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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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告诉了她一个应该在两个月后才会被发现的恶行。

一个初中女生失踪了两个月，她在一天放学后就再也没有回家，父母报了警后找了她所有的同学和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在大街小巷贴寻人启事。同学和老师也帮忙四处呼吁。因为女孩子在之前有成绩下降、网恋和离家出走的事，她的支付宝里也有打车去火车站的路程，所以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她跑去外地旅游或见网友了。警方发布协查通报，微博、朋友圈等所有社交工具都在寻找这个女孩子。

两个月后，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就在距离她家不到十五公里的地方被发现。根据dna，确认这正是失踪的女孩。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但从尸体表征发揭发出的恶行中，这个女孩在失踪当晚就遭遇了暴力袭击。她是被活活打死的。

凶手在半年后落网。

孔明：你的任务就是去解救这个女孩。

楚楚不假思索地说：“我才不去咧！你当我傻啊！”

但真的不管也不太好。她犹豫了一下，摸出手机说：“那我报警好了。”

孔明：她是下午四点以后才失踪的，晚上九点遇害。你现在报警，她还在学校呢。

楚楚马上说：“那我现在去她学校找她不行吗？不让她出去不就行了？我把她送回家。”

孔明拒绝了这个看起来明明很好的办法。

孔明：你的任务是阻止她遇害。

楚楚一字一顿地问他：“你是说，我必须在她遇害的那一刻去阻止？”

孔明：没错，这才是你要完成的任务。

楚楚哼了一声：“我不去！”

孔明没有再多说一句。

楚楚却越来越不安，如坐针毡。

“你该把她的名字告诉我吧？”楚楚坐在图书馆角落，戴着耳机，口中念念有词，一脸凶恶，看起来在认真学习，所以没有人胆敢上前搭讪。

而且过去一周的时间足够大家认识青华大学有名的草包美人了。美人不但草包，脾气一流的差，作起来不分男女，如果一定要区分的话，她作男人比作女人更厉害，男人在她眼里跟奴隶差不多，所以就算再怎么垂涎美色，男同学们都会考虑一下脸皮的厚度再动手。

“给我名字啊，不是任务吗？”楚楚很努力的装成若无其事，脚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脚不抖了改成手抖，不然就全身乱晃，仿佛多动症。

看得出来她很少套话了，毕竟她以前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吩咐身边人的。所以紧张也是难免的。

孔明不回答，她也不生气，在图书馆坐了三个小时，翻着花的找他要名字。

“名字名字名字名字名字……”楚楚念经一样的念叨。

孔明不回答。

“照片呢？把照片发我手机上吧！”楚楚捧着手机等着接收照片。

孔明还是不说话。

“她是哪个中学的？”

“她家住哪儿啊？”

“她父母叫什么名字啊？”

图书馆二层突然暴出一声惊天怒吼。

“你是不是聋了啊！！！”哲学系著名的草包美人双目赤红的站在桌子前大叫。

周围一片寂静。

周围纷纷走避。

周围开始有黑子偷拍、偷摄。

楚楚书也不放回架子上，提着书包拿着自己的杯子就走，一路风风火火，冲进电梯下楼。

时间是下午四点十分。

楚楚一路冲回了寝室，进寝室就看到了她在这个寝室里最不喜欢的一个。

楚楚进门就摔门，床上躺上的文缇被打扰，本想开骂，低头看到是这个东西，就宽容大度的算了。

主要是跟楚楚吵的话吵不赢。

楚楚嘴快，脑子不够用，吵架只会胡搅蛮缠。但吵不赢她就开始尖叫，声音又尖又利像汽笛，谁还有心情跟她吵啊，都捂耳朵去了。

那她就赢了。

文缇有一回被气傻了，也跟着一起尖叫，两人比着看谁嗓门高，结果楚楚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叫，一边叫一边扭。

最后还是文缇认输了——她丢不起这人！

同寝的妹子们本着人道主义把两人劝开，把文缇拉到走廊里劝她：“别跟她一般见识！”

“就是，这人傻着呢！你跟傻子生气不是白生吗？”

文缇第一次吵架吵输，还是输给一个比她漂亮又比她蠢一百倍的，气得脸色都变了，阴狠地问：“那这就算了？”

两个妹子异口同声地说：“当然不能算啊！”

