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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徽不言,女人便明白了。
“仅仅是因为昔日之恩,你如今便这样袒护她,谢二小姐,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重情的人。”
谢徽否认:“娘娘多虑了。”
“但愿我是多虑。”女人拢了拢披风,“不日谢玴的尸首就会运到幽州,届时谢二小姐可要看清了。”
不用她说,谢徽自然也会仔细看清。
——
谢澈一连失踪三日,遍寻无果。
而谢玴的棺椁将在下午抵达幽州都护府。为了边关安定,谢玴身亡的消息并未外传,只待在都护府停留一日,一切准备妥当,再秘密送回范阳,葬于谢氏族地。
谢余氏得知谢玴的尸首已经抵达都护府,便已经等不得明日运回范阳了。她不顾才刚刚好转的身子,便要前往都护府一看究竟。
谢余氏要前往都护府,谢清和谢徽便也要跟着一同前去。这几日谢澈忽然就下落不明,谢余氏便怀疑此事和谢清脱不了干系,任凭谢清再做的如何有孝道如何稳重,谢余氏都不理会他一眼。她并不想让谢清跟着一起去,但如今谢府的事务毕竟还是由谢清掌管打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应允。
谢玴的事情依然瞒着谢荣,所以谢余氏便将谢兰心留在府里照看谢荣,带了徐妙言去。
坐马车到幽州都护府的路程不过一两个时辰,到达都护府的时候,已近黄昏。
连祁和梁鹤都在都护府外迎候。徐妙言这是第一次来都护府,霞辉照着府门匾上‘幽州都护府’五个大字,本已回暖的天气,徐妙言却觉得莫名寒凉。
这一路过来,她一直忐忑不安,悬着的心就没有落下过,只盼着马车能快一些,她就能早点见到那具尸首到底是不是他。可现在真的到这府门口了,她又不敢进去了。
连祁和梁鹤是他的亲信,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徐妙言越来越担心。
谢余氏看她怔愣在原地,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了句:“别怕,孩子。”
徐妙言定了定神,反握住谢余氏的手,“老夫人,我不怕。”
她屏掉自己纷杂的思绪,让自己不要多想,谢玴怎么会死?
像谢玴这种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中别人的陷阱,做别人的刀下亡魂。所以,这一次也有可能是谢玴的一出戏也说不一定。
谢徽下了马车便大步来到连祁和梁鹤跟前,关切询问:“我大哥呢?我大哥他真的?……”
连祁出声打断谢徽:“二小姐,这外面不宜说话,还是先进府吧。”
谢徽连连点头,赶忙进府了,谢清也随即跟上。
进入都护府内,徐妙言忽然停住了。她对谢余氏说道:“老夫人,我一会儿再进去。”
谢余氏点头应允,便由婢女搀着先进去了。
连祁和梁鹤本跟在她们身后,见徐妙言停下便也跟着停下了。须臾,徐妙言便已经转身来到他们跟前。
连祁冷冷的看着她,语气有些僵硬:“徐姑娘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问,大人他是不是……”
她紧紧盯着连祁梁鹤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不管怎样,只要能让她看出点什么,看出的东西能叫她安心便好。
连祁却瞥了徐妙言一眼,冷哼一声:“徐姑娘既已到了这里,自己进去看便是。”
梁鹤见状,忙用手肘捣了下连祁,“你何故对徐姑娘这么凶?她也不过是问一句。”
“问一句?”连祁看了眼梁鹤,最后又看向徐妙言,依然没什么好语气,“她不过是想确定一下大人究竟死了没有罢了。徐姑娘要是不放心,自己进去看就是了,大人的尸首就在里面。”
徐妙言知道连祁一直对她颇有微词,也一直就在怀疑她跟在谢玴身边的动机。如今谢玴遇了事,连祁对她更加不满,也不意外。只是连祁的这个态度让徐妙言更加不安。
连祁并未再说什么话便大步离开了。梁鹤倒是安慰了她几句:“徐姑娘不要跟连祁一般见识,主子遇难,我们心里都不好过,哎……”
徐妙言小声追问:“梁鹤,我只想你说实话,大人他真的死了?”
