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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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亡之山回来之后,reborn并没有带她回那间小公寓,而是直接带她去了彭格列城堡,他们暂时住在那里,还是她上次养病的那个房间。他似乎正在执行一个比较麻烦的任务,因此常常早晚都见不了他的面。但她的训练却没有落下,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她日渐沉默,和人交往时说的话也很少,包括和他一起时。
dysis没有再见过帕维茵,似乎从他们回彭格列之后帕维茵就离开了,倒是玳格齐,她偶尔能在训练室看见他。但她并没有和他搭过几次话,大多数时候她都专心的完成拉尔给她定的训练表,只是玳格齐不时打量她的目光,即使她未感到恶意,仍然让她很不舒服。
除了去训练她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忽然喜欢上了画画,常常站在一面落地镜前,在架好的画板上铺上一张白纸,一画就是很长时间。有时他回来了她也没有注意到。只是那些画她总是在画了一半的时候就撕毁,因为她常常觉得没有画出她想的那样的图,零零碎碎的画纸上有大片大片的黑色底色,偶然能看出上面白色异或血红色的花瓣样的图案。
她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拉尔有时看着她欲言又止,神色中有恼她的样子,但她训练中刻苦认真的态度和明显的成效让拉尔憋着拿不出话说她。但拉尔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在一天拉尔把她轰出了训练室,只说了她如果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就不要再来训练了。
她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微微侧脸就可以从镜中看清她略显苍白的面庞,嘴角浮着一抹苦涩的笑,时常熠熠生光的天蓝双眸也黯淡下来。看了一会儿,她渐渐蜷缩在床上,裹在米兰色的床被里,将头深深的埋在柔软的枕头内,仿佛刻意要将她自己窒息一般。
dysis意识明明清晰,但她却越发觉得模糊,从眼角涌出的液体浸入枕巾,湿润的触感。
她并非刻意要这样,也不想让人担心,但堵在她胸口的那块石头如刺在哽,压的她近日沉闷。
不是不想开口问,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是问了之后,答案不论如何,若是,她是该难过还是可耻的带有一丝庆幸?若不是,那是否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她不是没想过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只是下意识的逃避了。说来这两年那么久都没有,她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又想到小时候的梦魇,无法忘记的,那双在梦中和她相似的天蓝色双眸所带有的怨毒眼神,就那么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拼命的往后退,身后是长长的河流,黑色的水流绵延流逝,仿佛没有尽头。直到她跌落到水中,那双眼眸依旧不放过她,像是一辈子都要跟着她。
每当此刻她都会醒来,身上满是冷汗,然而一个人在什么家具都没有的房子里,她坐在房间的角落,只有一条破旧的被单裹在身上,那时明明是浓夏,但是那股寒意却比严冬更加刺骨。她只能埋首于自己的拱起的双膝间,不哭泣,只是无声的喃语,哼着完全没有调子的曲子,再不敢闭眼,一闭上眼似乎那双眼眸就会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样的情况直到她待在他的身边之后才好了很多,梦也少了,有时连续几个月都不会梦到,只有少数时候才会在梦见,而那时她一醒来,但就因为他揽着她,她在他的怀中,被温暖所包围,那股莫名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一般,她只是将头更加深的埋进他的怀里,他或许是也醒过来了,他一向警觉,但他却并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仅仅是紧了紧搂着她的手,顺着她的意将她揽的更紧。
他是个很好的情人,他对她总是温柔,他并不是喜欢琢磨女士心思的人,但他的确是经历太多,所以总能知道她的意思和想要什么,她在他面前耍的任何小把戏都只能是班门弄斧,可能她是娱乐了他,于是他对她也带有纵容。
她清楚的知道梦中那双眼眸的主人属于谁,正是如此就算从小到大梦见过那么多次,她还是依然会感到疼,从心脏蔓延到指间到四肢百骸的疼痛,她最近又常常恢复这个梦,即使他有时仍在她身边,也无法抑制。
一开始那么想活着,就是为了证明给那个人看,她能活的好好的,就算被恨着也无所谓。
“madre……”嗓音喑哑,隐约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她生来的烙印,源自于血缘的传承,那是那个人唯一留给她的存在。那个人是怨恨她的吧,如果没有她的出生,那么那个人就不会逝去,所以,她生来就是不被祝福的。
但那又怎么样,她还是会过的很好,而且要过的加倍的好。可是……当那样的抉择如果在某一天摆在她面前,那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dysis的手攥紧,力气大的指尖将手心划破,刺痛的感觉传到神经,血液流出在白洁的床单上,这让刚刚走进房内的黑色西装男子感到莫名刺目。
reborn走到床边,阴影间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从柜子里取出纱布和消毒液,他不等她反应就将她的手腕抓住,将她从床上拉起,迫使她面对他,目光交汇。他并不手下留情,涂抹药水的动作强硬,让她伤口处的疼痛加深。她忍不住想缩回手,然而在他冰冷的视线下什么都无法做。
reborn在为她包好手后,没管她就去浴室洗了澡,出了浴室宽大的白色浴袍穿在他的身上,明明应该是较暖的氛围,但此刻他们之间流动的却并非缓和气氛。
“摆出那种一副想死的表情,是想显出你的怯弱吗?”他的口吻带着不耐和讥讽,目光中的冰冷让她不禁打了颤,而她张了张口,想辩解却又无从说起,然而她又何尝不是真的因为怯弱?
