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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公子早就猜出了谢玴与楼上那个女人的关系。能让谢玴亲自去张鹤川府上带出来的女子绝对不是偶然,他更不相信谢玴突然会应张鹤川之邀去观花宴,也是偶然。

他早就怀疑其中有文章了。

梁公子道:“谢玴,我知道楼上那个女人对你是有意义的,我也知道落在你手里,你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不过现在一命换一命,又能换到太后和张将军的秘密,对你来说很是划算了,不如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看如何?”

有了那个女人在手里,总比之前有筹码。

他就不信,谢玴不会对太后和张自谦之间的事情感兴趣。

谢玴冷眼望着他片刻,忽然笑了两声。

梁公子不解其意,接着便听谢玴说道:“梁公子,你觉得楼上那个女人对我来说,能有什么意义?”

不等梁公子说话,谢玴便替他说了:“不过是因为,她与我曾经那位未过门的妻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可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一点,真的去跟你做什么交易么?”

梁公子眼眉骨狠狠一跳,不过,他并不相信谢玴的话,而是冷笑了下,道:“既然谢都护真的不在意,那这个女人是生是死,应该都与谢都护无关了吧?我若是下令将她从上面丢下来,不知道谢都护会不会真的不在意?”

谢玴幽幽说道:“不如,你试试。”

谢玴的脸上并无悲喜,可望着梁公子的眼神却极其阴冷。

梁公子的心没有由来的一凉。

他不信楼上那个女人对谢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搏一把。

可谢玴现在却说,让他试试——他岂会不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当真?

梁公子瞬间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退不是。

谢玴见他不说话,便道:“梁公子不是觉得,可以用她来威胁我么?怎么?梁公子真的不试试,那个女人对我来说,到底有没有意义吗?”

梁公子一时语塞,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谢玴又接着说道:“既然梁公子不知如何选择,那不如谢某帮梁公子选一下吧——梁公子之前不是想叫谢某身首异处,万箭穿心吗?不如这份大礼,谢某还给梁公子,如何?”

梁公子骇然,不敢置信的瞪着谢玴:“你敢对我做什么,殿下她一定不会饶过你的!介意,你知道殿下为什么会那样看重我么?就是因为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天下都不会有人再像我一样能给殿下最好的欢愉!你敢杀我,殿下岂能跟你作罢?”

看到谢玴不是开玩笑,梁公子便彻底慌了,也顾不得别的,干脆将大长公主的秘事给当众抖了出来。

他能一直受大长公主的宠爱,不过就是因为只有他能承受的住大长公主罢了。

梁公子话还没说完,谢玴便哂笑道:“你真以为,殿下宠信你,真的是因为这个?”

“你什么意思?”

“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与我父亲有几分相似,你以为就凭你那些花样,就能得到殿下的宠信?”

梁公子怎会不知道?与大长公主在帐中之时,大长公主对着他,又叫的是谁的名字?

即便他人微言轻,可即便身份再如何,他也是世家之子。若是可以,他又怎愿作他人替身?

“梁公子既然做不出选择,那这份礼,谢某便替你还了吧。”

“谢玴!”梁公子见他已经抬手,只要这姓谢的手一放下,他和他的这些人就会必死无疑,他看了眼楼上的徐妙言,在给谢玴示意:“就算你想杀我,但你真的不在乎上面那个女人?!”

谢玴却只是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唇间缓缓溢出一个字:“杀。”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那些早被擒住的人在顷刻之间,便被一箭穿心,或是一剑封喉。

梁公子惊恐的鲜血飞溅的一幕幕,双腿似是失了力气,瘫软在地。

他本以为这样跟谢玴就能有商量的余地,谁料谢玴此人竟然真的无情至此,对那女人的生死竟如此毫不在意。

擒着徐妙言的人望着自己的人毫无反抗之力,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之中,便知谢玴是下定了要杀他们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敢相信的喃喃着,明明来之前,那人告诉他们,即便有了变故,只要抓住这个女人,便有与谢玴谈判的机会。

须臾,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人身上中了两剑,又是伤到要害,支撑这么久本就用了他全部的力气,本以为抓住这个女人还有一线希望,却没想到——

看来,他们不光中了谢玴的圈套,也中了那个人的计!

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刚意识到这一点,身侧便有一道劲风从暗处袭来。等他作出反应,挥刀抵挡之时,已经晚了半刻,长剑已经刺中了他的胸口。

那人后退一步,眼角瞥见徐妙言要逃。他自知自己再也躲不过,便一把揪住徐妙言,往楼下跳去。

徐妙言还未来得及逃两步就又被人重新揪住衣襟,连缓一口气的功夫都不留给她,便拉着她一起跳下去,摔在地上。

驿站二楼虽然算不得多高,但徐妙言比不得男人身子骨健壮,从上面被一把拉下来,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都爬不起来。

现在即便是有人要杀她,她也毫无反抗之力。

她下意识看向拉她跳下来的男人,却只看到那人趴在地上,身体下方逐渐溢出大片血渍,心口位置的背后竖插着一柄刀。

顺着刀身往上看去,是谢玴的刀!

