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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之事一切按尉迟轩布置发展,尉迟重与尉迟景本就有深仇大恨,此番又结了梁子、生了疑心,怕是再难谈联手之事了。尉迟轩放下这份密报又展开一份,依旧是每旬汇总的寻常信息,其中有一条是:有人出高价寻有关前皇长子、前皇太子一切信息,而承接此事的是那家新设立的消息情报机构零柒阁。
“零柒阁”是韩墨儿不情不愿才接受的名字,她本想给自己的地下情报机构起个响亮的名字零零七,奈何齐子睿和善掌柜谁都不同意,一个说不雅、一个说不懂,硬是皱着眉头改成了零柒阁,没有完全拂了韩墨儿的意,也起码是个正常名号。
韩墨儿这几天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买来的消息,边看边啧啧称奇,还让翠枝准备了花生瓜子茶水饮料,像读话本子一样读着几年前发生的夺嫡大战。
消息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尉迟轩的信息,韩墨儿一会惊奇尉迟轩手段了得,一会啧啧出声骂其腹黑狡诈,她翻来覆去地看有关尉迟轩的信息,将每一个字咂摸来咂摸去,得出一个结论,自家夫君是个非同凡响的厉害人物,现在受到这般冷遇,连个正经差事都不给实在是屈才。如此不得赏识、不受重视不知道尉迟轩心中会怎样落寞,韩墨儿有些心疼,着翠枝备了酒菜,打算去慰问一番尉迟轩。
韩墨儿在亭子中设了围帐、架了暖炉,将石凳上铺了厚厚的绒垫,请尉迟轩赏雪饮酒。
尉迟轩走入亭中的时候,韩墨儿饮了几杯酒脸上已有红霞,墨发用发带随意笼着,眼波流转似有深潭,在一片纯白的天地中艳色无双。
韩墨儿在尉迟轩面前放肆惯了,私下里已不施大礼,便连站也没站,嘴上说了声王爷您来了,便拽了他入席。
菜是经韩墨儿改良的火锅,酒是温好的醉烟波,热气腾腾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享用,别有风情。
韩墨儿还沉浸在密报中对尉迟轩寥寥几句的记载中,在她带着崇拜目光中,尉迟轩又英伟了几分。
尉迟轩见她目光切切,有些魔怔,无奈地问了句:“怎么了?又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韩墨儿轻笑,慵慵懒懒的说到:“并未,只是现在觉得我家王爷厉害,与有荣哉罢了。”
尉迟轩看过来,淡淡地问道:“本王如何厉害了?你现在觉得本王厉害,那何时觉得本王不厉害?”
一句话打破了礼王身上的滤镜,让韩墨儿回归现实:“是,王爷您何时都英武潇洒,厉害厉害。”
尉迟轩斜了一眼她:“是谁和你说了什么?不要从哪里听了什么都信,妄言者皆有目的。”
韩墨儿点头,随即又反驳道:“哪里是妄言,墨儿听人说起王爷旧事,翻云覆雨、手段非常,令人佩服。”
尉迟轩看着韩墨儿久未言语,他不知韩墨儿话中何意,两人成亲近一载从未议论过朝中政事,今日韩墨儿提起旧时之事,不知是偶然兴起,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曾经的经历让他不可避免的想到韩墨儿是否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在自己与她已算熟识亲近之后,用最锋利的刀插入他久不示人的最柔软的地方。
他想要躲避这个话题,又想要继续,他怕认证自己的想法,又急于想要否定自己的想法。抉择很难,顷刻一瞬好比万年难耐,最终尉迟轩选择了后者,他不想在心里留下猜疑韩墨儿的种子。
几息之后尉迟轩才转了目光,自嘲地轻扯嘴角:“是又如何,最后还是败了,皇长兄被圈禁,本王何曾不是也如同被圈禁起来,插翅难飞、无所作为。”
韩墨儿顿了一顿,觉得自己揭开尉迟轩不甚光彩的旧事有些过分,她语意中带着安抚轻轻地说到:“朝堂纷争牵扯众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一人能决定成败的。不以一时论英雄,王爷韬略过人,总有施展的一天。”韩墨儿将目光转至园中的玉树琼枝上,继续说道,“再说,世间万事万物,皆庸人自扰,王爷现在恬淡度日不是更好,一花一树皆有寿命,人也如此,短短几十年若要都浪费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上不是辜负了岁月静好、人间至味,王爷,我们就这样煮酒烹茶,看云卷云舒、听清风过荷岂不更好。”
韩墨儿的话安抚了尉迟轩躁郁的情绪,他直视韩墨儿的眼睛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愿本王不争名利,淡然度日?”
