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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轩没有语言,只是缓缓站了起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充容坤颇为诧异:“你这是要走了?听了这个惊天阴谋之后?不问问九勾国的老儿为何这样行事?今天我找你来所为何事?不再叙叙我们的兄弟情义?”
尉迟轩勾了一下嘴角,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走了,不问,不想知道,不叙。”
几个词砸了过来,砸得充容坤呆了好久,反应过来才咧着嘴一笑:“看来传言为真,这个礼王的脾气是真坏。”
。。。。。。
回程的路上尉迟轩沉着脸,一直保持着低气压。
张先生和傻大个儿低眉顺眼地跟着,心里无非都是“这草蛋事谁遇上能好受啊”的想法。
尉迟轩心中确实不舒服,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吊着。
他需要安抚,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这些年被韩墨儿娇宠坏了,所有好的、坏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出口,再也不想自己忍着了。
“王妃还没有回信吗?”回到客栈,尉迟轩阴着脸问道,显而易见地气急败坏。
张先生跟随尉迟轩已久,也没见过几回礼王情绪如此外漏,他磕磕巴巴地说道:“还没有回信,已经让人顺着飞鸽的路线去查了。”
尉迟轩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张先生,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张先生没急于开口,思量了好一会才说:“难道这个充容坤就是九勾国皇室要迎回的三皇子?九勾国皇室藏了他二十多年,这个时候将他接回去是何欲意?”
张先生紧盯尉迟轩:“难道九勾国是想通过他拉拢王爷,让王爷谋逆?”
尉迟轩目光沉沉:“原来本王只是一个人微言轻不受待见的闲散王爷,发挥不了什么实质作用。但现在皇上用我信我,毫不犹豫让我统辖十万大军,又给我了二十大军的调配之权,因而他们觉得寻到了千载难逢的时机,打算以弹丸之地吞并我大历朝万顷疆土。”
尉迟轩轻挑了一下嘴角:“做得好一场春秋大梦。”
张先生叹了一声:“没引出尉迟重,倒弄出这么一茬,王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没引出尉迟重?”尉迟轩情绪收敛的极快,如今又恢复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尉迟重怕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正等着拿此威胁我就范呢。”
他摸了摸腰间带着的做工蹩脚的香包,那是韩墨儿绣给他的:“去查,查充容坤所言之事是否属实,我一会就给皇兄写一封信陈情此事,不能让有心人挑拨了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动摇了帝心,至于九勾国与尉迟重他们分别揣了什么样的心思,我们立等可见,见招拆招即可。”
张先生一一应了下来,却迟迟不走,面上有隐隐的挣扎犹豫。
“张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新生是尉迟轩的谋士,将尉迟轩的利益考虑在前已经沁入他的骨髓,虽然知道他的话可能欠妥,但还是咬了咬牙说了出来。
“王爷您的身世如果毫无保留地告知皇上,皇上...他还会无条件地用您信您吗?帝王疑心都重,疑心生暗鬼,有史以来,多人少丧命于帝王的疑心您不是不知...”
尉迟轩在张先生的话中缓缓抬起眸子,目光如深谭,幽深不见底。
他缓缓启唇,慢悠悠地说道:“在怀疑他不信我之前,我得先信他。”
。。。。。。。
隔了两日,充容坤又约尉迟轩见面。
这回没在上次落魄的小院,马车停在了一处奢华的楼宇之前。
门楹上并未悬挂牌匾,显而易见这是一处私宅。
尉迟轩展步前行,身前依旧是毕恭毕敬的商会会长,身后跟着张先生和傻大个儿。
尉迟轩被迎入厅中,厅中长烟袅袅、仙乐飘转,很是靡靡。
尉迟轩抬眼望去,发觉厅中还坐着一名男子,那人背对着他,脸看向角落的琴师,身子微动正随着音律打着拍子。
似是听到有人进来了,那人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抛了一个淡淡的眼神。
!!!!!
尉迟轩和那男子皆楞在原地,似石化了一般,一动也没动。
不知过了一瞬,还是恒久,尉迟轩垂下眼睛,几不可查动了动嘴唇。
没人知道他那是在磨牙,除了韩墨儿。
没错,那人正是韩墨儿,一身男装的韩墨儿!!
韩墨儿是今日下午收到充容坤的请帖,她琢磨了一会便应下了邀约。
在一个没有整容的时代,那个充容坤与尉迟轩长得可谓一模一样,又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怎能让韩墨儿不心生疑窦?
因而她应下此人邀约,打算再探一探他的虚实。
没想到竟在此处见到了尉迟轩!!!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但韩墨儿不想倾诉衷肠,只想赶紧保命。
她知道自己私自追随而来,少不了要被尉迟轩一顿惩治责罚,但...如今这种情形应不是一顿责罚就能解决的了。
“这...”饶是张先生一辈子见过许多大场面,都被现在的情况惊得有些失语,他瞄了一眼尉迟轩,见他没言语就也将后话咽回了肚子中。
傻大个儿倒是眼中有一闪即逝的惊喜,因为他看到了韩墨儿身后的翠柳,但他向来沉稳,从不多言一句,一瞬的惊喜过后又是无波无澜。
翠柳愣的时间比较久,待她的目光从傻大个儿身上扯下来时,尉迟轩已经落座了,此时她心中只有一句话:小姐死定了!
“蒋公子,这边请这边请。”商会会长将尉迟轩让到了主位下首,而韩墨儿坐的另一侧的下首。
两人面对着面,距离近的脸上的汗毛恨不得都能看清,韩墨儿心虚的可以,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她在尉迟轩面前从来没有这么尴尬与局促过,面对着吹着十级冷风的尉迟轩,她习惯性地就想没骨气地过去哄哄,可是现下的情况又不允许,只能顶着冰人的目光将头缩进壳里。
不过尉迟轩倒是没有拆穿自己,韩墨儿心下稍安,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转念琢磨起了正事。
尉迟轩为何会来?他知不知道充容坤这个人?又与充容坤是什么关系?双生子吗?
