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桃花灼（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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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咳两声，一板一眼道：“尔等凡夫俗子，扰了本仙的好梦，此时见到本仙还不跪下磕头？”

李安吓得哆嗦了一下，登时就要跪下，李世民揪住他的衣服将人强拉起来，好笑地勾唇：“真当她是桃花仙不成？跪我都没见你这般积极。”

嘉弥黛眉一竖，沉下脸去：“怠慢本仙，是会受天惩的。”

她生的娇俏，年岁又小，此时故作老成唬人的样子，凶悍没显露出来，却颇有几分憨态可掬。

李世民望着她，双手抱环：“那你天惩一个我看看？”

见吓唬不到，嘉弥只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抬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喊道：“大黑兕！”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狼犬冲了进来，毛发竖起，凶狠异常，正龇牙咧嘴地瞪着李世民和李安。

李安吓得咽了咽口水，双腿软的有些站不住，结结巴巴地问：“郎，郎君，怎，么办？”

李世民心也揪了一下，长孙将军的爱犬大黑兕威猛异常，他们俩哪儿是对手？抬头看了眼树上正笑得春风得意的小娘子，他道：“能怎么办……上树啊！”

语毕，他和李安分别抱着两棵树便往上爬。

李世民身手敏捷，三两下登了顶，扫一眼与他同在一棵树上的嘉弥，择了粗壮的树杈坐下，往后一躺，双手交叠置于脑后：“我当得罪桃花仙会是个什么下场呢，原来不过尔尔。”

嘉弥被他挑衅的态度给激了一下，沉着脸用力去晃桃花枝，想把他给晃下去，奈何她力道小，对面的人不动如山。

她皱眉，气呼呼地瞪他。

李世民笑意更浓，话语里带着调侃：“原来桃花仙力气这么小呀，我今儿也算涨了见识。你若是桃花仙，那我就是桃树仙，你这桃花得依附我这棵树，所以你不是我对手。”

语罢，他顺便随手折了枝桃花在手里把玩，目光又不经意瞥一眼她腰间悬着的金刀，似笑非笑。

嘉弥一怔，慌忙伸手捂住暴露自己身份的金刀。

耳畔传来李世民一声低笑。

嘉弥抬头，他正饶有意味地笑望着她。她这会儿算看出来了，李世民根本就是早认出她来了，故意拿她寻开心的。

本来想吓唬他，如今反被他给戏弄了，嘉弥一张脸涨的通红，水灵灵的眼眶里含着雾气，仿佛要哭了。

李世民吓了一跳，语气这才软下来：“跟你闹着玩儿的，别哭呀。你年纪小小，跑树上做什么？摔下去可是很危险的。”

“才不会摔下去，我身手好着呢！”她小声反驳，没再刻意加粗音调。

李世民笑笑，瞧见她怀里的书，伸手过去：“看的什么书，来，让二哥哥瞧瞧。”

嘉弥犹豫了一下，默默把书递过去。

李世民翻了翻，居然是《史记》，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再瞧上面的批注，字迹隽秀，书写认真，评价也颇有新意，不免有些惊讶，再看向嘉弥时，眸中带了一丝赞赏：“你阿兄夸你聪慧好学，我今儿倒是见着了。”

他指着其中一处，正欲开口说话，另一头传来李安的惊呼：“二郎君救命啊！”

两人循声而望，便见李安抱着一颗桃树的树干，他不善爬树，故而未曾登顶，就在离地面不远的位置，像只树袋熊似的紧抱树干。

他这会儿有些撑不住了，身体一点点往下滑。

而勇猛威武的大黑兕，就蹲在那棵桃树底下，似乎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他落下来，一口吞入腹中。

李世民面色带了丝凝重，侧目望向嘉弥。

嘉弥勾唇一笑，对李世民解释：“它通灵性，不会乱咬人的。”

她说着，抬手又吹了声哨子，大黑兕灵敏的耳朵动了动，摇着尾巴看过来，嘉弥从树上跳下，它也顺势迎上前，欢脱地围着她打转，又在她身上蹭了蹭，像这世间对她最为忠诚的仆人。

脸颊被它舔的又湿又痒，嘉弥娇嗔一声，侧身躲避，语气里颇显无奈：“大黑兕，你又不乖了！”

大黑兕不情愿地哼唧两声，没再用它那灵巧的舌头表达爱意，湿漉漉的目光瞧着她，可怜兮兮的。

嘉弥浅笑着，软软的小手轻抚它乌黑锃亮的毛发，俯身在那狼犬的耳畔低喃两句，大黑兕抬眸望一眼树上的李世民，随后乖顺地大摇大摆离开桃园。

李世民在树上瞧着她与那狼犬互动有爱的模样，倒真有了几分不染世间烟火的灵动之气，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眼见大黑兕离开，李安终于舒了口气，双臂搂着树干的力道松懈下来，一咕噜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脊背上早已被汗水打湿，明显吓得不轻。

嘉弥缓步走过去，语带愧疚：“你没事吧？”没想到他这么怕狗，嘉弥觉得自己可能玩笑有些过火了。

犹豫了一下，她递了帕子过去：“你额上都是汗，擦擦吧。”