那人圆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瞪着徐妙言,四肢扑棱了几下,便再没了任何动静。

空气中的血腥气叫徐妙言直想作呕,她忍着身上的疼痛费力的从地上刚要爬起来,眼前便踏入了一双玄色锦履。

未等她抬头,谢玴便已经弯腰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徐妙言趔趄了两步,谢玴拉着她,她才能勉强站稳,可身上还是疼,还是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可有大碍?”

淡淡的一声询问响起,她抬眼看向谢玴,触及的目光,仍是一片冰凉。

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没有太多特别的情绪。

徐妙言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抽回,摇头:“没有。”

她知道自己在谢玴眼里根本无足轻重,这些人想用她来威胁谢玴,就是一个失策。

徐妙言抽回自己的胳膊之后,谢玴的手一空,他顿了顿,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去收回了自己的短刀。

徐妙言并不畏惧谢玴,可他杀人的时候,她是怕的。

谢玴将短刀收回,走到她跟前:“不是之前就跟你说过,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么?”

徐妙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件事说来说去,也确实是她理亏。若是她按捺住好奇心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兴许就不会被人抓住。

连祁从楼上纵身跃下,到谢玴跟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大人,一切已经妥当。”

谢玴颔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瘫软在地的梁公子,说道:“把他带到幽州,记住,先不要任何人知道他在哪里,更不要叫长安那边知道。”

“那么殿下那边……”

“暂时也不要叫她知道。”谢玴知道梁公子对大长公主的重要性,若是大长公主知道梁公子落到他的手上,必不会再听别的,“时机未到,后面再说吧。”

连祁了然:“是。”便吩咐人将梁公子从地上拉起,准备押走。

谢玴吩咐完,回头又看向徐妙言,想了想,还是又问了一句:“真的无事?”

“没有。”

谢玴见她这副模样,料想她应该是因为刚才自己所谓的不顾她的安危而有了什么,他想了想,还是跟她说道:“方才……”

“此事是我不对,是我跟大人带来麻烦了。”徐妙言打断他的话,“大人放心,明日一早,我便离开,不会再跟着大人。”

徐妙言怕他又责备她,所以不如自己先说了。

谢玴顿了顿,再没说话。

徐妙言觉得这里的场景令她不适,血腥气更叫她作呕,便对谢玴说道:“那我就不叨扰大人了。”

未等谢玴说话,徐妙言便转身准备回房。

暗处,有两支暗箭倏的破风而来,直逼徐妙言。

谢玴瞬间察觉,两大步跟到徐妙言身后,将她一把拉到怀里,同时挥刀抵挡,转身躲闪。

两箭未落,便又有两箭接踵而来,谢玴因为护着徐妙言,即便躲避及时,还是被一只弩箭擦伤了左臂。

火光之间,徐妙言瞧见了他的伤,可还未站定,便又有一支箭射来。

谢玴眼眉一凛,稳稳的接住了那支箭,摧动内力掷了回去。

箭消失在黑夜林中那一瞬间,只听一声凄厉的喊叫,便有人从树上重重掉落了下来。连祁立马着人前去查看。

“你受伤了!”站定后,徐妙言看着他渗出衣袍的血,“我……”

谢玴淡淡的瞥了眼左臂的伤,说了句:“小伤,无事。”

看到落在地上的弩箭,徐妙言便觉得好险,若是没有谢玴,那几只箭早就射穿她了。

她无暇去想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她,只道:“我去给你拿药。”

说罢便转身上楼去拿伤药。

谢玴本想跟她说不必了,还没说她便已经上楼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方才那几支箭,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徐妙言小跑着上楼,还未上到一半,便有一只箭从下面的人里脱弦射向徐妙言。

当谢玴发现之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徐妙言没有防备,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差点带倒,幸好她扶在旁边,才没有滚下去。

左肩有剧烈的疼痛袭来,低头一看,她才发现一只箭从后面射穿了她的左肩胛,再往下两寸,就是心口。

血顺着箭头冒了出来,徐妙言一个趔趄,跪倒下去。

连祁眼尖的瞧见人群里正准备悄无声息离开的放冷箭的人,率先一步带着人将那人拦了下来。

徐妙言疼的直冒冷汗,无暇再去顾其他。她只听到谢玴在自己耳边喊了自己的名字,等抬头时,他的影子在自己的眼里开始逐渐虚无,四肢也开始使不上力。

“徐妙言!”谢玴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眉头渐渐拧起。

徐妙言靠在边上,再没力气去回应他,最后直接昏了过去。

“徐妙言?”谢玴搬过她的脸,见她再无反应,便立马将她打横抱起。

与此同时,连祁已经带人将放冷箭的人押了过来,而那人方才反抗,便被连祁等人砍断了一条腿,他被拖到谢玴跟前的时候,血逶迤了一路。

连祁看了眼谢玴怀里已经昏过去,脸色苍白的徐妙言,禀道:“大人,人已经抓到。”

谢玴凌厉的瞥了眼被押着跪在地上不甘心看着他的男子,只一眼便收回目光,语气阴冷,缓缓吩咐了一句:“杀了他。”

待谢玴抱着徐妙言经过还未来得及押下去的梁公子身旁时,梁公子却忽的冷笑:“这个女人对你果然重要。谢玴,你还有什么好掩饰的?”

