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太傅额头青筋跳动,却听她说,“一个个的,喂得心儿都大了,连寡人的折子都敢截留。”

太傅一愣。

他捡起那折子一看。

内容很平常,就是大司马周武的小儿举行冠礼,陛下若是有空,可以来家中小叙。

是周母的亲手笔迹。

周家拒婚归拒婚,私底下埋怨归埋怨,但真正出格的事情她不敢做。

但这份内容没有到绯红的手上,她出宫之后故意惹人耳目,留了部分僚从看家,果然搜到还未来得及损毁的真迹。绯红又叹道,“这本来是寡人的皇庭,不料成了他人的饵料,太傅,您总是教余圣人道理,但一昧退让,天威不在,我们寇家的刀太久没见血,是会钝的。”

太傅沉默不语。

绯红意有所指,“男子入朝为官,本是好事,但它开了刃,却对着主人,您觉得这合适吗?”

“臣……”

太傅瞬间苍老,他取下冠弁,俯首帖耳。

“谢至尊天恩。”

系统:“???”

啥?

啥呀!!!

这俩人怎么搞得像不能见光的地下交易似的?!

绯红:‘乖,你只是个虐文系统,等着看男主被我虐就好了,其他事情别掺和了。’

系统:‘……’

我怀疑你在嘲笑我虐文系统,而且我有证据!

虐文系统绞尽脑汁,运用它的数据库分析了一波。

它很兴奋地说,‘宿主,我猜到了!你肯定是想让太傅辞官,向周家施压对不对?要知道太傅可是襄朝第一个登临三公的奴隶,还是个男性!他这一退,就相当于打击到了朝中为官的男子,而追究起这一切,都是周露白还不知好歹,屡次拒绝女帝的爱!’

绯红笑而不语。

系统立刻同情起了太傅,‘这老先生不容易啊,奋斗到了三公,你说撸就撸,不人道。’

绯红:‘我什么时候撸他了?他自己要辞职不干,关我什么事?暗示犯法了?’

系统:‘雾草你翻脸不认人!!!’

等大司败登门,便瞧见那位年轻至尊青丝披散,莲足趺坐,一袭银朱深衣罩在肩头,在她的腿边,凌乱散着银瓶、象牙笔、双鱼玉佩等等,此时她手肘撑地,闲散拨弄着一盘双陆,好似天真可爱的稚童。

“至尊。”

大司败恭敬垂首。

“我的好姑娘,你来了,快陪我玩儿!”

“……”

屁个好姑娘!你当老娘是青楼小倌呢!

大司败吕冰镜是太子伴读,自她潜邸时就跟着人了,很是忠心耿耿。

她揉着额头,“说吧,您又惹出什么烂摊子了?太大了臣收拾不了!”

她负责刑罚,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抓人砍头的侩子手罢辽。

绯红笑眯眯地说,“没什么,我强娶了周露白,辞退了太傅,准备把满朝文武的内衣扒了示众,让她们净是欺负人家,好坏的。”

吕冰镜:“???”

您认真的?!

大司败转身就跑。

“你干嘛去?”

“清点家产,带您跑路,咱家祖上以前是卖馄饨的,等攒够了钱再东山再起!”

“爱妃别慌,寡人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冰镜回头白她一眼。

“滚蛋!谁是你爱妃!老娘叫爱卿!”

绯红笑嘻嘻搂住她的细腰,“来来来,人多口杂,我们床上谈。”

“我去!寇绯红,老娘喜欢良家妇男!”

在外人面前向来冷血严肃的大司败爆了粗口。

“好巧,我也是,那更得谈一谈了!”

系统无比心累。

两个大女人明明在搞权谋,你们这么姬干什么!!!

深夜,吕冰镜才整理衣袍,一瘸一拐走出至尊宫殿。

外边候着的禁卫军齐刷刷地扭头,目光诡异。

难道至尊终于开窍了,不再执着于男子,对她的多年玩伴伸出了魔掌?……嘶!她们这才发现,大司败相貌端正,眉宇透着冷色,若不是杀性太重,往往让人忽略容貌,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婉丽美人。

陛下多年不得纾解,伸出魔爪也正常。

她们理解点头。

吕冰镜暗骂一声。

至尊你大爷的!

她怀疑寇绯红就是故意的,非要枕在她腿上说事,搞得她腿都麻了!

