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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案的一户农户,家中失窃,怀疑是邻居所为。

所有证据皆指向邻居,但邻居死活不认,打了板子上了刑,宁可死在堂上仍不在状纸上画押认罪。

一个小小的盗窃案迟迟定不了案,官老爷有些头疼。

他把惊堂木拍得山响,大吼着如果再不认罪就要用重刑,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无非是说那邻居是个游手好闲的,没有营生不偷怎么过日子?

众人撇着嘴唾弃,韩墨儿却看向大堂内摆着的几件东西。

一个挂着锁头的匣子,一根细长的木杆,还有一堆碎银子。

“堂上摆的是证物吗?”韩墨儿向身旁的一个妇人问道。

妇人将韩墨儿上下打量了一通,红着脸捏着嗓子回道:“是啊,那些就是从失窃人家中拿过来的证物,哎呦,证物都搬来了,那个瘪三还不认账,真真的让人恨啊。”

九勾国的语言韩墨儿听着有些吃力,细细分析了之后她点点头,算是听明白了。

“那竹竿是怎么回事?”韩墨儿又问。

“瘪三用竹竿从窗外搭到农户的窗上,爬上去翻进屋的。”

“那堆碎银子的呢?”

“那...那可能是瘪三慌乱时没盗走的。”妇人旁边的一个女子抢着回答,面上也带了三分羞怯。

“碎银子也是放在匣子中?”

“和失窃的银子一同放在匣子中。”妇人和女子一同回答。

韩墨儿微微一笑,又问:“贼人旁边跪着的二位是原告?”

“是是,是城郊筒子里住着的达拉两口子。”

韩墨儿点点头,微微欠身:“多谢二位了。”

两个妇人捂着嘴再一次红了脸。

韩墨儿将目光再一次放在那几样证物上,扇子有节奏地敲击着大腿外侧。

不多时,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刑具被搬了上来!

刑具像一个撬棍,暗沉的颜色上还带着陈年的血色,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让人观之心惊。

两个衙役按着被告男子,官老爷黑着脸又问了一次:“你这宵小认不认罪?”

男子气息微弱地挣了一下,从最终吐出几个字:“我没偷!”

“好好好,用刑!我看你招是不招!”

惊堂木一响,衙役将被告的腿架在了刑具上,此时气氛异常紧张,围观的妇人都蒙了眼睛,便连原告也打了几个寒颤。

衙役的手扶着刑具马上就要施力,众人已经屏住了呼吸。

“慢着!”一个清哑的声音响起,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俊俏的白衣男子正在呼啦呼啦地摇扇子。

他面上挂着三分轻薄的笑,眼光流转将堂上的人都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了上座的官老爷身上。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扰乱公堂。”官老爷不悦地大喝。

韩墨儿分开人群慢慢走上前来:“不敢,在下姓韩,旁观了一会庭审,觉得有几处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衙署断案,岂能容你胡说八道!”官老爷耍起官威,当下就令衙役将韩墨儿叉出公堂。

韩墨儿咧嘴一笑,不退反进,快步走到官老爷面前低声道:“大人,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屈打成招有损官声,在下是杨昭亲传弟子,对断案尚懂一二,如若能为大老爷尽上绵薄之力,也是我的福分。”

韩墨儿一席话说得恭谦极了,伏低做小的姿态做得十足。

“你是大历朝神断杨昭的弟子?”官老爷听到韩墨儿报上这个名号明显一怔,双目迸发出惊诧的神色窥着韩墨儿。

“咳,正是。”

杨昭,大历朝四大名吏之一。人人赞他断案神妙,上可断神下可审鬼,乃千古难遇的神探。

韩墨儿在都城的时候没少听他人将杨昭吹得神乎其神,如今她打着杨昭的幌子,无非是仗着天高皇帝远,谁又能拆穿她的身份呢?

