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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垂下眼睑,在抬起时已是豁出去了。
“我有,老夫人为了拉拢我,让我为其办事,给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韩墨儿追问道。
“哼!”孟老夫人嗤了一声,“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丫鬟抖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物,奉到众人面前。
“泊淮琴坠!”韩志清脱口惊呼。
韩墨儿不明所以,将小丫鬟手中之物拿过来细看:“这是什么?”
“这...这这,此物怎么在你手中?”孟老夫人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失态。
“这是老夫人您给我的啊,说此物是您最珍视之物,将它放在我这里让我安心,还给我讲了一个关于这坠子的故事,说什么互相信任,誓言什么的,我也没太听懂。”小丫鬟急得面上通红,掩住了失血的面色。
“泊淮琴坠?”韩墨儿还是不明此物为何?
韩志清接过琴坠,缓缓地说道:“此物是母亲的师父沈知雯赠与母亲的。这个坠子是我朝已故琴师泊淮之物,泊淮生逢乱世,回乡祭祖时突遇战事,裹在两军之中差点丢了性命,危及间却被一名敌国的兵士所救,后来那名兵士不幸阵亡,临死前将一封家信托付给了泊淮,让其帮忙交给家人。”
韩志清将碧玉摩挲在掌心:“那兵士救泊淮是一时心软,让他带家书也是万般无奈,十分害怕泊淮这个大历朝的人欺他、骗他,泊淮为让他放心,将此琴坠从琴上卸下来交给他,对他说,这琴坠是他母亲遗物,也是他最珍重之物,他会将琴坠与兵士葬于一处,等他送完信一定会回来告知亡魂,并取回琴坠。”
“这是一个誓言。”韩志清缓缓说道,“泊淮用了十一年完成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千辛万苦,百死一生将信送到了敌国那位兵士的家中。最后他回到当初战场,告慰了亡魂,取回了琴坠。”
“因而,他去世后此物便成了代表誓言与诚信之物,交予谁便是对谁有了承诺,而此诺一出必然兑现。”
韩志清眼中似有泪光:“母亲曾在我小的时候将此物交予我一次,承诺是我若中了秀才,便在后园收拾出来一个鹿场给我。”
他握紧了琴坠,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小丫鬟:“母亲允诺了你什么?”
小丫鬟被韩志清的神情吓到了,好一会才诺诺地说道:“每日将药粉放入香炉,成事后给我一份姻缘,待我成亲后让我做韩府的掌事官。”
“哈哈哈”韩志清大笑,笑得泪都留了下来,“母亲,你说泊淮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了他的琴坠承载了这样的诺言,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半夜来找祖母啊。”韩墨儿将话补全。
“胡...胡说!”孟老夫人也在震惊当中,她一把抢过琴坠,仔细翻看,竟是真的!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说!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她睚眦俱裂厉声问道。
小丫鬟被吓坏了:“您...老夫人是您给我的啊,说事成之后您再取回。”
“放屁!此物何等珍贵,我能给你?”孟老夫人将身子压在小丫头上,拢住了一片浓重的阴影,“说,是谁给你的?是谁将此物盗出来给你的!”
“母亲!”韩志清大喝,“咱们府中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此物?外人都不知道此物在你手中,上次交予我时也是偷偷行事,这东西不是你给她的,还能有谁?”
“我...”孟老夫人语迟,“真的不是我...”
“祖母,”韩墨儿站了起来,一脸愁苦,“您一直不喜欢沈姨娘,但也不能这样谋害她啊,毕竟她还怀着父亲的孩子,那也是您的亲孙子啊。”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这是在血口喷人!”孟老夫人觉得胸口堵得慌,原来被人冤枉是这种感觉,“你们胡乱找了一个小丫鬟,然后偷了我的东西,就想指控我?做梦!”
“回府!”她站起身来,“没人陪你们在这里做戏!”
孟老夫人给夏嬷嬷打了一个颜色,夏嬷嬷上前一步,扶着老夫人就向院外走去。
开始耍无赖了,韩墨儿笑笑,哪能让她如意!