韩墨儿越想越乱套,脑子里已经跑过了一整部部狸猫和太子的八点档电视剧情节。
正在此时,屋外低沉地响起了一声咳嗽,商会会长马上蹦了起来,掀了帘子恭敬地请屋外人进到里间。
此人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走到主位落座,拉着轻挑的长声说道:“我怎么又来晚了,竟让两位客人等我,一会我自罚一杯,算作赔罪。”
尉迟轩缓缓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充容坤,捎带脚地冰凉的目光也从韩墨儿身上划过。
这一眼让韩墨儿做如针毡,恨不得立时滚到尉迟轩怀里说“我眼里只有你,其他人就算长得再像你我也不喜欢。”
不过见尉迟轩对充容坤长得与他一模一样这件事丝毫不惊讶的样子,韩墨儿思忖难道尉迟轩早就知道世上有此一人?那为何从没向自己提及过呢?
韩墨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被充容坤点了名。
“韩公子,你看我与这位公子长得像吗?”他将头一转嬉笑地去问韩墨儿,眉眼间的神情与纨绔子弟如出一辙。
韩墨儿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用吃惊的表情在尉迟轩与充容坤脸上来回游弋,良久才叹了一声:“像!还真十足地相像!敢问这位公子是...?你们是兄弟?”
韩墨儿话音刚落,尉迟轩就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又让韩墨儿脊背绷直了几分,原来她经常在尉迟轩面前演戏,可那一场戏也没有这一场这么难唱。
“兄弟?”充容坤含着笑品味着这两个字,随后才端起了一杯水酒,“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挚友韩轩,这位是蒋公子,来九勾国做药材生意的。”
“挚友、韩、轩。”尉迟轩将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他直视韩墨儿,“还真是巧啊,在下单名也是一个轩字。”
韩墨儿的汗毛竖了起来,她讪笑了两声:“是...是啊,还真是...巧啊。”
“韩公子来九勾国所为何事?”尉迟轩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
“他来游历,”不待韩墨儿回答,充容坤就待其答到,他给韩墨儿斟了一杯酒,拉长的语调中透着黏黏糊糊的暧昧,“韩公子有趣又聪明,前几日还帮着官府断了一桩盗窃案呢,在下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
“是吗?”尉迟轩露出一个冷淡至极的笑,“韩公子真是了得。”
韩墨儿遍体生寒!!!
“哪里哪里,喝酒喝酒。”她脸上的肉都快僵了。
充容坤在韩墨儿脸上瞧了几眼,又睃了一眼尉迟轩,然后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拿腔作调地说道:“我怎么觉得韩兄弟有点怕蒋公子啊?”
怕啊,怕的要死,怕得打算洗洗自己躺进棺材。
“啊?没有没有,就是...对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我这压力有点大。”韩墨儿不敢说出心里话,只能打着哈哈。
“一模一样吗?我怎么觉得我比蒋公子潇洒俊逸一点呢?”充容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调笑道。
向来话少的尉迟轩此时却接过话头,他端起一杯酒轻轻摇晃,淡然却不温和的出声:“哦?那就请韩公子给个公断吧,是谁更胜一筹?”
要!命!了!
公什么断!我宁愿原地去世!
充容坤看着脸色涨得如同猪肝色的韩墨儿哈哈大笑:“还是不要难为韩公子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韩墨儿浑浑噩噩地吃了几口酒,满脑子都是“自己死定了!要怎么哄尉迟轩?肯定哄不好,要不是还是逃吧!小九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此种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尉迟轩语贵言少,韩墨儿魂游天外,只有充容坤一人兴致勃勃,介绍完九勾国的风俗,又介绍特产美食。
“我去更衣,你们先聊。”韩墨儿在尉迟轩时不时的威压眼神下落荒而逃。
充容坤见韩墨儿离开,端着一杯酒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礼王,这几日可是彻夜难眠,心思一直在我那天的话上?”
在收到了尉迟轩一个不屑的眼神后,他哧哧地笑了:“也是,您是谁啊,大历朝深入敌营卧薪尝胆的礼王殿下,怎能被这几句扰了心神?不像我,在得知真相之后久久不能释怀。”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兄弟可以以皇子的身份长大,可以搅弄风云翻雨覆雨,而我就必须安守田园,十四岁之前连镇上的集市都没去过,只因为怕别人看到我这张脸,联想到大历朝那个皇子的身上!”
他的表情瞬间狠厉起来:“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是谁?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感觉一切都在被别人操控着,礼王看过皮影戏吗?我就那单薄没有生命的皮影,而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在他妈在操控着我的人生!”
充容坤用舌头磨了磨牙,转而又露出阴鸷的笑容:“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一切,也知道自己这枚弃子终于有用了,你知道吗?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模仿你的神情,哈哈哈,他们让我不要笑,冷下脸,用眼角看人,当时我就在想,这得是一个多无趣的人,平日里还这样端着。”
“不过见到你之后,我才发觉我学的不像,一点都不像,你的淡漠与冰冷不是装出来的,就像深谭中的寒水,刺骨的寒凉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充容坤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翘着唇角说道:“你最不中用的那段时间,他们想让我换了你,而你会被...”
他抬手在脖子上一比划,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当时我就在想我若是真的扮成你,会不会有人发现?据说那时你已经成亲了,你的王妃会发现吗?毕竟你们朝夕相对。”
此言一出,一直默不作声的尉迟轩抬起头来,直视充容坤:“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我防备九勾国皇室,对他们心存怨念,怎么,难道是他们想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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