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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弦去看了那张新床。
安全通道的那扇门外,两人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艾青映拽着景弦就往外跑,景弦觉得自己的确是疯了,但他当时脑中一团乱,脚步也有些乱,若不是艾青映拽着他,他都怕自己腿软摔倒。
艾青映拉着他,顶着众人目光,一同跑出博物馆。
博物馆外是个广场,许多人在散步,还有很多外地游客,或拍照或坐在花坛边休息,景弦糊里糊涂地依然被艾青映拉着手,广场也有不少人不多的小道,艾青映带着他穿小道,走到博物馆的背面,穿巷子,不到十分钟,便站在青映楼下。
景弦还有些没回过神,只觉身上更烫。
也不知是因为天热,抑或发烧,还是因为那猛敲的心间鼓。
艾青映再次将景弦带进自己那间房,房间小,一进去就能看到床。
是张崭新的,原木的床,床上铺着清爽整洁天空色的被褥,被面上还镶了一圈白色毛毛,仿佛海盐味道的棉花糖冰淇淋,看起来就很舒服,景弦竟然莫名很想躺。
他想他果然疯了。
床头柜上,透明花瓶中是一大把洋牡丹,橙色、粉色、白色等等,窗帘拉了一半,正有夕阳洒入。
看到缤纷色彩,景弦脑袋终于清醒一些,艾青映却从他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床单被子都是新买的。”说完,又啄了一下他的耳垂,“喜欢吗?”
景弦的腿脚再一软,心中疯狂地骂自己没出息,又骂这鸭业务能力太强,实在是会说话,又会勾人。
“要不要洗澡?”艾青映亲着问他。
景弦好不容易清醒一些,这会儿全乱了,晕头晕脑地竟然开口说:“我出门前刚洗过澡。”
艾青映在他耳边闷声笑,景弦的羞赧却也晚了几秒才来到,正是这几秒,艾青映已经将他扑倒,还不待景弦回头,他眼前的视野便已被海盐味道的棉花糖包围。景弦垂落在被褥上的手指动了动,便安静下来。
他闭上双眼,迷乱之前,唯一的感想是,新被子,果然很软,很舒服,尤其那圈白色羊毛。
从天亮做到天黑,景弦只觉自己陷入深深旋涡,整副身体被海水浸透,身子沉得似要往下落,却又总有一双手紧紧箍住她,一次次地将他往水面上拉。
终于浮上水面后,阳光落满他的身体。
那双手也依然托着他,他再落不下去,他能松口气,摊开四肢,迎接阳光,身体却是依然沉重。
事毕,艾青映将他抱进浴室,帮他冲了澡,又用浴巾将他擦干净,最后将他抱回床上,塞进被褥中。景弦迷迷瞪瞪的,只觉脑袋更疼,可体内那些水分终于被吸干净,浑身毛孔都全部张开,身上暖暖的,碰触到暄软被褥,身体也渐渐变得有些软。
却又是那样舒服,他闭上眼,再也不想睁开,放心地晒着水面的阳光,悠悠睡着。
艾青映站在床边,看睡着的景弦。
他的窗外是个死角,那儿没有任何人,他也才能够放心将窗帘拉开一半。天黑后,霓虹代替夕阳,探进房内。霓虹明明喧嚣甚过夕阳,他却觉得这一切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是因为被中这个人吗。
他眼中含着十足的笑意,双眼微弯,门却突然被敲响。
他吓得赶紧几步跨到门边,用力拉开门,门外的link手还正要敲,停顿在半空,愣了愣,才笑着问:“没开灯,睡觉呢——”
link的声音其实也不是特别大,但走廊安静,便显得声音愈发的大,甚至隐隐还有回音。
艾青映立即打断他的话:“小点声!”
link的眼睛一亮,跟着就往里瞄,脸上立马就带出兴奋来了,贱兮兮地问:“带妹子回来了?!”
“去去去!”
“真带了啊!我靠!”link更兴奋,“是谁?是上个月那个追你追得要死要活的高管姐姐,还是天天来我们酒吧抢第一排那个穿lolita裙子的小美女?!还是——”
“有完没完!”艾青映将他一推,“滚滚滚!”
link再贱兮兮地挤眼睛:“我懂我懂,绝不打扰你们好事,只是今晚我们要上台,你别忘了!”说完,link回头走,走前还不忘扭头,“晚上记得带妹子下来我们瞧瞧!”
