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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景被王尚书的唇枪舌剑所伤,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他眼角瞄到了尉迟轩的身影,心念一转哈哈大笑。
“三弟啊三弟,你筹谋良多又有何用?现在还不是受制于人!”
他指向尉迟轩:“你的四弟与禁军勾结,现在殿上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你说他会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坐上那龙椅的人能有几个安然一世?尉迟易你也不能幸免!要死我们便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可结伴而行哈哈哈,哈哈哈”
尉迟景明明在笑,却似悲声。他眼中有不甘、有执拗、有同归于尽的疯狂。
“礼王。”嘉惠帝神情依旧,并未受其影响。
“臣在!”尉迟轩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躬下身子,给嘉惠帝见礼。
“将尉迟景、尉迟锦弘极其同党收压大理寺,着三司会审,你来监审,查明其全部罪行,按先皇遗诏择日问斩。朕命你全力缉拿尉迟重极其残党余孽,清缴参与叛乱的武林门派,如有反抗,杀无赦!”
“遵旨。”尉迟轩淡然应诺。
嘉惠帝转视群臣,威严浑厚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此番平叛,礼王替朕暗中部署全局,一举将反贼擒获,居功至伟,朕心甚慰,待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行封赏。”
。。。。。。
一时之间,大殿中落针可闻。
这是什么情况?
礼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反,为何如今却成了功臣?
今日礼王大开杀戒,刺鼻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如今他便居功至伟了?
三司会审,礼王监审。这等惊天大案,竟让礼王全权负责主理,足以证明皇上对他十分信任。
皇上不是一直不喜礼王吗?不是压制着礼王吗?不是因而还给他娶了个痴蠢的媳妇吗?虽然事后证明皇上在这事儿上好像看走了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重臣面面相觑,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疑惑。
不过这些人在朝堂上浸染多年,哪个不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一时懵懂过后,便从隐晦的信息中踅摸出了几条线索。
其一,礼王一直引导着众人逐步看清尉迟景与尉迟锦弘的真实嘴脸,知晓其谋朝篡政的真实意图。
其二,礼王的护卫确实大开杀戒,但剑指都是尉迟景及尉迟锦弘的私兵,以此削弱了他们的战力。
其三,尉迟景以皇后为质,也是尉迟轩先行收手,以休战保证了皇后的安全,并在此后及时将皇后护卫了起来。
。。。。。。。
种种迹象细细考量下来,大臣们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难道...皇上与礼王剑拔弩张的情形一直都是在做戏?
后知后觉的众位大臣惊出一脑门冷汗,如果他们所想为真,那么嘉惠帝与礼王这假戏真是做得旷日持久,令人叹服!
忽然,重臣们又一激灵,心中升起一个隐忧,自己原来没有得罪、轻慢过礼王吧?...
“你...你们...你们串通好了挖坑让我们往里跳?”尉迟景的手指在嘉惠帝与尉迟轩之间来回移动,气得声音都破碎不堪。
“哼,二皇叔,你这几年是不是被疯病弄坏了脑子?三皇叔没死没伤的坐回龙椅之时,你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吗?我们啊早就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了。”尉迟锦弘依旧笑着,只是这笑冷得让人颤栗。
“四皇叔惯会见风使舵,因势而为,怪不得我父王一直忌惮于你。敢问四皇叔,您是何时背的主,成为三皇叔的走狗的?”
尉迟锦弘却有乃父之风,至此境地也不忘将尉迟轩的黑历史重新抖落于众人面前,并顺手离间嘉惠帝与尉迟轩一把。
“背主?”嘉惠帝今日第一次笑了,“礼王一直是朕的四弟轩儿。”
此言无异于在众人心中投下一颗惊天巨石!
一句“轩儿”,话外之音再清楚不过,难道...嘉惠帝与礼王从来都不曾生隙,一直以来都是同一个阵营?!