“祖母。”韩墨儿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失了往日的俏皮娇憨,威仪顿显。
“祖母还是留下为好,一会护卫还会带一个疑犯回来问话,你们不想见见吗?”
“什么疑犯?”夏嬷嬷一脸惊惧地问道。
“见过不就知道了。”韩墨儿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老身没有时间陪你办家家酒,走,回府!”
孟老夫人心中乱成一团,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地盘静下心来琢磨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脱困反击。
孟老夫人执意要走,这回韩墨儿没拦着,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怕是走不了了,这院子让我围了。”
“你!你什么意思?”孟老夫人怒视韩墨儿。
“没什么意思,疑犯马上就会带到,祖母、夏嬷嬷你们不想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又是受何人指使的吗?”
韩墨儿边说边瞄着几人表情,夏嬷嬷已经腿软的快要站不住,而孟老夫人脸色也由苍白慢慢转成青灰。
“哦对了,那个疑犯好像还是夏嬷嬷的同乡,夏嬷嬷一会帮着掌掌眼,看看认不认得,能不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扑通!
夏嬷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孟老夫人也脚下不稳晃了一晃,她捂着胸口思忖了半刻,缓缓弯下腰,撑着椅背又坐回了椅子。
看来是走不了了。
如此隐秘的行事,怎么就败露了呢?
会不会是有人告密?此事就她与夏嬷嬷知晓,夏嬷嬷疯了才会去告发自己?
那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夏嬷嬷的那个宵小同乡走漏了风声?
孟老夫人脑中在迅速想着应对的办法,可是现在她的脑子一团浆糊,一时拿不出个章程。
“夏嬷嬷怎么了?怎么还摔了?”韩墨儿火上浇油,“一会等嫌犯抓到了,祖母和夏嬷嬷就可以回府了,现在留在此处不也是摆脱嫌疑吗?省得若是贼人跑了,祖母和夏嬷嬷说不清楚。”
“你怀疑我?”孟老夫人忽然发飙,“孽障!你竟敢怀疑我?!刚刚那件事就把屎盆子扣在了我的头上,怎么现在又要给我泼脏水吗?!”
孟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用失望至极的眼神看向韩志清。
“清儿现在越发出息了,被外人鼓动着要给母亲治一个谋害他人性命的死罪是不是?!难道是觉得我这个母亲不甚大用了吗?连口饭都不舍得施舍给我这老婆子是不是?”
老狐狸又上了手段,打算从韩志清这里打开一个口子。
韩志清握了握双拳,梗着脖子刚要说话,便被韩墨儿拦下。
“祖母先别发怒,刚刚小丫鬟说的事情是真是假,我们暂且放下,您就不想知道我们去抓的另一个疑犯是什么人?为何要抓他?”
韩墨儿玩心大盛,扮起老猫逗弄老鼠。
“哼,哗众取宠,老身不想知道!”孟老夫人板起脸,又冲着韩志清斥道,“清儿,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何为孝道?难道你已经忘了?”
拿孝道压人是孟老夫人拿捏韩志清最有效的方法。
只是这次她失算了。
“母亲,儿子不是不想孝顺,可你...做的那些事情...儿子今日斗胆说一句,您做的那些事不配让我尽孝。”
“什么!你!好好好,韩志清,你跟着她们学坏了,我就说不应该让沈丹珍那个女人进门,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一个二品大员的体面?”
“祖母,何为体面?”韩墨儿坐在孟老夫人的对面不咸不淡的接了话。
“亲手谋害儿子的姨娘与子嗣算不算得上体面?”带着笑意的话传了过来,让三位访客齐齐打了个哆嗦。
“我刚刚说了,老身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孟老夫人又将桌子拍得山响,气势上绝对唬人。
韩墨儿挑挑眉,孟老夫人一向自诩智计过人,使诈用计喜欢运筹帷幄,哪有现在这般胡搅蛮缠的耍赖之举?
韩墨儿暗自啧啧两声:“祖母不愿意听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说不定别人愿意听呢,是不是张姨娘?”