李安早被吓蒙了，还未曾想明白嘉弥的身份，又观她方才与那狼犬的互动，越发觉得她灵气十足宛若仙童，怔愣愣地瞧着她，哪里敢接什么帕子。

李世民从树上纵身而下，抬步走过来，温声道：“他向来胆儿小，没事的。”

嘉弥收回帕子，冲李世民屈膝：“是我一时贪玩，失了礼数，还请李二郎君恕罪。”

见她又跟自己见外起来，李世民身体前倾抬眸看她，说话间热气扑过去：“能帮到你的时候叫哥哥，如今忙也帮过了，二哥哥又成二郎君了？”

嘉弥一怔，朱唇轻抿成线。

李世民轻笑一声，提议道：“这样吧，你再叫一声二哥哥，我就不跟你计较。”

嘉弥愕然了片刻，羽睫低垂，轻轻颤动，双颊染了抹桃红，映着她桃粉色的襦裙，越发显得有几分明媚。

嘉弥常跟父亲到处跑，也自认见过不少人，但像李世民这样总爱有事没事逗她两下的，以前确实没有过，是以她有些无措。

叫哥哥也不是不行，但这人说话总带着点逗小猫的意味，她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娃娃，如此把她当小孩子般诱哄着，一副喊哥哥就给糖吃的态度，她就有点喊不出口了。

她薄唇翕动着，尝试了几次没喊出来，不经意抬眸，却对上李世民不知何时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他一双丹凤眼凛冽含威，轻抿的薄唇微微下扯，下颌弧线崩得紧紧的，无端多出几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鸷，令人生惧。

他突然的变化令嘉弥有些心惊，下意识便要后退，身子随之晃动两下。

李世民脸色越发阴沉，厉声道：“嘉弥别动！”

奈何话还是说晚了，嘉弥脚下踩到石子滑了一下，再加上被李世民的呵斥吓到，身子趔趄着向后倒。

李世民情急之下拉住她，另一只手自她头顶掠过，耳畔传来李安的惊呼：“蛇，有蛇，郎君你被蛇咬了！”

“住口！”看到嘉弥惨白的脸色，李世民瞪向李安，低斥道。

李安悻悻闭了嘴，慌里慌张从地上爬起来，双腿直哆嗦，早把刚刚被狼犬大黑兕给吓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眼见那倒挂枝头的小青蛇咬了人正欲逃走，李世民迅速拔下腰间短刀，向前一掷，那小青蛇便被截成两段，落在地上。

嘉弥愕然地看着，双唇颤动几下，想到自己刚刚所处之地，吓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望见李世民右臂上往外冒出的血迹，她才有些回过神来，目露惊恐，声音带着惊吓后的轻颤：“你，你流血了……”

她瞧一眼地上的蛇，急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我去给你请医师。”

李世民拉住她：“没事，就是寻常的小青蛇，没毒的。”

说着，他指了伤口给她看，“瞧，血是红色的。”

嘉弥仍是不放心，想到他为自己挡了一下，又十分感动：“那也要让郎中看看。”

“不用。”李世民指着她手里的帕子，“我在军营里什么没见过，这点小伤随便包扎一下，止了血就没事了。”

虽说这李二郎与阿兄相熟，但嘉弥跟他还没见过几次，没想到他居然会为自己挡蛇，她心里又感动又愧疚，如今又闻他这般说，犹豫了一下，便道：“那我帮你包扎吧。”

李世民微微诧异了一下，眉梢微动，含笑把手臂伸过去：“好啊，有劳妹妹了。”

嘉弥看着他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薄唇轻抿，缓步上前拿了手中帕子小心翼翼为他包扎，为了怕弄疼他，她手上动作很轻。

李世民垂眸打量她认真细致的模样，白皙娇嫩的双颊被天边夕阳拢上一层绯色，粉扑扑怯生生的，仿佛爬满了娇羞。她轻浅的鼻息落在他手臂上，温热中带着些痒，好似被只羽毛轻轻挠着。

李世民家中也有姊妹，除了嫡亲的三姊性子与他合得来，余下的那些庶姊庶妹们，要么怯懦呆板，要么任性跋扈，个个都不如眼前这位长孙小妹聪敏慧黠，娇俏可人，让他总忍不住想逗几下。

这般想着，他伸出另一只手臂，拿食指轻点她的额间：“喂！”

嘉弥诧异地抬眼去看，便见李世民丹凤眼微微眯着，又要逗她了：“嘉弥妹妹，我都因为你被蛇咬了，总得喊声好哥哥做补偿吧？”

“……”嘉弥眉心一拧，打结时手上动作加了些力道。

“嘶——”李世民抽了口凉气，抬手虚指着她，“嘉弥，我刚救了你，莫非你想忘恩负义，过河拆嘶——”

李世民没料到她还挺有脾气，为免自己伤上加伤，索性便不再逗她，垂眸见她给自己包扎过的地方打了个漂亮的结，笑：“你还挺有经验。”

嘉弥神色淡淡，不以为然：“二郎君谬赞了，我以前常给小猫小狗包扎伤口，那些小爪子跟你这爪……哦对了，二郎君这是手臂，不过都差不多，到我手里都一样。乖巧的小动物们包扎时就不会疼，若遇见比较闹腾不乖的，那肯定得疼几下以示惩戒。”

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