“哎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官老爷一下子站起身来,恭敬地抱手致意,“韩公子这个案子着实棘手,贼人死活不认账,请您帮着参详参详,让他心服口服,我也好快些结案不是。”

韩墨儿点点头,装起大尾巴狼,心中却暗忖,这官老爷是个老实人,好骗。

她拱手笑了笑,敷衍了一句“客气”,便走到那几个证物面前,仔细端详了起来。

边端详边问:“他是顺着这竹竿爬到窗子的?”

官老爷陪着她转悠:“是是,这农户的宅子建在山脚下,比较潮湿,就将宅子架了起来,因而窗子在大约二楼的位置,没有这杆子是爬不进去的。”

韩墨儿点点头,又问:“只这一根杆子?”

“对,现场就发现了这一根杆子。这杆子是被告的,在他的院子里还有相同的好几根杆子。”

“哦?其他人家没有?”韩墨儿挑了挑眉。

“没有,就他家要建栅栏,上山新砍了这竹子回来。”官老爷有问必答。

“嗯。”看过竹子,韩墨儿又去看匣子,“这匣子上的撬痕...”

“是被告撬锁时所留。”官老爷急忙解释。

韩墨儿用手摸了摸那痕迹,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些碎银子是匣子中剩下的,这贼人行窃时太过慌乱,没将所有的银子都窃走。”官老爷见韩墨儿的目光放在了银子上忙不迭的说道。

“失窃了多少银子?”韩墨儿问道。

“三十三两。”

韩墨儿用扇子扒拉着剩下的碎银子:“这些也有十几两了吧。”

“十四两,是那农户包好要给儿子交的束修。”官老爷回到。

韩墨儿将三件证物通通看了一遍,转头去看原被告双方。

她扫了地上跪着的三人,清了清喉咙说道:“在下姓韩,大历朝人士,有幸拜在大历朝第一神探杨昭门下,学习查案断案,几年来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大案要案命案查了不计其数,无一宗未破之案,无一宗冤假错案。今日鄙人来到贵宝地游玩,见你们这一小小盗窃案本不欲多管,但应大人之请,我就动动手指,来断一断这个小案。”

韩墨儿顺嘴胡说,边说边观察三人神情,将几人神情都纳入眼中后,她心中大概有了数。

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韩墨儿转身对官老爷说道:“大人,此案有三处疑点。”

官老爷忙问道:“哪三处?”

“其一,出入现场的工具,也就是这根竹子。试问哪个成人可以通过攀爬这样一根细竹翻阅二楼的窗户?除非是孩子或是此人有些功夫,这人有吗?”

“没有,我们认识骐达三十多年了,他就是个...废物。”场外观众热心地解答。

韩墨儿嗯了一声,接着又说道:“其二,被盗匣子的撬点有违撬压原理。大家看这个匣子上只有一个不显眼的撬点,该撬点的位置并不能形成撬压作用,且该匣子的锁舌没有正常弹起,通常撬压后锁舌应会自动弹起,同时撬压后的钥匙并不能继续使用,而该匣子的钥匙还可以继续使用。”

韩墨儿举着匣子给官老爷解释,官老爷拿着撬具失了几次,不由捻着山羊胡子点了点头:“啧,我怎么没发现这点。”

“其三,被盗的匣子中还留下了十四两的银子,对于一个小偷来说即便再慌乱也不可能丢下装在同一个匣子中的银两,只可能是盗窃者知道这些银子有十分巨大的作用,不能动!”

一个“不能动”出口,她明显地看到跪着三人中有一人已经颤栗不已。

韩墨儿半蹲下来,看着地上跪着原告丈夫慢悠悠地说道:“综上所踪,盗窃银子的人很有可能是...家贼!”

原告丈夫双肩再次一抖,支着地面的手都软了,显然已经支持不住自身的重量。

“家贼?”

“怎么会是家贼?”

“难道是...”