艾青映作势要踹他,他笑着立马跑了。
艾青映笑骂几句,将门关好,小心翼翼走进来,发现景弦依然在睡觉,并未被吵醒,吐出一口气。
他站在床边,笑眯眯地继续看着景弦。
妹子?他觉得景弦比妹子好!
他应该的确是彻底弯了吧?
景弦一直在睡,始终没醒,艾青映下楼去买了些蛋糕与面包,还买了水、酸奶、牛奶,什么味道都买了,买了三大袋的东西回来,全部堆在床边的桌上。
等到八点,景弦不得不下楼去。
他害怕他不在的时候,景弦醒了,又要跑,他蹙紧眉头,看着枕头边上景弦的手机。要不要偷偷留下景弦的联系方式?可是,私自用别人的手机,很不好。但他又很怕景弦再跑了。
景弦在休假,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单位,他暂时还找不着景弦的家。
正纠结着,枕边的手机亮起微光,也是微信的推送。
多多,睡了没?
他一看,心里先乐了,多多,是景弦的小名?
楼下的队友们也打电话来催他,他想了想,到底没有看景弦的手机,他回身轻手轻脚地下楼。交代保安把酒吧内,除了大门以外的所有门都给锁死了。
他看景弦还怎么跑。
表演很顺利,客人们依然很捧场。
艾青映状态奇好,他本就是个喜欢跟台下观众做互动的人,这晚简直是从头笑到尾,还不时和观众聊几句,说了挺多话,更是不时招手,叫大家一起来。到了后半场,整个场子里,大半人都“疯了”,全都站起来,跟着他们的乐声猛跳。
乐队与观众本就是相互影响的,这样的观众反应,不止是艾青映,其余的队友也全都被调动起来,也在台上各种跳。
他们的酒吧,舞台直对酒吧大门。
这会儿所有的人都起身,涌到台下,酒吧靠外那小半边几乎就是空的,因而有人再进来时,艾青映看得一清二楚。
他唱歌途中,不忘去看大门,就怕景弦要跑。
幸好,唱到十点多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景弦的身影,估计是还没醒?
想到景弦还在睡,睡在他的床上,他脸上的笑意又多了三分。
景弦性子肃穆,其实是个天生甜甜的长相,长了对梨涡的人,又如何不甜?正因为太甜,才愈要肃穆。
相反,艾青映是那种有棱有角的长相,但他喜欢笑,愣是将冬天的眼睛笑成三月桃花。反差感从来最迷人,他笑得越多,越给人融融春风迎面而来之感,很能令人沉溺其中。
台下的热闹似乎又多了两分,也是这个时候,酒吧大门被人推开,又进来两位客人。
一直盯着酒吧大门的艾青映当然看到了,他立即认出,那是景弦的妹妹。
云远山与豆豆进来,恰好撞上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她们俩连东张西望都顾不上,欢呼一声,立马冲进热闹人群中,一同群魔乱舞。
十点半,青映乐队的表演结束,有其余驻唱歌手开始唱些舒缓的歌,酒吧内的疯狂也渐渐平息,热闹却已包围住每个人,人人开始放肆说话,酒吧中喧嚷,却又不令人厌烦。
云远山和豆豆来得晚,位子也在很后排。
豆豆好几年没回国,这些天被云远山带着到处玩,也是临时听说青映今晚有表演,才匆匆赶来。她们俩到底是年轻人,没像白帆那样在门口苦等,她们直接在二手网站买了高价票来的。
虽说来晚了,也只听了最后半个小时,两人依然格外高兴。
她们俩挤在角落里,点了饮料与小吃,头对头地开始嘀嘀咕咕。
两人拍手笑着正欢,身边有阴影投下,“谢谢。”,她们以为是点的东西送来了,抬头笑着看来,艾青映手拿托盘,站在桌边朝她们俩笑。
“啊啊啊啊啊!”她们俩双手捧脸,开始一起小声尖叫。
艾青映将托盘放到桌上,特别自然熟地坐下,笑道:“又见面了。”
云远山性格大方,兴奋地直接问:“哥哥你竟然记得我!!”
“是,上次在音乐学院朝我扔围巾的小美女。”
“啊啊啊!!”云远山又是一阵尖叫。
艾青映将托盘内的饮料与小吃取出来,格外绅士地放在两个小姑娘面前,她们俩对视着,满眼兴奋,回头盯着艾青映都不会说话了。
艾青映笑着问:“是第一次来吗?”