“支持你报复！”

“对！弄瓶稀硫酸泼她的脸！！！”

文缇跟另一个人都看这个真情实感的妹子。

妹子自觉不小心说漏了嘴，打个哈哈走了。

人走了，另一个妹子另辟蹊径。

“跟这种人比，楚楚不坏了。人是傻了点，作了点，但没什么坏心眼。”

文缇气崩：“她还没有坏心眼？！”

“有小心眼。”另一个妹子郑重道，“这么说吧，跟我四岁的侄子一个路数，看久了还真有点亲切感。”

文缇：“有多亲切？”

妹子：“特想背着他爸妈揍他屁股。”

文缇得到一个同盟——虽然她觉得整个青华的女生应该没有人真情实感的喜欢楚楚。但她觉得比起楚楚的脸，更让人气愤的是她的傻。

不是那种让人同情的傻，而是让人想给她人道毁灭的傻。

“这种孩子是怎么养出来的？”文缇真心地问，因为她觉得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吸取知识，避免以后自己把孩子养成这样。

妹子：“宠得呗！大学了还要亲妈来盯着她上课！我幼儿圈就是自己回家了！”妹子觉得这个最不能原谅了！凭什么啊！都是有钱人！凭什么人家就能父母捧着长大，她就必须父母失踪啊！父母还让她理解，以前看在钱的份上她确实能理解，现在认识楚楚了，她觉得她理解不了了！

文缇和其他妹子背后一起给楚楚起了外号。文缇给她的微信备注都是“弱智”。这样取得了心理上的胜利之后，文缇也能比较平和的看待弱智了。

“啊啊啊啊啊！！”楚楚开始尖叫。

文缇打定主意不理。自从她和那个妹子交换微信后，就有了一个共同爱好：把楚楚和四岁小男孩放在一起比较。

妹子的四岁小侄子也爱在人耳朵边尖叫。因为他想让人陪他玩啊。妹子只要在家，只要小侄子在，哪怕她躲在五楼的厕所里，小侄子也能用踢门等方式把她逼出来陪玩。

文缇在微信上给妹子留言：弱智回来就开始尖叫。

妹子秒回：别理她。

文缇听到下面又开始用书砸桌子了，发微信：又开始砸书，早晚这一本也砸散架。

妹子：别理别理。肯定是哪里又气不顺了。

文缇：她的标准跟我们肯定不一样。

文缇：我听说她有男朋友，会不会是男朋友劈腿了？(草原图片)

妹子：快问问！！与民同乐啊！

文缇早就好奇了，得到支持立刻转身，捏腔拿调，温柔大度，事实在一股看好戏的激动：“楚楚，你怎么了？”

一伸头，寝室空空如也。

再一看，寝室门洞开，走廊里刚好一个外卖小哥匆匆经过，还看了她一眼。

文缇：“……”

“你tmd又不关门！！！！”

楚楚用踏破山河的气势快步出了寝室，一路拐进了食堂，在所有的柜前转了三圈都决定不了要吃什么，点了一杯奶茶，出食堂又嫌烫嘴气的给扔进了垃圾箱。

所有人都能看出这女人心情不好，所有人也能看出这女人脾气不好，全都对她退避三舍，让她想找个人吵一架都不行。

孔明就看着她在这校园里转到了七点，天都快黑，她终于走出学校，却一副只是出来找饭的姿态开始快速逛附近所有的饭店，连隐藏在居民楼里的都没有放过。

时间终于拖到了八点。

楚楚站在路边，似乎在发呆。她死命握着手机。

孔明想她下一秒会装作生气把手机摔了。

手机摔了=叫不了车=不能赶去任务地点=不能做任务

这是楚楚会选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自欺欺人。但对她来说就算很有效了。

楚楚举高手机——

孔明关掉了办公室的门，合上了百叶窗，房间里暗了下来。他站起来，走到立体投屏前，和“楚楚”脸对脸。

楚楚抖着手，把手收了回来。

迅速直接的叫了一辆车。

楚楚吸了下鼻子，用很轻的声音说：“位置。”

孔明的手表疯狂震动起来，像一个小钝针在不停的敲打他手腕上的肉，都有点疼了。

孔明屏住呼吸，调出“楚楚”这个人物的原始码，末尾数是“7”。

单数。他手指一划，将这一段发生变化的码全都隐藏、删除，然后将准备好的假码移上去。

孔明：“十里沟。那里有个加油站，你可以把地点定位在那里。”