“你们!你们这对无耻之徒!尉迟轩你这个...”尉迟锦弘口中未吐之言被身边禁军捂了回去,他脸红脖子粗地奋力挣扎,亦难逃魁梧禁军的桎梏。
“上镣铐,将他们都带下去!”萧驰沉声向禁军吩咐。
金属锁链的碰撞声在大殿中响起,几大高手被戴上了镣铐。
霍栖风仍然仰着头,目中沉沉一片,空洞异常,堪堪保持住了自己一派宗师的风骨。
严四海就慌张多了,他不断的求着身边的严松,希望他能向礼王进言求情,免自己一死。
严松唇边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挑眉看着严四海,并不搭言。
他在庆幸,庆幸严四海上位后对自己极尽排挤打压,才能让他接受齐子睿的劝降,转而投身礼王麾下。
他还记得那个月黑风高之夜,他第一次拜见礼王之时。
礼王身着素衫,如同天上神袛,又如地狱暗使。凉凉看过来一眼,就让他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他在心中暗忖,这是个极不好对付的人。
诚然,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严松一直以为礼王要起兵造反,可今日情形大出所料,礼王与嘉惠帝竟是一个阵营,这让严松似中了头彩一般地欢喜。
活了快半辈子,头一回感到自己是个正派人士,啧,这滋味着实不差,就是不知礼王允诺的将军之位何时能够兑现?
严松心中正美,忽然眼角扫到一抹剑光。
顷刻之间,已夹风带雨一般来到他的身前。
他侧身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利刃从他的右下肋直插入腹部。
噗!剧痛蓦地袭来,严松脚下晃了一下。
他一点点抬头,将持剑人看在眼中。
是一名禁军,而他身侧是握着禁军左手的严四海!
禁军面露慌张,一掌将趁其不备夺剑杀人的严四海劈倒在地。
“哈哈哈哈,”严四海伏地大笑,“好侄子,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马上要去阴曹地府了,怎么可能让你在这人世间坐享荣华!哈哈哈,二叔先送你上路吧。”
血流得有些多,严松的眼前已经模糊,意识也有些恍惚。
在严四海的狂笑声中,他留恋的看了一眼萧驰那身威武的军装,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萧驰皱了皱眉,让人将严松的尸体抬出了大殿。
这则小事故并未带来多大影响,几声哗然之后便翻了过去,好似严松这个人一样不值一提。
大殿的另一侧,蒋云燕也正在戴木枷,他牙关紧咬,周身皆是落败的窘态。
奇怪的是,败局已定,他心中即没有家族复兴无望的失落,也没有自己多年辛苦付诸东流的挫败。
他现在竟只在意这大殿中那一人的目光,应是鄙夷嫌弃的吧?
他向女眷的方向匆匆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最瞩目的那个身影,片刻流连之后就马上别开了眼。
本就配不上,更遑论现在?
今日应该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蒋云燕心中苦涩,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他爱她爱得有多热烈,多深刻,多彷徨,多自卑。
她是明艳的光,他就是暗夜的霜,永远没有交集。
韩墨儿,谢谢你给我一世情,即便是我单方向奔赴,仍旧足以让我在饮孟婆汤时拥有对这世间唯一的怀恋。
木枷即将合紧,蒋云燕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放开他!听到了没有,放开他!”
一声娇喝传来,声音中含着颤抖。
声音是从女眷方向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并未见到呼喝之人。
女眷们也面有异色,纷纷向后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抽气声四起。
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女眷们慢慢分出一条道路,让后面的人走向前来。
只见洛景恬手握一把匕首,抵着一人咽喉一步步从人后走出。
“墨儿!”尉迟轩大惊,被匕首抵住命脉的人竟是韩墨儿!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杀了她!”洛景恬歇斯底里的喊道。
因为过于紧张,洛景恬手下失了分寸,已经在韩墨儿颈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血口!
