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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应该怎么办?对付嘉惠帝一人就已经耗费如此,如今又加上一个老奸巨滑、城府极深的尉迟重,事态更加棘手。

三万人!自己五万玄武军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有武器,战八万大军本就险中求胜,如何再能与三万武林中人勠战?

难道,这些年的筹谋就要这么付之一炬了吗?

难道自己穷其一生也坐不上那个宝座了吗?

不!

尉迟景将双手握拳,面容已有些扭曲。

自己一辈子隐忍,一辈子活在人下,刚刚有了自由,有了身份,有了目标,不应该这样轻易被击毁。

他要争,要抢,要先一步坐上那个金光闪闪的位置!

“我们先一步入皇宫,赶在尉迟重前面先杀了嘉惠帝,孤称帝登基,再以帝令命禁军、御林军及玄武军共同御敌,孤就不信这天下还能旁落?”

“主上,刚刚厮杀惨烈,城中现在仅剩玄武军不足两千,怎能与皇宫中的御林军抗衡?”谋士忧心忡忡。

“刚刚严贤弟不是说了,城外禁军有御林军支援,这皇宫中的御林军最多不过一万,你说现在的皇宫中还能剩下几人?”

尉迟景眼睛一眯,一想到那个众人仰慕的宝座片刻后便可属于自己,身子就止不住微微颤抖,他极力控制着声音说道:“我们即刻攻进宫中。”

随即他向严四海吩咐:“把礼王妃带着,说不定我那情种皇弟还能帮上我们一帮。”

大殿之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尉迟景大开杀戒一路闯到金銮殿外。

此时,大殿殿门紧闭,百余名御林军挡在殿外,与近千名玄武军持刀相向。

“呵呵,三弟,你我一别五年未见,就不请孤进去喝杯热茶?”

尉迟景手中一把白玉扇子慢慢扇着,嘴角擒笑,温文的开口。

一个年迈的声音从殿内赫然传出:“尉迟景,你这不敬天、不尊君,不顾手足伦常之祸害,竟做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就不怕先皇的在天之灵看着心寒,不怕糟了天谴!”

“呦,王尚书,今个儿您也在啊?”尉迟景理了理袖子笑道,“哦,对了,今天是皇子大婚的日子,您这前朝重臣怎能缺席?”

“不过啊...”他啧了一声,“可惜了了,孤那锦安贤侄血染街头,死相好生凄惨,真是可惜那一表人才了。”

“什么!”殿内老声一颤,“二皇子被你害死了!”

“您老可别把屎盆子扣在孤的头上,是谁害死的可说不一定呢。”

尉迟景笑嘻嘻的又说道:“三弟,看来你是不想请孤进去了,那孤只得自己攻进去了!”

随即,他由笑转怒:“攻!”

噌噌!

染着血的刀剑再次出鞘,泛着寒意剑光大盛。

御林军们正待迎战,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大殿之中传了出来。

“让他们进来!”坐在龙椅上的嘉惠帝沉声道。

“不可啊!皇上不能让他们进来啊,这样太危险了。”

“是啊,这些逆贼进来恐伤了皇上啊。”

此起彼伏的话中有真忠勇,也有借忠勇之名的怯懦自危。

“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嘉惠帝终持己见,并未采纳群议。

吱呀,大殿朱红色的大门开启,阵阵阴凉之风灌了进来。

尉迟景在重重护卫中走了进来,看着那个金光灿灿的宝座,眼中涌上几许贪婪。

他一挥手,玄武军就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大殿中人如同待宰的羔羊。

“三弟别来无恙啊?因矫诏而得皇位坐得可还舒服?”

“矫诏”二字一出,众人面露惊色。

看来这尉迟景不仅是为了皇位来的,竟还想以堂皇之名名正言顺的坐上龙椅。

“妄言!何来矫诏?尉迟景,先帝顾念骨血亲情,在你犯下大错之时也没有以死罪论处,将你逐出都城,圈禁漳州,令你清心明志,改过自新。谁料你非但不曾悔改,还行叛乱谋逆之事,现在还口出狂言,歪曲事实,构陷皇上,我看你就是贼心不死,还在垂涎皇位!”