楚楚秒下单。

接下来度秒如年。大概过了很久才有人接单，楚楚一个电话拨过去：“快一点来接我！！”跟着她加了一句，“我给你发一千红包！！”

司机师傅本来冲天的怒火迅速归零，“一分钟，美女。”

司机师傅真的用一分钟赶到了，楚楚上车后，他的最后一丝火气也烟消云散。

“这个位置！快去！！”楚楚烦躁的叫喊，“十分钟内到给你两千！！”

这附近本来就车少，师傅直接开起了赛车，一路尖啸着，七分钟就赶到了。

楚楚到了就跳下车，对着师傅喊：“油门别松！一会儿回来你送我去市区，我给你一万！”

师傅站车边上喊：“美女？美女？你不是骗子吧？”

远远的国骂传来：“骗你奶奶个腿！！”

师傅也骂了：“靠！”

但看在钱的份上——加上他也好奇这姑娘到底是来抓奸呢还是来抓赌的——应该还是奸！

师傅不走了，坐回车里给朋友打电话，从接到一个美女说起。

楚楚下了车就开始抖，人也没那么有勇气了。

这一片不算很空旷，路两旁都有房子，虽然多是二三层的。房子里也有人，虽然人少。路上也有车，全是电动车，汽车大概十分钟过去一辆，开得风驰电。有路灯，就是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定位，机械女声开始温柔导航：“你距离目标还有一千五百米。”

楚楚看不到前面有人，也听不到人声。

这里已经不像城市了，天现在还黑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她一路走过来，看到的都是旁边房子里的人在吃晚饭。他们有的在外面支桌子吃，有的在屋里开着门吃。他们都在她路过的时候盯着她看。

她现在还不太习惯走过时所有人都看她。

孔明的两只手快得都有了虚影了，他一边快速截取“楚楚”发生波动的码段删除，一边将假码粘上去。电脑察觉记录码段异常的时间是七秒，也就是如果一个虚拟世界的码段发生异常达到七秒，就会记录下来，以备工程师们进行复检。

在一个虚拟人物达到六十亿的虚拟世界里，一个与社会主线无关的虚拟人物的码段异常其实被发现的可能很小，几近于无。

但他在陪着“楚楚”这个人物的时候，一刻都不敢放松。

在忙碌的时候，他也没有忘了“楚楚”。他温柔地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楚楚”冷哼。

孔明：“你到时把手机扔出去，手机就会爆炸，能把任何想伤害你的人炸进太平间。”

楚楚差点把手机扔了！

孔明：别紧张，手机在你手里是安全的。

楚楚刚想说话，温柔女声提示：“你距离目标还有十米……九、八、七……”

楚楚立刻蹲下来，爬过去。

耳机继续倒数：“……六、五、四、三……”

不用再数了。

楚楚看到了。

范海军死死押住惊恐流泪发抖的小女孩，紧张地连声说：“你别动……你别动……你别动啊！”他左右张望，呼吸沉重。

他觉得女孩一直在挣扎！一直不配合他！一直不听话！

他的手高高举起来！狠狠砸下去！

“我让你别动……啊啊啊啊啊！！！！！”

一股从天灵盖直冲向下的剧痛让范海军发出惨叫。

“啊！！啊！！啊！！”这剧痛一下接一下袭来！

楚楚举着手机扑过去冲着他的脑袋就砸下去！一下，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直到孔明在她脑海中说话。

孔明：可以了，他已经晕过去了。快带这个女孩走吧。”

楚楚摸黑看到了那个到现在还保持着坏人让她不要动的姿势的小女孩，脸上全是泪水的反光。

她抖着手伸过去，把女孩从地上拉起来，两人都说不出来话，她拉着她拼命照原路跑回去！

司机师傅等了有二十分钟，终于看到那个美女回来了，就是……她带着另一个明显看起来很不对的女孩，比她低一头，身上衣服在大灯的照射下能看得出来……

司机：“卧……”

楚楚冲到车前，拉开车门把女孩推进去，自己也钻进来，立刻一脚跺上前座：“开车啊！！”

