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天涯亡命，挚友齐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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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柴薪、木炭、热水、药瓮、蛊盒、麻纱……

慕悠悠点算着准备好的一应物品，确认没有缺漏，便直接向梅左衣交了差，“梅姐姐，东西都已经预备齐了，接下来我要做些什么？”

“你帮顾北征宽衣清洗，我和麻姐姐去封闭门窗。”梅左衣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就转向了麻姑，紧紧盯着她。

慕悠悠看着梅左衣眼中情意满满的样子，蓦然间愣住了，渐渐地，她觉得这屋中氛围似乎变得有些暧昧，而自己傻愣愣杵在这里，仿佛是个多余的。

“咳——”梅左衣假意清着嗓子，双目与慕悠悠正对，而后峨眉颦蹙、眼波流转，微微含着下唇撇着头，示意她给自己腾个地方。

慕悠悠恍然大悟，一个劲儿“好好好”地应着，然后麻溜儿一转身，忽而抿唇，脸上带着一副吃瓜成功的喜悦神色，赶紧闪人，免得自己碍着两位姐姐的眼。

梅左衣看到慕悠悠转身离开，立即将左手又抬了抬，直接伸到麻姑面前；麻姑忽而回眸，气流带起了侧颜垂下的发丝，紧接着白了她一眼，扬手将梅左衣手腕打回：“胡闹什么？”

“多年老友未见，姐姐就不想我？怎么连正眼都不给我多些？”梅左衣双臂抱着，冲麻姑一挑眉。

“给你正眼又如何？你的心思，我委实受用不住，你我之间……已然回不到当初了。”麻姑眼中似有泪花，只将目光看向正前方窗外，而后信手落下窗子，便要转身走向下一扇窗。

梅左衣忽而从身后拦腰抱住麻姑，下颌轻轻搭在人家肩上，“麻姐姐，你这次既然来了，多呆些时日总可以吧。”

麻姑无奈合眸苦笑，“多呆些时日又能改变什么？”

“陪我一起当个月老红娘总行吧！”梅左衣似有些撒娇语气，麻姑听了由心一笑……

慕悠悠紧赶了两步走到床边，完全懂得自己应该给两位姐姐腾个聊天的地方，她晃过神来，静静坐在床沿，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顾北征的身上。

不知怎么，还在昏迷中的顾北正紧紧蹙了蹙额，她的面色越发憔悴，鬓角也渐渐印出汗珠。

慕悠悠连忙俯身，却见顾北中呼吸越发急促，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身上的被子，那份痛苦神色使得她喘息/粗重，一下下全都扑打在慕悠悠的侧脸上。

“顾北征！顾北征！”慕悠悠轻轻推了推她，此时的关切之情远胜一切，仿佛他们两人间的旧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弥了，又或许，慕悠悠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痛……好痛……”顾北正意识迷离，额间颈后的汗水黏住了许多发丝，断断续续地喊着“痛”。

慕悠悠一怔，不由得想到少时自己与她相伴成长，直到后来的相爱相杀，她们两人打打闹闹追逐多年，彼此交手更是不计其数，自己却从没听她说过一次痛……

“少主？”麻姑轻轻唤她，慕悠悠微微一愣，这才缓过神来。

“就……就快好了！”慕悠悠一边回应，一边伸出双手，轻轻地落在了顾北征肩头。

梅姐姐和麻姑已经开始进行草药熏蒸，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潮气越来越重，浓浓的药香在屋中四散；顾北征痛苦的神色似乎有所减缓，慕悠悠立即伸手帮她解开衣衫，再也不敢多耽搁片刻。

指尖触温、檀香轻蔓，慕悠悠突然间觉得这份触感和气息似乎有些熟悉，她的脑海中再次闪过荒野山间、铁佛寺初遇菩萨姐姐的那晚……

恍神片刻，慕悠悠急不可待地想要证实自己莫名其妙冒出的那个想法，于是她双手牵住顾北征交叠的衣襟，稍稍用力向两侧一拉。

顿时间，顾北征肩颈处那枚青绿色小山印记闯入慕悠悠双眸，目光划过，小山印记下方那两颗红痣也格外清晰：一颗圆形、一颗月牙。

慕悠悠忽然松了口气，眸子里却被涌动的泪花模糊了视线：原来，曾经守着自己慢慢长大的那个母亲身边的小卫士，就是自己梦幻中一直眷恋的菩萨姐姐……

可是她……她不是杀人狂魔吗？她不是一直都在替赫连城办事吗？她……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仍然不知道的？

就在慕悠悠心头布满疑云的时候，梅左衣默默将收纳蛊虫的蛊盒递到了少主面前，“我来？”

慕悠悠一把将蛊盒接过，“我来。”