“呐,reborn,我问你一个问题。”深呼吸一口气,dysis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些天的犹豫徘徊,但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reborn深邃的黑色瞳孔看着她,并不回答,她的语句本来就是一个陈述句,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们明白,但仍然常常有人陷入其中难以破局。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吗?”一个简短的句子她却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完,她的目光闪烁,一只完好的手下意识的抚上她自己被金发遮住的右脸颊,那里有一个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只能在触碰时才能隐约感觉到的伤痕。问出来后她的心一松,却有无法抵御的寒冷侵袭,让她紧张不能自已。
“是。”reborn并不拖沓的回答她,语气云淡风轻,神色平静。
“咳……咳,咳咳……”在他的声音传到她耳内的刹那她不由得弓着身,手攥紧胸口的衣服,无法抑制的咳嗽,痛的喉咙干涩有腥味袭来,鲜红的几抹血顺着她的唇瓣流出,落在米兰色的床被上。
不仅仅是疼,还有一种寒,源自失去的悲伤和稍纵即逝的可耻的庆幸。她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彻头彻尾的自私。
她咳了很久,头脑发胀昏晕,在她渐渐停下时,reborn递给她一杯白开水,她接过来一口气喝干,然后靠在他的怀里,眼睛晦涩酸痛,然而泪水却怎么也落不下。看,她真的虚伪,明明该是那么难过,但是连为那个孩子哭一下都不愿做,她有什么资格悲伤?
她告诫自己不要虚伪做作的去悲伤,但是为什么还是会心疼,疼到她此刻恨不得用刀千次万次的剜尽她的肉,恨不得她烈火焚身万箭穿心,恨不得就此疯狂。
她眼底尽是一片荒芜,让抱着她的reborn紧了紧手,但是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冷淡,有属于他本身身为杀手像是与生俱来的沉着和不露痕迹。
她忽然推开他的怀抱,然后踉踉仓仓的跑下床,她到落地镜的背后取出了一副被蓝色方布盖着的画,她抚摸着画框,然后再将蓝色方布揭开,里面的画是她这些天一直在画,却一直没有成功,然而终于完成了的一幅。
大片大片的黑色作为背景,空旷寥廓,一片死寂,只有一条长长的河流,河流的颜色混浊晦暗,流到画卷之末却好似永远都没有尽头,河流之上满是鲜红欲滴的妖冶之色的花朵,那些红隔远了还能闻到淡淡的血味,那是她屡次咬破手指绘上去的色彩。在满满的红色花朵之间,姿态开的最为盛大的一朵妖冶之花花芯之内躺着一个通体透白的婴孩,那个孩子的眼睛睁着,一片晴朗明亮的天蓝色彩,静静地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清澈的目光纵然是大片的黑色也无法沾染。只是那种却似快要哭出来的,明明是婴孩不会有的表情,清澈的在谴责。
dysis的手一点一点的抚过画中婴孩小小的身躯,忽然就笑了起来,浅浅的唇瓣含笑,温婉柔和,酸胀的眼中终于落下泪,一滴一滴,落在画上面,泪水的苦涩和她此刻笑靥如花的面庞有极为强烈的对比。
reborn在看着画的时候目光中闪过诧异,看着她的动作沉默,最后因着心中那种无法抑制的情愫,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将她和那幅画一同再次拥进他的怀中。他的怀抱永远都足够容纳她。
光阴中他们的身影将渐渐模糊,往往当人们认为他们已经经历了莫大的悲伤之后,从未想过还会有更大的伤痛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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