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边城际遇，感情萌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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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悠悠回想着方才菩萨姐姐的温柔举止，不由得心间淌过一股暖流；她就这么脸上漾着微微笑意，再度陷入了美美的梦乡。

在那个国度里，她的菩萨姐姐彩裙翩然，在众人欢呼声中独为她演了一曲飞天之舞，彩绸漫卷、金饰耀眼，铿锵鼓点声中反弹琵琶，那个定场动作如鸾回凤翥，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慕悠悠就这么美滋滋地梦着，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簌簌声响，那阵声响由远及近，渐渐聚集到破庙院里；伴随声响而来的，还有一片暖橙色的火光，烈烈火焰照亮了漆黑朦胧的夜。

“汪汪汪！”

慕悠悠听见犬吠之声，突然嗅到空气中有一丝危险气息临近，于是她被迫让自己变得清醒，强忍着身上所有的伤痛，挣扎着坐起、站立，四肢无力、颤颤巍巍地走到大殿门口，“砰”地一下直接倚到破败的门板上，然后凝眸审视着冲进破庙的这帮人马。

他们持剑抽刀的姿势匪气极重，布阵走位也稀松平常，看起来并不是顾北征手下的那帮人，应该是金忠义找的那些江湖死士。

“宣明王女，您可真是让咱家寻得好苦啊。”慕悠悠正倚着门板醒神，那帮人之中却突然传来一记不男不女的鬼号声。

慕悠悠微微正身，看到那人从死士之中慢慢走出：这老家伙看着五十来岁，一脸褶子、眉尾白毛，脸上敷的粉把那些细纹道道儿衬得更加明显，他嘴唇丹色，说起话来拿腔拿调，还总扯着方锦帕，翘着兰花指。

“娘娘腔儿，好久不见。”慕悠悠虽是有气无力，可并不想口下留情。

“你——”金忠义平素最讨厌别人叫他“娘娘腔儿”，他闻听慕悠悠说出的称谓，立时瞪了眼，气得颤着兰花指直指着对面那个小妮子，“你大胆！”

慕悠悠不屑一哼，眼睛都懒得看他，“我说话吃枪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苦非要跑我面前自讨无趣呢？”

“你你你……你就狂吧！等会儿咱家给你露个底，到时候你可别哭！”金忠义气得浑身一颤，手中帕子一打，脸上的扑粉散落了一层。

慕悠悠十分挑衅地扬了扬下颌，“我看着呢。”

“像你这种混了几年江湖的人，都以为江湖道义比天高呢吧！”金忠义洋洋得意地收回帕子按在心口，阴阳怪气地问着慕悠悠。

“江湖之人是要比娘娘腔儿好上许多。”慕悠悠装做沉思状，然后答复他。

金忠义现在后悔死了，自己干嘛要和慕悠悠闲扯皮，于是他一跺脚、一侧身，高高举起手掌，啪啪啪拍了三下。

慕悠悠完全搞不懂这老家伙在耍什么宝，于是抱着双臂，硬挺着身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金忠义收买的死士让了一条路，又有人打算出来和自己打个照面，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慕悠悠在心底默默念着。

映着这群人手中的火把光亮，慕悠悠渐渐认出了来人是个婀娜女子，待那人款款走近，她却有些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了。

金忠义带来的这个女人不是旁人，正是慕悠悠两度挺身相救的戏班名伶——沅芷兰。

金忠义发觉慕悠悠脸上的情绪转变，就知道自己攻心为上的计策生效，于是他更加猖狂地对慕悠悠说道：“那日你从戏班逃离，躲避了猎犬寻踪，亏得兰姑娘主动向咱家提供线索，说是这个地方有间破庙，许是藏身的好去处。”

慕悠悠曾经路见不平，倒也没指望沅芷兰一定要感激相报，“你背后捅我一刀究竟为何？为了用我一颗人头换取赏金万两吗？”

这是慕悠悠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而且对沅芷兰一个出身贱籍的小山奴来说，黄金万两可换一世荣华，这确实也是她出卖“恩人”的最好借口了。

面对慕悠悠的质问，沅芷兰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能咬牙看着地面，鼓起最大勇气辩驳道：“当然不止！”

对，她说的是“当然不止”……慕悠悠有些被震惊到，她无法想象一个连拒绝班主、反抗富商都不敢的女子，现在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出卖恩人，不只是要换取赏金万两！

“金忠义还许了你什么好处？”慕悠悠眉头紧锁。

“公公他答应择我入宫伴驾！我不想再做小山奴了！我不想再担着一个贱籍伶人的身份了！我不想……不想连一个居于‘士农工商’最末流的商人都可以肆意凌/辱我了！”