云远山兴奋点头:“前几天来过一次啦!不过这也是第二次!”接着就开始自揭老底,“我刚上大一,先前上高中的时候,没有时间来啦!我爸妈也不许我过来!”
艾青映点头:“没错,念书的时候,就该好好念书。”
他还没再问,兴奋异常的云远山已经小鸡啄米:“没错!哥哥!我现在就在音乐学院上学!”
“我们竟然还是校友啊。”
“嗯!!”云远山好奇问,“哥哥,你在音乐学院上了多久啊?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呢!很多人都没听说过!”
艾青映“哈哈”笑:“上了一个多月吧。”
“哇!那哥哥你是为什么打算退学的呢?”
“我那时候是学钢琴的,但已经组了乐队,学校生活影响到乐队排练,我上了一个月的课,觉着老师教的那些我已经都会了,过完那年的国庆,我就直接办了退学。”艾青映说完,又强调,“不是什么好例子,千万可别学我。”
云远山和豆豆一同大笑出声,都觉得台上那个发光体瞬间就离她们特别近,云远山笑着说:“放心吧!我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过了爸妈那关,上的音乐学院呢,一定要珍惜这四年的大学生活!”
艾青映和缓地问:“家里不大同意?”
“嗯哪,爸爸妈妈觉得上音乐学院没意思嘛。”
豆豆插嘴:“远远成绩可好啦,全市排名稳定前三十的!”
艾青映面露佩服:“这么厉害?难怪你爸妈不答应你上音乐学院。”
“嗯嗯嗯!那时候费了好多心思,我爸妈直接不给我零花钱,也不让我去参加艺考,后来多亏我哥资助我,陪我,我才能去艺考!”
艾青映心中一动,抬眼看她:“那你这哥哥真不错。”
云远山从小就和景弦关系好,立即笑着用力点头:“那当然了!我哥哥对我可好啦!我上音乐学院,也只有他支持我!对啦,上回,我们去音乐学院看演出,也是我哥哥陪我们去的。我哥哥也觉得你们唱得好呢!”
这是云远山后来问景弦的,景弦总不能说唱得烂吧?勉强顺着小姑娘夸了几句。
艾青映本就是来套话的,云远山提到景弦,他便接着问:“你哥哥这么支持你,是不是也是干这行的?”
云远山喷笑,摇头:“不是啦,我哥搞学术的!我哥特别厉害!在博物馆上班的,研究挺多东西的,常常开讲座,也常被大学邀请过去上些课。”
“博物馆啊,那可真是厉害,我也可喜欢去博物馆了。”艾青映继续睁眼说瞎话,三人围绕着景弦聊开了,三人越聊越投机,艾青映还道,“改天,真想当面向你哥哥请教。”
云远山是个挺单纯的小姑娘,在她眼中,又是偶像般的存在。
上回,青映乐队做慈善,她就觉得这个人更好了。她没有想太多,又很为景弦骄傲自豪,很自然地就把景弦的手机号码给了他:“回头我跟我哥哥说一下,你有问题可以向他请教,我哥人特别好的!当面请教也可以!”
“要不就这几天当面请教老师?”艾青映继续套话,甚至将称呼上升到了“老师”。
云远山十分受用,却是摇头:“我哥在休假呢,估计要休挺久,最近没空。”
休挺久?