王尚书铿锵之言,成功的让尉迟景的脸色清白一片。

“王尚书,孤是不是大逆不道,是不是构陷三弟,您老心里最清楚了,当初不是王尚书您帮着拟的矫诏,三弟才能顺利登基的吗?”

尉迟景的一番话说的王尚书直跳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尉迟景,别以为你说几句混淆视听的话,众臣就会信你,天下百姓就会信你!”

尉迟景看了一眼王尚书,轻笑了一下,转而环视众人。

“列位臣工,孤今日带兵闯入皇宫实属无奈之举,孤不能看着父皇枉死,不能看着父皇与先祖苦心经营的江山落到一个弑父杀君的卑鄙小人手中!”

“孤今日之举并非谋逆,也不会伤害众臣。孤只是想还天下一个清明,让父皇死而瞑目!”

尉迟景慷慨陈词,可这大殿之中站得哪个不是人精?

都是千锤百炼修炼而成的老狐狸,哪里是尉迟景一番惺惺作态就能轻易说服的?

只是,目前情况不明,多数人不愿率先站出来表明立场,默不作声,看着两兄弟博弈。

却也有人不同。

“王尚书在大历朝四十六年就已经致仕,先皇临终时他并不在身边,尉迟景你说是王尚书草拟的矫诏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秦怀礼由人后走了出来,他位列先帝三师,身份超然、人品贵重,其话自然颇有分量。

尉迟景愣了一下,心中暗忖王齐铭致仕得那么早吗?

他不是正主,只是一个代替品。

虽然这些年也会有人将朝中动向及人事变迁报给他掌握,但难免有错漏偏差之时,这便是其中之一。

“人心龌龊,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干不出来?”反正是欲加之罪,尉迟景哪里在乎圆得上圆不上。

“你这是强词夺理,无稽之谈。今天你手握利刃,携上千人闯宫,枉顾苍生,乱杀无辜,已经自绝于天下。今日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若要我们俯首称臣,呵呵,实为春秋大梦!”

“对,老朽今日即便血洒当场,也不能让你打着先皇的幌子,做这莫须有的文章!”

秦怀礼与王尚书往殿中并肩一立,以风烛之身挡着锐锐寒光。

两位曾经的股肱风骨傲然,激起了一些人的忠勇之气。

“对,让我等俯首称臣,除非我死!”

越来越多的朝臣走到殿前,站在秦怀礼与王尚书身后,形成一道肉盾。

尉迟景见状微微皱眉,随即哈哈大笑:“愚忠啊愚忠,你们一个个人自诩忠心,却不知这片赤胆忠心给的确是一个弑父杀君的畜生!”

“你们不信是不是?好,孤就来给你们证明!白院判,你来说说吧。”

白源梓,太医院院判,正六品。

此时他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走到殿前,直直地跪了下来。

此人四十余岁,两鬓已有斑白。

他虽品级不高,但因医术超群,又有古道热心,哪位大臣的家眷病了请他过府诊病,他基本有求必应,不加推辞,因而是个有人缘的。

见他竟站在尉迟景阵营,众人不由心中多了一番思量。

“白爱聊,您来说说,龙体一直康健的父皇,怎么说病就病了,说殁就殁了?”

不待白源梓回答,王尚书跳脚骂道:“自然是被你与尉迟重气得,急怒攻心,才伤了龙体!”

“呵呵,王尚书何必如此急迫,可是怕了?”

“呸,我怕了,我是见不得你们这样做戏!好好好,我倒要听听你们能编出什么戏文?白源梓你说!”

白源梓听得此言,抬头看了看上首一直沉默不言的嘉惠帝,才缓缓说道:

“先皇重病时,卑职与院使大人一同为先皇诊病。连请了三次脉,院使大人得出先皇是因急怒攻心引发咳血症。

但...卑职却不认同院使大人的说法,当时先皇脉象为无神之脉,脉率无序,脉形散漫,忽如雀啄之状,忽如屋漏残滴,乍疏乍密,如乱绳状。

加之先皇当时面色青白,舌苔黑红,实为...”

“实为什么?”有人相问。

“实为中毒之症!”白源梓将未尽之言补全。

“什么?中毒?怎么可能?”

“这...难道是...”