衙署内外议论声四起,搅缠在一起的声音像给大厅拢上了一层罩子。

“肃静!都肃静!”官老爷敲了惊堂木,议论声渐弱,众人又都将目光投射到公堂之上。

大家眼睛都不瞎,原告丈夫已经抖成了筛子,头都要找个地缝插起来了。

韩墨儿伸出手蓦地放在了面前人身上,那人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我,不是我偷的。”

韩墨儿挑起一边长眉:“我还没问你,你倒答得痛快。”她拍了拍那人肩膀,“你可有匣子的钥匙?”

男子抵御式地回的极快:“我没有!”

旁边一同跪着的农妇满眼惊讶的去看他,但见到韩墨儿审视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又马上把头埋了下来。

“他可有那匣子的钥匙?”韩墨儿转而问农妇。

“没...没有吧。”农妇支支吾吾。

“说谎!”韩墨儿一声厉喝,“刚刚我看了口供,你们曾说你们各有一把开匣子的钥匙。”

“那...可能是...记错了,他没有的,我的这把一直拴在我的裤腰上。”农妇躲避着韩墨儿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

“哦?这么说那盗贼就不是你官人了。”韩墨儿老神在在,“既然是家贼,你们家除了你们夫妻二人,还有何人?”

她故意停顿了片刻,然后似刚刚想起似的高声道:“哦对,还有你那个正在进学的儿子是不是?未丢的银子是他的束修?十四两的束修,看来你儿子颇有才学,不然怎么能在这么贵的学府读书。”

九勾国受大历朝影响,近几年也设了科举考试,在民间选拔优秀的寒门学子入仕为官。

因而学府也似雨后春笋一般设立,如果学府中请了大历朝的文士授课,就证明这个学府颇具实力,那么学子交的束修就会比其他学府贵很多。

即便束修贵也不是随随便便花钱就能够投其门下的,这些学府的学子也定要有真凭实学,是百里挑一的才子。

正因韩墨儿知晓这些,才拿了农妇的七寸,步步紧逼起来。

“如果这银子是他盗走的,”韩墨儿摇摇头,“那真是可惜了,大历朝律法规定,下场科考者身份不能有污,像这种小偷小摸是定然没有机会参加科考入仕为官的。不知你们九勾国有没有这样的规定?”

韩墨儿的一番话已经吓傻了夫妻俩,那妇人白着一张脸慌忙哭诉:“不是我儿,一定不是我儿做的,我儿品行端正,做不出这等事啊。”

“做得出做不出不是你口说为证的,审审不就知道了。”韩墨儿敛了神色站起身来,“大人,让人将她家公子传来问话吧。”

那妇人一听顿时扯着嗓门抱着韩墨儿的大腿哭嚎起来,:“不能去!不能去!我儿子现在正在书院读书,你们要是去了,书院中的先生和同学会怎么看他?你们要是去拿他就是害了他一辈子啊,我儿子寒窗十载,不能这样就完了啊!”

“那能怎么办呢?现在无人认罪?只能将所有嫌疑人召来,逐一排查。”韩墨儿的话说的不冷不淡,她给官老爷使了个眼色。

官老爷会意,沉着脸让衙役去召人。

妇人一看这架势真的急了,她忽然起身向身旁自家男人扑去:“是你偷的,我早就怀疑是你偷的,你还不认,再不认儿子的前途就完了!”

她边骂边打,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扇在男人身上。

“你偷钱去救那老不死的,可她就是个无底洞,咱儿子进学要用钱,你救她做什么!”妇人用力推搡着男人。

“可那是我娘!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突然吼了回来,他双拳紧握,上下牙打着颤,“大夫说她的病能治,能治!只要用药就死不了!”

妇人一下子被吼愣了,待反应过来正要吼回去的时候,韩墨儿却没给她机会。

“大人,看来这案子破了,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她拱了拱手,就往外走。

官老爷急急从桌案前跑下来:“韩公子留步留步,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杨昭公的弟子真是不一般,三言两语便明断是非,惩恶扬善!我与韩公子一见如故,钦佩不已,不知能否约韩公子吃个酒,聊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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