艾青映便道:“那就先别跟老师打招呼了,这阵我也挺忙的,也没时间请教老师。不如过阵子,我闲下来,好好请教老师。到时候你们来酒吧,我再麻烦你。”
艾青映不想提早让景弦知道他的小心思,云远山笑着应下,连说不麻烦。
艾青映又聊了几句,想知道的全知道了,该拿到的也拿到了。
看着一脸兴奋与崇拜的小姑娘,他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说不定将来就也是他妹妹呢。
他招手叫服务生送来更多吃的,还说以后想来就来,不用提前预约座位,她们俩又是一阵捂嘴尖叫。
艾青映推桌笑着起身,转身走了,交代给她们那桌免费。
他这才隐了身子,从内部员工电梯上楼去。
在电梯里,他打开手机,看着未来几个月自己以及酒吧里的行程表。出电梯后,他直接给他们的乐队助理打电话,询问了一些事情,又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得差不多,才满意地收了手机去看景弦。
景弦不仅没有离开,还沉沉睡着,枕头边的手机位置变都没变,可见一直未曾醒过。
艾青映站在墙边,又看了片刻睡着的景弦。
他拧开床头柜上的小灯,偷偷拍了一张景弦的照片,笑着将云远山给他的手机号码存好,署名时,他想了想,嘴角上翘,无比愉悦地输入“多多”两个字。
做完这些,他关了灯,进去冲澡。
冲完澡出来,躺下陪着景弦一同睡了。
艾青映这行,大多是夜猫子,艾青映几乎从未这么早睡过。
说来也奇怪,这天,他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隔天也依然是艾青映先醒,他睡得很好,若说遗憾,那就是昨晚他害怕将景弦吵醒,没敢碰,他其实挺想抱着景弦睡的。
他从小独立自主,最烦被人管,尤其睡觉的时候,无论是谁,也不能来打扰他,不能与他一张床。这也是头一回,他这么想要拥人入怀。
与上次不同,他醒后,快速地刷牙洗脸冲澡,本想套上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想起景弦喝醉了,戳着他的腹肌说喜欢。
他很心机地,上身没有穿衣服,出来叫景弦起床。
景弦已经十来个小时不曾吃东西,必须得醒了。
景弦迷迷糊糊被叫醒,睁开眼,便察觉到笼罩自己的身影。
他大学后,便开始独自生活,根本没法立即意识到昨夜有人陪他入睡,他迷蒙着双眼回眸看来,眼前便是心机艾青映特地展露的腹肌,他愣住,脑袋更不清醒。
“起来吃早饭了。”
直到艾青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身上疼痛苏醒,景弦才渐渐醒神。
他眼睛往上看,艾青映笑得恰如窗外的初秋清晨。
景弦差点恍了神。
景弦这次其实也是想直接跑的。
但是人就在这儿盯着,笑着说要带他去吃早饭,态度这样好,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再者,这人也不穿衣服,就在他眼前晃,他被晃得连头都不敢抬。
在卫生间里刷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还在发烧,他暗自叹口气,吃了早饭就赶紧撤吧。
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心中下定决心,他吐了漱口水,将牙刷放好。放牙刷时,他又有些迟钝,其实这人真的挺好的,还给他准备新牙刷。转念,他又想,这样贴心照顾,正是因为经历过的人多了,才会如此吧?
他心情更为复杂地走出卫生间,艾青映正扬起被褥,秋阳下,他甚至能看到细微尘埃。
艾青映则是笑着回头看他:“好了?”
笑得更好看了,景弦心中更是叹气。
哪里都好,怎么就是个鸭呢?
艾青映见景弦精神不大好,没敢继续心机地秀腹肌,穿了衣服,带景弦下楼吃早饭。
乐队的队友们都还没有醒,走廊里十分安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景弦身上还是很不舒服,那里依然很疼,艾青映走得很慢,始终在等他。
酒吧背后是个早餐摊子,卖些豆浆油条粢饭糕之类的。
经得景弦同意,他们直接去了这个摊子。
艾青映拿面纸帮景弦擦桌子、凳子,还帮他擦筷子与勺子,景弦看在眼里,一字不发,是与先前在卫生间时一样的复杂心情。
老板端上滚烫的甜豆浆与咸豆花、粢饭糕与糖糕,这些都是景弦喜欢吃的。
他的确饿了,景弦暗自叹气,拿起筷子,搛了块糖糕送到口中,糖糕炸得外脆里糯,景弦很喜欢,连着吃了几口,便觉得胃中不舒服。
他不由皱眉,兴许是因为发烧,太久没进食,突然吃了糯米制的东西才会如此。
他放下糖糕,吃勺咸豆花,想要往下压一压。
却又吃进去好几颗虾米,胃中忽然翻上酸水,他一个没忍住,伸手按住心口,侧身向外,差点没吐出来。
艾青映在锅边等刚出炉的烧饼,刚端着烧饼回来,见景弦这样,立马吓到了。
惊吓的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脱口便道:“这么快就怀上了?!”
刚刚还热闹聊着天的大爷阿姨们,排队等着买早饭带去公司的上班族们,全部噤声,并转头齐齐往景弦看来。
景弦抬眼看艾青映,眼神恨不得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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