翌日,朝野动荡。

太傅上书,乞骸骨,帝允之。

当天,大司败吕冰镜抓捕了一批卿事寮的男官,他们原本镇守外廷,却插手内廷之事,僭越本分,其罪当诛。

女帝高坐皇庭,轻飘飘递下一字。

“杀。”

谏官当即出列,“陛下……”

绯红斜倚着手腕,“国库空虚啊,俸禄不够发了,要是多几个不怕死撞上来的就更好了,说起来,寡人执政至今,还没抄过谏臣的家呢,那定是好玩之事。”

“……”

那还说个屁!

臣子憋屈站了回去。

绯红就笑,跟系统说,‘看见没,人家不要脸,要比她们更不要脸,当皇帝老端着,这是马善被人骑啊。我就不一样了,我只喜欢骑美人。’

系统幽幽地说:‘……我觉得男主还没篡位你就要死了。’

绯红很干脆:‘那就让男主殉葬好了。’

系统:‘……’

你妈的。

你搞死我算了。

随着太傅远离庙堂、卿事寮被血洗,周家自然而然被架在火上烤,就差放点盐食,被天下人一口吞了。

女子当权,男子本就是夹缝生存,好不容易先帝开明,允许他们进入官场,争夺自己的话语权,结果呢,周家三次拒婚,果然惹怒了天子至尊,现在报应可不就来了?

最令他们憋屈的是,明明是周家闯的祸,可是周家要出一位新后啊,日后就是天潢贵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至尊不舍得罚周家,就把一股儿气撒在他们男子头上了!

可他们能找至尊讲道理吗?

你看看讲道理的尸体挂到什么地方风干了?

禁城就传来一句话——

大婚之日,大赦天下。

他们自动转译一下:什么时候周露白乖乖进宫了,寡人就懒得折腾你们这些可怜男子了!如果他不嫁,不好意思,寡人最近学会了迁怒,你看看你们男子,有多少能坚持到最后的?

不得不说,人还是怕狠人的。

所以风向很快就变了,周露白从天下楷模沦落为千古罪人。

至尊都发话了,那你周露白还犟什么?

我朝至尊瞧得起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嫁!!!

大司马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吵吵嚷嚷,比观礼那日还要热闹。

周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直接瘫了,周黎书不得不伺疾。偏偏周露白不是乖顺的主儿,他说,“若要我嫁给不喜欢的家伙,我宁可现在就去死!至尊又如何?她生来就比我高贵?她凭什么强迫我!”

“要嫁,大哥嫁去!”

周黎书披着银鼠灰的薄裘,眉目秀洁美丽,他听见这话,下意识握住了玉碗。

脚背的玉趾也一根根羞耻弓起。

那日至尊伏在他耳边轻声唤着哥哥,目光充满掠夺意味,仿佛要吞吃了他血肉筋骨,这已是很羞耻了。当晚周黎书睡在一片经书里,破天荒没有研读经义,而被她握着腰,抱在膝头亵玩,至尊叼着领缘,咬着耳垂喊他絮絮。

醒后天光大亮,腰腹软绵,竟是荒唐落了火。

周黎书嗓子眼簇着一丛火,他低斥,“浑说什么呢!至尊,至尊要的是你。”

周露白满头绸缎般黑发束在金环里,凤目微眯,“反正那圣旨不是要周氏吗?她管咱们送的是大周还是小周呢!

周母简直头大。

“你,胡闹,那是欺君之罪!”

以前她觉得小儿子聪慧过人,哪怕行事乖张,那也是内有乾坤,自有法度。

现在他是要把整个周家拖下水啊!

“露白,今时不同往日……”

周母试图给他讲道理。

“不嫁!就是不嫁!”

周露白性子烈,嘭的一声拍桌。

“有本事让她领我尸体回去!”

周母以为他是说的小孩气话,结果晚上她刚睡下,外头就乱做一团。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自缢了!”

这晚周家兵荒马乱。

第二天周母神色憔悴去上朝了,到底是爱子心切,她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陛下,我儿顽劣,怕是担不起凤君之位。”

“死了没?”

周母愣住。

什、什么?

骊黑朝服,赤罗蔽膝,女帝斜坐在玉阶之上。

“他周露白,生要嫁我,生儿育女,死我奸尸,不得投胎,两选一,爱卿,你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虽然我是个变态,但没那么重口(认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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