梁鹤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徐姑娘不信,这事说出去,或许也不会有几个人信,毕竟主子怎会是轻易就被人伤到的人?可是……”他顿了顿,不想再说下去,“徐姑娘去看看吧。毕竟主子生前,对徐姑娘不一样。”
即便梁鹤这样说,徐妙言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她跟着梁鹤前往放着谢玴棺椁的偏房,还未进去,便已经听到哭声。
听到谢余氏的哭声,徐妙言的步子不由得一滞。
然而只是停了这么一步,她稳了稳心神,便又继续跟过去。
走到门前,便见谢余氏趴着棺材边坐在地上,握着棺中男子的手,泣不成声。
谢徽亦是哭的极为伤心,跪在谢余氏身边,想要拉着谢余氏起来。
徐妙言一眼便看到了棺中男人的脸,男人脸上有好几道很深的刀口,他的眼和唇紧紧闭着,面容惨白,毫无生气。
徐妙言的眼里映着伤痕累累的谢玴,她的脑袋里登时嗡了一下,一瞬也不顺死死盯着棺中的男人。
——怎么可能真的会是他?
徐妙言一个箭步冲到棺边,仔细的瞧着谢玴的脸,这张几乎没有对她有过什么好脸色的脸,她已经极为熟悉。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他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那起码他还是活生生的人。
她以前以为谢玴性子冰冷,与那死人无异,可那时候她起码还会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此刻徐妙言俯在棺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具棺材和人都是她未曾感受到的冰冷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即便亲眼见到谢玴的尸首,徐妙言还是不相信谢玴真的死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伸手去扯开谢玴的衣裳。
她不相信这具尸体是谢玴的,她和谢玴朝夕相处那段时日,他身上都有什么伤她都有很清楚。然而扒开衣裳,她都在他身上那些地方看到那些伤痕,背上的肩上的还有手臂上的,都完完整整的在那里,和新伤交叠。
徐妙言不敢相信,死的真的会是谢玴。
梁鹤上前来拉颓在棺边怔怔瞧着谢玴的徐妙言:“徐姑娘……”
徐妙言一把拉住梁鹤的手:“你跟我说实话,这里面不是他,他没有死——”
“徐姑娘,大人他确实一句……”
“不可能!”徐妙言睁圆了双目,“这不可能是他,我了解他,他根本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呵。”连祁轻哼了一声,“你与大人才认识多久?再谨慎的人,也备不住有人出卖暗算!徐姑娘,你可以跟派你来的人交差了!”
谢徽听了,擦去眼泪质问连祁:“你怎能这样无凭无据的冤枉人?妙言姐姐为人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难道你是想说大哥的死跟妙言姐姐有关吗?”
“我没有说主子的死和她有关。”连祁又瞥了徐妙言一眼,“可她接近主子的时候目的本就不单纯,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接近主子的,她心里清楚。”
谢徽刚要替徐妙言反驳,谢清便开口了:“连祁是阿玴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既然连祁会这样怀疑徐姑娘,那也是不无道理。我早就怀疑徐姑娘的来历了,徐姑娘与当年罪臣参知政事徐巍之女徐襄不仅容貌相似,甚至还同姓徐,难道就不惹人怀疑?”
谢徽眉头一皱:“徐家满门早在五年前就被满门抄斩了,大伯这话可不要乱说,私藏罪臣之女,要是被皇宫那边知道了,可是大罪。”
谢清看着徐妙言,只哼了一声,没有再答。
徐妙言无心听他们几人你言我语,也无暇去关心他们是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此刻的她只望着谢玴,眼前浮现的都是和谢玴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心口像被什么一点点覆盖一样,只觉得沉闷,是说不出的难受。
——明明和谢玴之间只是利用,明明只是为了程复,明明谢玴对她从未有过什么好脸色,他对她冷言冷语,她知道他也在利用她,可是谢玴死了,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过?
可是,他虽然对她总是没有什么好态度,可他对她到底还是算好的,她都清楚明白,不管是不是因为这张和阿姐相似的脸,谢玴对她还是算照顾算好的。
她怎能不知?
徐妙言瞧着瞧着,眼睛忽然就湿润了,视线也跟着模糊。四肢就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明明在走之前,他还叮嘱自己一切小心,他还托老夫人照看自己,甚至暗暗派人保护自己,徐妙言也清楚若是完全利用,那么现在的自己早就不值得谢玴这样费心保护了,他原本也不是那样的人,他做这一切无论是因为什么,都让她动容。
徐妙言不是个心子硬的人,越是难过,就越会想起谢玴的好,甚至曾经他对她那些不好的都算不得什么了。她以前怎么会怨他?谢玴身处危机四伏的环境和地位,她不该去怨他。
她难受,她实在是难受,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谢徽惊呼一声‘祖母’,才将徐妙言拉回神。她转眼一看,谢余氏已经哭昏了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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