被的张姨娘一愣,屋中几道视线都聚到了她的身上,其中孟老夫人的目光中包含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啊,那就...听听?”张姨娘缩着脖子声音如蚊,她感觉如果孟老夫人的目光有实质的话,她现在已经体无完肤了!
韩墨儿点点头,用清晰且穿透性极强的声音说道:
“沈姨娘去药庄抓的安胎药中,每次都会多一味药,这药极其霸道,小剂量连续服用一月就可便会致体虚乏力,久咳不止;如果多用一些剂量,症状更加明显,如同痨症一般;若剂量再大一些,轻则咳血,重则血气倒涌,血崩身亡。”
韩墨儿挑起眼皮看向对面几人。
张清华脸色惨白,夏嬷嬷眼神四散慌乱,一向沉稳的孟老夫人也透着些许心虚,眼中的怒火都淡了几分。
韩墨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而沈姨娘的安胎药中的剂量大到可以一尸两命!”
屋中气氛一滞,好半晌也无人说话。
“哦?”孟老夫人声音响起。
刚刚的怒火是她装出来的,为的是震慑韩志清,可怒火非但没有吓唬住韩志清,还让韩志清反呛了自己几句。
如今孟老夫人只得重新谋划,她迅速冷静下来,快速分析着利弊,打算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如果像墨儿所说,这药这样厉害,用了这么多个月,那沈姨娘岂不是早该没命了?墨儿会不会是搞错了?只是沈姨娘自己身子弱?”
韩志清上前一步,直视孟老夫人:“是丹珍命大,发现安胎药中有异,才躲过一劫。”
“发现了...”孟老夫人声音中难掩吃惊,不过她立时禁声,没将后话说全,只是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了。
她顿了顿又说:“这样啊,看来沈姨娘是有菩萨护着,出了月子一定要去上香拜佛,谢谢菩萨呢。”
韩墨儿暗自摇头,孟老夫人恶得无畏鬼神,还真是心智坚定啊。
“自是要去拜菩萨,还要...惩恶鬼。”韩墨儿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气得孟老夫人气血翻涌!
她将恶毒目光送到韩墨儿身上,阴恻恻地开口:“墨儿说的是,就是不知这恶鬼是谁?”
“等一会抓到了夏嬷嬷的老相识就有分晓了。”韩墨儿笑着饮茶,声音中透着让人心悸的愉悦。
“礼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夏嬷嬷强撑着声音问道。
韩墨儿抬眼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什么意思夏嬷嬷心中不清楚吗?”
孟老夫人感到身后的夏嬷嬷又抖了抖,她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
正此时,院门处传来动静。
“唔唔唔”几声压抑的男声传来。
随即,几个黑衣护卫押着一个青衫男子走进正厅。
“王妃,”几个护卫除了韩墨儿谁都不拜,“人抓来了。”
“好,如何抓的?”韩墨儿问道。
“此人正要将手中之物放入药包时被我们当场擒获。”
“可有证人?”韩墨儿又问。
“当时按察使、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都在,他们都将这男子犯案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嘎吱。
室内的沉闷被一声刺耳的声响打破。
大家寻声望去,是夏嬷嬷扶住身旁的空椅子,导致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没用的老东西,站一会就站不住了,以后也别跟我出来了!”孟老夫人不悦而言。
“站久了腿有点麻。”夏嬷嬷小声回到。
韩墨儿看够了戏,将目光投到地上被赌着嘴、蒙着眼的男人身上。
男子身量不高,身材纤细,年纪三十左右,穿着最为普通青衫,一点也不打眼。
一个合格的宵小打扮。
“他这次往药包中放的东西,和以前几次放的是一样的吗?”
“回王妃,经太医辨认是一样的。”
“好,去除他的眼罩和口塞。”韩墨儿吩咐。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抓我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是犯法,是犯罪!”刚刚得了自由的男子便哇哇大叫起来。
“口齿倒是个伶俐的。”韩墨儿笑笑。
男子眼睛适应了日光,一下子看到身前坐着这么多华服男女,忽然大感事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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