谢玴停下脚步,侧目:“你败在你的愚蠢,不是我的所谓掩饰。”

梁公子脸色极为难看,可谢玴怀里的这个女人,他可不是没有怀疑过其身份。

“谢玴,包庇罪臣之女,可是重罪,这件事情如果让太后娘娘,亦或是张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了——”

谢玴冷笑:“梁公子有杞人忧天的功夫,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

徐妙言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偶尔会痛醒过来,但又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晚上了。

身上的箭已经被拔出,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否则便会撕扯到伤口。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早已不是驿站。徐妙言回想自己昏过去之前的场景,只记得自己要给谢玴拿伤药,然后就突然的被放了冷箭。

好像昏过去之前,她还瞧见谢玴了。

想着,徐妙言还是下床出去,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只是一开门,便刚好看到谢玴在门口,端着一些药,和包扎的物什,正好要进来。因为毫无防备,徐妙言差点撞了上去,所幸她生生止住了,才没有撞到谢玴。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唤了他一声:“大人。”

谢玴打量了她一眼,一边进去一边问:“感觉如何?”

谢玴进去,徐妙言自然也跟着进去,她回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谢玴将药盘搁在桌上,回头看着她仍然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对她示意道:“过来,换药。”

徐妙言诧异的看着他,没有上前半步,也没有说话。

谢玴摆弄好药,见她呆愣在那里,眉头微微一皱:“杵在那里做什么?”

“大人,那个……”徐妙言干咳了两声,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自己可以给自己换。”

谢玴闻言,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不是你自己换,难道还要我给你换?”

徐妙言压根就没有想到谢玴会这样回她,一时便没能反应过来,只怔怔的:“啊?”

片刻之间,谢玴已经走到她跟前,“要是自己觉得不好换,我可以去给你找个人进来帮你。”

徐妙言才明白过来,谢玴压根就没有帮她换药的意思,是她理解错了。

她干笑了一声,回绝:“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言罢,便自己去那堆药前。

她就知道谢玴不会这么好心——不过,就算谢玴好心,她也不可能真的会叫他帮她换药,男女授受不亲,她可没那个脸皮。

谢玴狐疑的看着她,还是问了一句:“自己真的可以?”

“可以。”徐妙言回道,“大人,我要换药了,还请您出去回避一下。”

谢玴没有逗留,直接关门出去了。

等谢玴出去后,徐妙言便褪下衣裳,开始给自己换药。只是前面的药还好换,背上的她自己压根就上不了,也瞧不准伤口的位置,几次不是将药倒错,就是将药弄洒。

她还是放弃了,穿上衣裳,还是打算让谢玴找个姑娘来帮她一下。

谢玴出去后并未离开,一直待在外面,像是在等她。徐妙言开门看到谢玴时,颇为意外。

没等她说话,谢玴便已经开口问了:“什么事?”

徐妙言顿了顿,说道:“大人,我自己没法上药,您还是帮我找一个姑娘来吧。”

“这里没有姑娘。”

徐妙言:“什么?”

谢玴示意她往外看去:“深山僻林里,哪有什么姑娘?”

徐妙言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间宅院小楼,竟是修在山里的!泠泠月华洒满山林,耳边只有风掠过树叶的婆娑声。

“那大人方才还说,可以找个人来帮我?”

“我是说可以找个人,但没说,可以给你找个女人。”谢玴说道。

谢玴确实没有说可以跟她找个女人来。

“那之前,我身上的药又是谁换的?”

“我。”谢玴很是干脆的回答。

徐妙言愣了愣,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又赶紧问:“那我身上的衣裳……”

“也是我。”谢玴回的极其自然,还反问了一句:“怎么?”

徐妙言哑口无言。

这么说,她的身子……被姓谢的看了??

谢玴看她脸上的表情,便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

“你大可放心,不该看的地方我都没有看过。”

“你……!”徐妙言还是脸皮薄,被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让她莫名的觉得很是尴尬。

见她一脸的揣测和防备,谢玴眉头一扬,问道:“怎么,怀疑我?”

徐妙言不言。或者说,是她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谢玴那样做是为了救她,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她也知道谢玴是一个冷情之人,对她更不可能会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只不过……

“你若要怀疑,我也别无他法。”谢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没有,我从未怀疑过大人。”徐妙言说道,“大人品行端正,怎会是轻浮的孟浪之徒?”她顿了顿,“既然没有别人,那还请劳烦大人,再帮我上次药吧。比起旁人,我还是更加相信大人一些,毕竟大人坐怀不乱,作风端正……”

虽然因为不满这姓谢的,徐妙言话里多少带了点讽刺的意味,但这话她所言不虚,若要旁人,她还是宁愿谢玴帮她吧,毕竟跟谢玴相处过好几回,也不是没有……那样过,谢玴的人品她还是毋庸置疑的。

谢玴静静听着她的话。

坐怀不乱,作风端正?

听着还真是好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713:18:33~2020-04-0815:0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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