“我不动,我不动,你别伤了她。”尉迟轩慌忙说道。
随即他眼睛扫了一眼身旁侍卫,侍卫会意,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步,打算隐于人群。
“别!”韩墨儿将尉迟轩的动作看在眼里,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摇了摇头。
韩墨儿轻轻拍了拍洛景恬辖制她的手,温言道:“景恬,将刀放下,你这样救不了蒋云燕。”
“谁说的?谁说我不能救他!”洛景恬眼中一片血丝,嘴唇微微翕动,“韩墨儿,只有你聪明,只有你能耐是不是?只有你能救人、护人,我洛景恬却不能是不是!”
“我今天就是要救他,礼王不是爱你吗?那就拿他的命换你的命!”
“洛景恬,把刀放下!你放了礼王妃!”
说此话的是蒋云燕,他不顾身边禁军的压制,挣扎着走到洛景恬面前。
一滴泪砸到韩墨儿肩上。
“你替她说话?事到如今你还替她说话?”洛景恬流着泪看向蒋云燕,“她和礼王将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都已经成为阶下囚了竟然还要替她说话!”
“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洛景恬高声嘶喊,“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你说过要娶我的,说过不在乎我的过去。你要一辈子把我捧在手心里,春天陪我看风过山林,夏天陪我赏盛艳荷塘,秋天陪我登高望远,冬天与我醉酒堂前...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我...”蒋云燕眼神躲避,口中也讷讷不成言。
转而他自嘲一笑,轻轻摇头,这一辈子他做了太多肮脏之事,最后便连自己的感情都被当做筹码出卖了。
“洛小姐,那些都是哄你的,只为了通过你拿到皇宫密道图罢了。你把刀放下,莫要伤了礼王妃,我已输的彻底,没人能救得了。”
皇宫密道图!韩墨儿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腾了起来。
“假的?”洛景恬声音由弱渐强,就如她的泪水,“都是假的?你说的话都是假的?蒋云燕,难道你待我从无真心?”
“是,从无真心。你那次惊马翻车是我设计的,还有...”
“蒋云燕!”韩墨儿高声喝止住蒋云燕的下话。
不能让洛景恬知道她受贼人侮辱也是出于蒋云燕之手,那种打击没有人能接受得了。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那张图?”洛景恬含泪相问。
“是。一切都是为了那张图。”蒋云燕答得痛快。
韩墨儿双手握拳,轻声问洛景恬:“皇宫密道图是你给他的?”
她话中含有希冀,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
“对,是我给他的。”洛景恬此时已经崩溃,“他说他要娶我,要带我浪迹天涯,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只要...我将父亲藏的那张图找出来给他,让他还了恩人的恩情,他就带我走,离开这!离开这个让我窒息,让我喘不上来气的地方!”
“什么!你偷了皇宫密道图!”
一声爆喝从殿外传来,正是洛长林。
他刚刚带兵清缴完城外的二万武林人士,还朝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自己女儿说盗了皇宫密道图!
他几步跨到洛景恬面前,颤抖的手指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真的是你盗的?这种话莫要开玩笑知道吗?”
洛景恬嗤笑了一声,缓缓开口:“父亲书房是不是有个秘格,两年前碰巧被我打开过,我早就知道里面放了一张破纸,画的什么我看不懂。后来他向我提起皇宫密道图,说父亲手中应有一张,我想可能就是那个了。我不在乎皇帝是谁,这天下又是谁的?我只知道我爱的人需要,既然他要,便给他就是!”
“呵呵,只是没想到都是假的,全是假的!我...洛景恬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洛长林蓦地抽出腰间佩剑,直指洛景恬,“为父一生忠心耿耿,清正严明,没想到...没想到治家不齐,教女无方,今日...今日我便...我便...”
剑尖一直在抖,洛长林老泪纵横,良久,他深吸了口气,蓦地收回剑,剑尖一转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扑通跪地。
“皇上,臣无能,臣有罪,臣愿自裁,望皇上能留妻儿一条性命!”
说罢,剑身一转,便要抹了脖子。
“慢着!”嘉惠帝威严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听闻此声,洛长林身边的护卫眼疾手快挡住了剑刃,于千钧一发之间将他救了下来。
“你该当何罪自有人定,并不是你自裁便能了事的,朕还没让你死,你倒好大的胆子。”嘉惠帝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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