沅芷兰双手捧心，明眸中泛起泪花，声声控诉着自己小山奴身份所带来的一切不公。

“你是王女……你出身高贵，你根本就不懂这个身份……对我们底层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慕悠悠听她此话，不觉间一乐，“我出身高贵？我不懂小山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相信你没有听过我娘的事迹，我娘也是小山奴，也是一个贱籍伶人……可她凭一己之力终让西夜女子的地位有了提升，否则那个顾北征凭什么官拜三品宿卫使？”

“她那是杀官造反，和朝廷作对！”沅芷兰声嘶力竭地辩驳着。

“苍天不仁、大道无公！你若觉得命运弄人，便该站出来与天争命，而不是反手捅你自家姐妹一刀！”慕悠悠气急攻心，无力嘶吼着，突然咳出了一滩血。

金忠义看到自己所待时机终于到了，于是立即扬手示意，“她撑不住了，给我拿下！”

慕悠悠拼尽全力撑着自己打晃儿站起，无力地端起双臂准备与他们搏命。

“哎呦喂！这不是内侍总管金公公吗？”正值千钧一发，秀姨搔首弄姿、扭着腰身，带着宿卫营的弟兄们及时赶到了。

“柳三秀？”金忠义拿捏着嗓音，皱着眉头，瞥了秀姨一眼。

柳三秀扬起手整了整发髻，媚笑着走上前来，“您堂堂内侍总管，大晚上带着暗地里为王上寻获的美人儿……跑到这荒郊野岭干什么？您总不会想在王上之前，先来尝个新鲜吧！”

“你——”金忠义捻着兰花指，瞪眼指着柳三秀。

可谁成想，柳三秀无所谓地一扬手，直接将金忠义的鸡爪子拨了回去，然后一扭一扭地走到了沅芷兰跟前，“啧啧啧，还真看不出呢！那日见你视王富商的银票如粪土，满以为是个有骨气的；谁料你这国色天香的兰姑娘，竟也是个为了攀龙附凤，不惜和那个阴阳人跑到这里来找事儿的。”

“你是哪里来的婆子？竟然这样侮辱人？”沅芷兰被柳三秀戳中痛点，可算卸下平日里娇滴滴的伪善面具，直接和眼前的妇人掰扯起来。

“你问我啊？”柳三秀凤眼轻挑，眼波流转，“我叫柳三秀，朝中宿卫副使，从三品武官，也是个会打打杀杀的。怎么？还问吗？”

沅芷兰听她报出自己背景，心中一惊，毕竟，柳三秀可是那个会扒人皮的顾北征手下，她若真的要取自己小命，恐怕金忠义也罩不住自己；于是乎，她默默地咽回了所有想说的话，愤愤然退到了一旁。

“柳三秀！”

“金忠义！”秀姨嗓门儿更大，直接盖过了那声公鸭嗓，“你一个区区四品，敢和我这么说话？”说罢，柳三秀直接转身看向金公公，眼底泛起一抹厉色。

“今儿晚上你带着为王上择选的姑娘跑到这荒山野岭，我且看在与你同朝为官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宿卫营奉旨公干，闲杂人等还请让开。”柳三秀妩媚一笑，白了眼被噎得说不话的金忠义，径直领人走向慕悠悠。

在慕悠悠看来，宿卫营或是金忠义，都不是什么好鸟儿，他们今晚闹得如此翻脸无情，无非是为了在赫连城面前争功罢了。

于是乎，就在宿卫营的汉子围上来时，慕悠悠还是直接同他们动起了手。

柳三秀见此情形，立即挽起袖子，一跃上前，稳准狠直接在慕悠悠后脑落下一记手刀，就这么着，伤势未愈的慕悠悠便落进了宿卫营的手里。

“丫头片子还挺能折腾，带走！”柳三秀等人直接架起慕悠悠，便离开了这座破庙。

金忠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恨得将牙咬得咯咯作响，然后直指着柳三秀离开的方向，假模假式地叫嚣着：“好你个浪婆子柳三秀！咱家跟你没完！”

呼呼喘了几口大气，金忠义倏地回过了身，直指着身后的沅芷兰，道：“就现在，我们马上起程入宫！”

沅芷兰一时没纳过闷儿来，弱弱地看着金忠义，犹疑满面，“现……现在？”

“没错！我要你使尽浑身魅术，让王上沉迷于你的石榴裙下，到时候，但凡咱们看不顺眼的人或事儿，只需要你在王上身边轻轻吹上一阵枕头风……”金忠义自以为高明地述说着，眼睛余光瞟向了如仙女误落凡尘的沅芷兰，精确捕捉到了美人明眸中燃烧的不甘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