“我不信,一面之词而已。”

众人议论声骤起,有大胆的还去窥视嘉惠帝的脸色,只见嘉惠帝依旧稳若泰山,并无仓皇之态。

“那你为何当时不说?”王尚书问道。

“我...卑职人微言轻,再者...”他快速地梭了一眼嘉惠帝,“再者卑职若是当时将实情合盘托出,我及家人怕是活不到现在了。”

他那一眼意有所指,在场众人无一人不知其意。

“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秦怀礼蹙眉相问。

“有!”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便连嘉惠帝都微微蹙起眉头。

“卑职当时偶然在先皇寝室的花盆中发现一点药渣,观其色状应含有断肠草。”

闻得此言,又激起一片哗然。

“断肠草!”

“此乃禁药!”

“据说连续服用十五日断肠草便可致神奇涣散,脉象衰败。若服用三十日,必死无疑啊!”

“卑职今日就带着这些药渣呢,请列为大人验证。”

说着,白源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小心翼翼的展开,露出其中红褐色的陈年药渣。

“哼,这也能算证据?随便找点药渣便说是当年毒害先皇之物?这未免也太过儿戏!”秦怀礼大声回斥。

“大人们不信,卑职也没有办法,这些年守着这个秘密,我内心一直备受折磨。今日将实情公之于众,也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今日之后是死是活,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白源梓一番浩然之词掷地有声,视死如归之态不得不让人将他的话信了几分。

“如若本王没有记错,白院判是正六品官职吧?”

胶着之时,一个清贵却疏离的声音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正是坐在不起眼之处的礼王尉迟轩。

“呦,四弟!”尉迟景将扇子一展,唇边勾起了一个不屑的弧度,“坐那么远干什么啊?二哥都没看到你。”

尉迟轩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前踱了几步,华贵的衣袂微微荡漾,透着凛然的矜贵。

“二哥,多年未见,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只是这手段...比当年竟落了下乘。”

“你说什么?”尉迟景微怒。

尉迟轩没回尉迟景的话,往白源梓方向又行了两步,看着他居高临下的问道:“白院判,本王问你呢,你一个六品官员,如何会出现在这大殿之中?”

皇子大婚,正三品以上官员入宫观礼,白源梓一个区区六品太医,是无论无何也没有这个待遇的。

“我...”

“哦,难道是白院判早早的就知道今日本王的二哥会攻入宫中?”

“不是,我不知道。”白源梓慌忙否认。

“不知?呵。”

一声轻蔑的“呵”音,让某些摇摆的心回归原位,众臣品过滋味,看白源梓的眼神都变得不似先前。

“反正卑职之言句句属实,如若不实,天打雷劈!白氏一族断子绝孙,再无传承!”

白源梓面色决绝,看起来十分正气凛然。

即便如此,刚刚众人皆看到他被尉迟轩一语便问得慌乱,他心中有没有鬼自是不打自招。

此时,嘉惠帝威严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尉迟景,你想用一包莫须有的草药便治朕的罪可真是异想天开了。你想名正言顺的取得这个帝位想要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的爱戴这样的魍魉伎俩怕是不行,还有什么花招吗?尽管使出来吧。”

尉迟景被呛得变了脸色,他向人群中看了一眼,随即嗤笑了一声:“三弟现在黄袍加身,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不过我大历朝众臣皆忠勇,自是不会让你指鹿为马。”

说完这句他转向众人,面色郑重沉声道:“列位大人,你们可能觉得孤居心叵测,为的只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没错!孤为的就是皇位,因为那皇位本就是孤的!”

“尉迟易毒害先皇,与人串通以矫诏登基,而真正的诏书就在司空杜阁老手中!”

这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不由将目光锁在了杜阁老身上。

司空杜韶华,位列三公。

年轻时颇有建树,亦是个火爆脾气;上了年纪不知何故,收敛了脾气,做起了面团人,终日脸上挂着笑,油滑得很。

怪就怪在不论是炮仗一样的杜阁老,还是面人一样杜阁老,都简在帝心,恩宠不衰。

能陪先帝喝喝茶、下下棋的除了帝师,也就是这位杜阁老了。

因而杜阁老之言可谓分量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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