司机条件反射的让车冲出去了，等往前都开了有一百多米了才反应过来：“我告诉你啊！别跺我的车！要不是看在你……”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加快油门往城里开。

楚楚抖着手还在发呆。

孔明：报警。

“对对对对……”楚楚猛得一机灵，按了110，一听到接线员的声音就崩了，“喂？110吗？我刚才电死了一个人……”

司机一个甩尾，险些把自己送对面车道去。

旁边那个狼狈的女孩子像是刚醒过神，开始哭，放声大哭。

司机还没来得及安抚，后面有一辆超车的看到这车里的情景，条件反射拿手机。

司机：“不是……！我这是救人！我真是救人！”他拍大腿，“我真比窦娥都冤！！”

楚楚此时也开始哭了。车里一大一小都在哭，还都是女孩子，其中一个美的就让人想犯罪，另一个看起来就是犯罪现场。超到前面的车开始踩刹车，显然打算逼停这辆“疑似”有不法行为的车了。

警察叔叔们来得相当快，包括道路交警和联合执法大队的同仁们。三辆不同标志的警车将那辆嘀嘀车围在路边，司机哪怕什么也没干也有种自己已经千夫所指，再也洗不清白的感觉了。

司机：“我真是救人……你看我这一头的汗……”

警察叔叔们冷笑，“老实说，从你开始接单说……”

司机有话说：“我吃完饭想出来转转兜兜风……”

警察叔叔们：“……”

司机立刻跳过不必要情节：“我就立刻接到那美女的电话了，火上房一样让我立刻去，哎哟我这火啊！”

警察叔叔目光森森：“……”

司机立刻加快速度：“她说加我一千块让我赶到……那我就去呗！然后又加了一千让我十分钟到，我就十分钟给她赶到了！”

警察叔叔拿笔敲敲他的车顶。

司机省掉废话，直达中心：“我等了二十分钟才看到她们俩跑回来，年纪小的那个一看就是出事了！我这就怕是什么地方保护主义……就想赶紧带他们回城里再报警。不然我早就报警了！真的！”

警察叔叔中年轻的那个记笔录，中年叔叔：“什么地方保护主义？！”

司机：“那不是电视里都说……”

中年叔叔：“这哪儿啊？”

司机：“北京啊！”

中年叔叔：“那还地方保护主义？”

司机茫然了一会儿，看来没明白。

中年叔叔就不跟他扯了，让年轻叔叔给他收尾，他走到另一边。

另一辆警车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

大的那个正在发傻呆，也是她报警说她电死了一个人，在接线员百般安抚之下才明白她是为了救一个女孩，用自己的手机把嫌疑人砸晕了，她就以为嫌疑人被她电死了。

另一队已经将嫌疑人抓捕归案了，只有一些轻伤，不必就医，今晚就可以把嫌疑人送进拘留所。

另一个女孩是受害人，她的父母刚刚报案孩子失踪，他这边也已经通报过去了，可能需要并案。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家属那边提供的情况让他们直接往离家出走方向去考虑了，没想到是这个女孩坐车回家的路上出的事，犯事的就是接车的司机。

如果不是这个大的临时路过，这个女孩可能就真的没了。

中年叔叔问同事：“问清楚没有？她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同事一脸“世界真奇妙”的神态，用“这一定是上帝的安排”的语气说：“她是去见偶像的。她从一个明星论坛里得到一条消息说苏臻今晚从那条路回京，她就想去堵偶像。”

中年叔叔：“……那然后呢？”

同事看了眼本子：“然后她尿急，想去路边找个没人的地方尿尿。”

中年叔叔：“……”扶了下帽子，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这是说瞎话吧？”

同事把本子推给他：“你亲自去问。我觉得不是说瞎话。那姑娘看着就有点没数。”

中年叔叔接过本子扫了一眼，发现同事写得还是挺清楚的，当事人的话也算有逻辑——虽然这逻辑很瞎。

中年叔叔叹了口气：“这什么爹妈养的啊……”

同事倒觉得还不算太坏，“多亏了她，救了条人命呢！”

中年叔叔合上本子低声骂：“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了！她今天差一点就一块送命了！”多亏那个嫌疑人没回头看！

多亏，他被砸晕了！

但这是侥幸！

他顺顺气，迈步向那两个女孩走去。

同事在背后叮嘱：“温柔点！客气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