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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风展行歪歪扭扭地坐在博雅斋嗑瓜子。
“欸,我都来半个时辰了,你一句话都没说过。”
风展行将一粒瓜子扔向尉迟轩,“那破画有什么好画的,再说了,大冬天的,你不应该画雪景吗?画什么枫叶?整张画就这诗不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啧啧,我一个不懂诗文的人都觉得不错。欸欸,你别撕啊,又抽什么疯,画了这么久怎么说撕就撕了?”
风展行瞪大了眼睛极其不解地看着尉迟轩。
见尉迟轩周身寒气,他心中叹息,成什么亲,找什么女人,原本这人就不正常现在更不正常了。
“行啊,撕了就撕了吧,本来画得就不怎么样。今天晚上吃什么啊?有油炸鲜奶吗?”
话一出口风展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嘴永远在脑子前面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
尉迟轩的面色更难看了,风展行又叹了一口气,成了亲的男人都这么脆弱了吗?
晚饭时候,风展行遣了屋里伺候的小厮,对曹公公也眨了眨眼睛。
曹公公心领神会,点点头退出了博雅斋。
“欸,尉迟,咱们也好久没喝酒了,今天你就陪陪我,咱们不醉不归怎么样?”
风展行拿起酒壶给尉迟轩倒了一杯。
本以为尉迟轩会拒绝,没想到他却说:“换大杯吧,用小杯何时会醉?”
“得咧,换大杯!”
两人满上,轻撞酒杯,几杯热酒下肚,风展行话多了起来。
“尉迟,你与那女山匪是怎么回事?你这个闷葫芦不说,曹公公也不敢说,怎么的还瞒着我啊?”
风展行斜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的问道。
“不想说,你别问。”
尉迟轩满饮了一杯,不愿提及这个话题。
他不愿提一是觉得自己被人设计实在痴蠢。
而最重要的是他心中不愿让人觉得韩墨儿此前待他种种甜蜜皆是欺骗,尤其是让风展行这个最直接的见证者知道。
啧,风展行有些不满:“行吧,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你能不能别一天天活不起的样子,你是睥睨众生的尉迟轩啊,是赫赫有名的千山雪啊,瞧瞧现在这一天天的样子,不就是和女山匪闹矛盾了吗?屁大点事儿啊,把她吊起来打一顿,或者扔床上办了,看她还牛不牛?跟你怎么叫板!”
风展行斜睨着尉迟轩,见他对自己的话分毫未理,只是一杯杯的喝酒。
“欸,若还是不行,就休了呗,这么困着她也闹眼睛。这女山匪也忒能作,天天做饭,弄得乌烟瘴气的,哪哪都能闻到饭香味。”
嗤,尉迟轩嘴角挤出了一笑。
自己情殇至此,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韩墨儿却天天大鱼大肉开心快活。
看来陷进去真的只有自己,细作哪有感情?
“你昨晚去吃她做的夜宵了?”尉迟轩又饮了一杯。
“啊,我去替你敲打敲打她,顺便吃点夜宵。”风展行声音渐小。
“她就是这样会收买人心,只要用了心,谁都逃脱不开。”
尉迟轩自嘲的笑了一下,用手指蘸了酒,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逃”字。
风展行看着那个“逃”字,心中正在思量韩墨儿传递给他的那张纸条。
当夜他回到房中,借着烛光展开纸团看清了上面写得字。
舅舅,我定无碍,按原计划行事。
风展行知道韩墨儿的舅舅是谁,大历朝六品左采铁、柳州首富齐子睿。
这纸条分明是让自己传给齐子睿的,那么“我定无碍”什么意思
是说她现在虽被尉迟轩囚禁在府内,但一定性命无忧吗?
那“按计划行事”这句又做何解呢?原计划是什么?
只有韩墨儿和齐子睿知道。这个计划是否会对尉迟轩不利呢?
风展行想到了昨夜站在雪中的女子。
眉目疏淡、神情平和。
她说,往事虽过,曾经赤城却是事实,我韩墨儿怨他、恨他,但绝不害他。她又说,今夜风少侠若给我留几分情面,我日后可能会少恨他几分。
应该信她吗?
替她传话,她的怨恨便会少一些吗?
风展行看着眼前失神的人,忽然觉得女山匪若是当真恨透了尉迟轩,那么尉迟轩怕是也就没救了。
过了亥时,两人饮罢,尉迟轩破天荒醉了。
醉了的尉迟轩不言不语,只是目光迷离。
他从广袖中拿出一只绣工粗糙的荷包,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认真端详了好久,正了好几次位置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风展行没眼看,费劲地将尉迟轩扶至榻上,叫来小厮伺候,便出了博雅斋。
夜色深重,一个影子鬼魅一般翻入赵国公府。
影子如电似幻,灵巧的躲过几个巡夜的护卫和主院中的暗卫,幽身闪入一个向南的院子,将一个铜风铃挂在了一扇窗子上。
影子伸手拨弄风铃,风铃清脆作响,声音在寂静的寒夜中显得格外空灵悠远。
“什么声音?”一个女声在窗内响起。
吱呀,窗子被推开。
“小姐,窗子上挂了一个风铃,什么时候挂的风铃啊?这…这可见了鬼了。”
“莫要胡说。”一个清雅的声音阻止了丫鬟的话。
赵思雅披衣而起,行至窗前抬手摘下风铃。
带着寒意的风铃在她温热的手上化出了一层薄薄的水,弄得赵思雅手心湿漉漉的。
她令丫鬟点了蜡烛,在烛光下细看风铃。
风铃有些旧了,有着岁月的斑驳,灵芯上刻了一个字,是古体的“风”字。
赵思雅静默了一会,才道:“芷瞳,你回自己的房间睡吧,今夜不用值守了。”
“这…”丫鬟有些犹豫,但知道自家小姐虽然性子平和,却也极有主见,说一不二,因而应了下来,“是。”
丫鬟退了出去。赵思雅穿了外衣,拢了拢头发,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一刻钟后,有人轻叩窗子。
赵思雅慢慢的走至窗前,双手把上窗棂的时候微微颤抖。
她在紧张。
赵思雅少有紧张的时候。
性子自小就沉稳持重,对世事又无欲无求,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十分上心,自然便没有什么值得让她紧张。
而如今,最端方守礼的赵思雅却做了最出格的举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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