梅左衣打量了一下慕悠悠的神色，又看看了顾北征的情况，突然间抿唇含笑，默默转身溜回到麻姑身边，轻轻扯了扯姐姐的衣袖，遥指了指卧榻上的两人。

麻姑顺着梅左衣手指来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轻轻打在她手背，示意她收敛一些，莫要做得太过张扬；梅左衣抽手，望着麻姑一笑，仿若心情大好，继续拾起扇子轻轻扇着炉中火。

慕悠悠觉得自己鼻尖有些酸涩，于是用力吸了吸，一双杏眼眨呀眨，强忍着哭意将泪水收回：顾北征，你个没心肝的男人婆，你别想用这种看似凛然大义的方法让我感动！你瞒着我那些事儿的后账，等你醒了，咱们一笔一笔慢慢算！

顾北征左肩上的伤口已经紧紧粘连住了衣裳，慕悠悠哪怕用最小的力气慢慢揭开，都会惹得顾北征眉头紧蹙、粗喘不已。

看到顾北征痛苦的样子，慕悠悠揭起衣服的右手一下子松开，她略微定了定神，然后转身去铜盆里捧了一捧温水，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回到床边，将温水小心翼翼地漏在顾北征左肩，用来打湿衣服，使得伤患处的皮肉和衣服顺利分离。

慕悠悠重新坐回床沿，仍旧像刚才一样俯身面对顾北征，她左手轻轻垫在死对头左肩伤患处，右手轻轻拨开衣裳，此时的顾北征没有被牵动伤口，面色显得安然许多。

只不过成功了这么一小步，慕悠悠却是欢喜不已，待她顺利为顾北征脱下衣裳，便将蛊盒抵在顾北征左肩刀口处，蛊盒里被梅左衣填充了一种药粉，这种药粉可以吸引蛊虫聚集。

慕悠悠聚精会神地盯着蛊盒，过了许久，她才看到顾北征身上经络有一些小的突起，这些凸起处全都在朝着左肩上的伤口运动，她细细数了一下，赫连城竟在顾北征体内种下了一十二只蛊虫……

蠹蛊通体幽蓝，虫壳映出的柔光如梦似幻，任谁看了这小小的虫儿，都绝不会联想到它能吞筋蚀脉、要人性命！

慕悠悠用力地将蛊盒赶紧盖好，然后做了个鬼脸，仿佛替顾北征出了口恶气一般；她握着蛊盒，然后缓缓起身，小心谨慎地为顾北征擦拭了身体，而后用提前备好的麻纱轻轻将其盖住。

慕悠悠一如孩子般，直接跑到梅左衣和麻姑面前的小火炉，一把将装满了蛊虫的蛊盒投进火里，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那些害人的罪恶之虫也全都葬身火海。

梅左衣与麻姑起身，拿起帕子为慕悠悠擦了擦满脸的大汗，“好了，这屋里的温度和湿度刚好，瞧少主弄得小脸通红、满头大汗，不如我们先去外边透口气，且让顾北征好好休息一下、熏上一熏。”

慕悠悠淡淡笑着，抬起左臂擦干脸上的汗，连连点头应下；可谁知，她跟着两位姐姐刚走到门口，脚底板就像涂了浆糊一样，再也迈不动了。

小丫头蓦然回眸，细细打量着床上正在昏睡的顾北征，一遍遍地确认她神色无恙，心中那份对菩萨姐姐的眷恋和不舍才稍稍退了一点点。

梅左衣看到慕悠悠不舍得小模样，粲然一笑，道：“我这地方生人出入不得，又无豺狼虎豹的……少主到底在担心什么？”

听到这句问话，慕悠悠才惊觉：自己何时对顾北征……生出这许多莫名其妙的情谊？对！莫名其妙！就算自己有什么，也是牵挂和担心曾经的菩萨姐姐罢了，跟顾北征这个男人婆丝毫关系都没有！

顾北征！你最好赶紧给我醒来好好交代清楚！否则小姑奶奶饶不了你！

慕悠悠小脸气鼓鼓的，转过身来冲梅左衣摆了个鬼脸，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厢房。

梅左衣无可奈何长舒口气，看着慕悠悠离开的方向，先是耸了耸肩，而后又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三分委屈看向了身边的麻姑。

麻姑白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出门口，而后转身关好了房门。

梅左衣趔趄了两步，紧接着站好，转身便抱怨起身后的麻姑：“麻姐姐，少主小孩子脾气甩我脸色就罢了，你怎么都不安慰安慰我？反倒火上浇油，还反手推我一把？”

“你若是嘴上缺个把门的，我不介意给你缝起来。”麻姑冷冰冰甩给梅左衣一句，然后伸手将她从面前拨开，自己便循着慕悠悠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梅左衣站定，立即追着麻姑便去，“麻姐姐！你倒是等等我呀！牵姻缘线这种活少了我怎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