蓦地,韩墨儿展颜而笑,顿时山河失色、陌上花开,她说:“王爷所求墨儿不知,不过墨儿一直是想清风明月在怀、美酒佳酿在侧,安然平淡了此一生。但墨儿所愿不能强加在所有人的身上,只是墨儿希望王爷能此生由心、顺遂平安,待到你我白发胜雪,也能同览胜景、一茶一酒话平生。”
此时,尉迟轩心中激荡,他庆幸自己继续了话题,未在心中留有猜疑。他顺着皑皑白雪看出去,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好的风光,天色琼白与雪色相连,澄净净一片淡了世间所有庸俗烦扰,唯剩清明与满足。
他满饮了一杯,答了个“好”。这个“好”答得有些迟,韩墨儿反应了一下,才知是尉迟轩对她的回答。她满心暖意,给尉迟轩再添了一杯,自己端起酒杯轻轻与之相碰:“浮生若梦,不如今日对酒当歌。”
二人又饮了一杯,韩墨儿边为尉迟轩布菜,边招呼着翠枝上酒:“翠枝,你今天莫要小气,我请王爷喝酒,哪有不尽兴的道理,你去再搬来一坛醉烟波来,不要让王爷觉得你家小姐小气。”
韩墨儿仗着尉迟轩在场,翠枝不好数落自己,便得瑟起来,向翠枝要了一坛醉烟波,这是她平日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韩墨儿确实摸准了翠枝脾性,翠枝不好当着尉迟轩的面不应韩墨儿的吩咐,怕尉迟轩一个不高兴再治个韩墨儿御下不严的罪名,她犹豫了一下,只能应了个“是”,转身去搬酒了。
韩墨儿松了口气,她还真怕翠枝数落她惯了,一个不小心顺嘴跑出来几句,她脸皮铜墙铁瓦,倒应付得过来,就怕没有酒喝,败了兴致。心中稍定,她转头便看见尉迟轩直勾勾地瞧着酒杯:“这酒…就是醉烟波?”
韩墨儿颇显诧异,醉烟波虽好,却是翠枝家中自酿,没几人知道,不知为何尉迟轩一副久仰大名的样子。
“是,此酒是叫醉烟波,没什么名气,不过绵柔甘洌,余香丰沛,是不可多得的佳酿。王爷,您喝着怎么样?”
尉迟轩今日一心都在韩墨儿身上,沉郁、忐忑、激荡种种心境尝了个遍,哪里有心思品酒,不过现在得知今日所饮是醉烟波,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年初在御花园中隔着葱郁草木,听到韩墨儿与翠枝打趣,韩墨儿为讨一口醉烟波伏低做小,倾尽泼皮之能事,正是这样才引得尉迟轩的留意,记住了那个软糯灵动的声音。也正是因此,韩志清在提出更换韩府嫡长女与他成亲之时,他才默许了此事,以致嘉惠帝没有追究韩志清的忤逆之举。
这醉烟波便像是连在韩墨儿与尉迟轩之间的纽带,似酒香一般时而浓烈时而清淡,盈盈绕绕,沁人心脾。尉迟轩又满饮了一杯,道了声:“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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