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运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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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宋孜睡不着，她想知道二房是怀着什么样的心理，在供着大房的。

宋云见她耿耿于怀，耐心解释。

“当年爷爷给的机会是公平的，大伯能沉下心读书，咱爹却整日逃学去镇上听书，你看他认识的字不多，讲古却那么厉害，都是那时候听来的。”

“后来，那说书先生走了，爹又迷上了采药赚钱……总之就是不务正业，爷爷想着家里几十亩地，总要有人来种，就没有强求他读书了。”

“再之后，世道变了又变，爷爷认定读书人才有大出息，所以全家什么都紧着大伯来……”

宋孜懂了，这有点像古代，整个家族的资源都倾向最有出息那个人的模式。

宋云继续说：“总之，大伯是咱家最有希望混出头的人，以后全家都会跟着他过好日子的。”

“那如果他们家出头了不管咱家呢？”

宋云一愣：“怎么可能？大伯是好人。”

是啊，大伯是好人。

但宋云不知道，大伯教出来的孩子，长大以后自大又自私，不懂感恩，根本指望不上。

第二天一早，卢碧枝果然每个孩子都给煮了鸡蛋，还煮了点粥做早饭。

这可是真稀罕，几个小的开心得不行，“要是以后天天有早饭吃就好了。”

宋孜悠悠问了句：“不知道大伯家，吃不吃早饭？”

宋震：“那当然吃的！我小时候在大伯家住过一次，他们家的饭真好吃！”

宋孜心里一刺，却发现大家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对方吃好喝好有什么不对。

宋明见偶然扫过二女儿一眼，发现她闷闷不乐，笑问：“怎么，你也想去大伯家住两天？”

宋孜：“……”

他根本不明白症结所在。

吃了早饭，宋云宋孜就带上东西，准备出发了。

三个小的眼巴巴看着，不开心。

他们石崖村在山里，离镇上（公社）三四公里，山路不好走，靠脚程得走两个小时，小孩子也走不了。

姐妹俩只借到一辆自行车。

看他们苦着小脸，宋孜笑说：“纪知青还有一辆自行车，能再带一个。看你们谁能打动他了。”

三个小的一听，顿时欢呼着，争先恐后往外跑。

谁知宋震刚跑出去，pia叽——

一个乌鸦撞他怀里了，他痛得哎哟一声，却眼疾手快，把那撞晕的乌鸦给逮住了。

脚步一转，宋震跑回来，“我不去了，我烤乌鸦吃！”

宋孜：“……”

[叮——金手指生效，积分+1。]

小宋月舔舔嘴巴，“大哥你好厉害呀，我能吃吗？”

宋孜哭笑不得，看向宋桂：“你呢，还去公社吗？”

宋桂：“去！”

宋孜要走，宋震：“姐，你的乌鸦嘴能不能多来点？”

宋孜：“……”

ys：[……想得美，故意把霉运变好运是不会触发金手指的！]

宋孜耸耸肩，叮嘱宋震：“你们悄悄弄，别被大人发现了。”

大人们迷信，乌鸦是不让吃的。

到了林爷爷家，叫上纪飞星，一向文静的宋桂却闹着要坐大姐的车，让二姐坐二姐夫的车。

可她没料到，宋云脸一红：“我不会骑自行车。二妹你……好像也没学过？”

宋籽没学过，但宋孜是会的，她笑说：“我前几天找纪知青学了，是不是啊纪知青？”

纪飞星：“……嗯。”

宋桂好失望啊，不过，能坐二姐夫的车也不错，二姐夫真好看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英俊潇洒。

两辆自行车走走停停，到镇上也花了一个小时。

三姐妹要去公社中学，而纪飞星要去中药铺。他记性好，根据扶贫剧学到的知识调配饲料，可以让小鸡仔少生病。

宋云听了笑道：“正好顺路。”

由宋云指路，几人先到了中药铺。

纪飞星停了一下，又道：“我把你们送过去，自己再回来。”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一道轻佻响亮的口哨声，“哟、籽妹！”

接着，又是几个极其不正经的声音在喊：

“又来找你的向阳哥哥啊？”

“都退亲了，还有脸来啊？”

“怎么没有？没瞧见人家是带着新欢来的吗？”

宋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转头一看，药材铺旁边的矮墙上，坐着四五个少年。

众少年隐隐以最中间，穿得最体面的那少年为中心，那人正是二妹的娃娃亲对象。

金向阳。

她紧张地回看宋孜，怕她难过羞恼。

然而，宋孜虽然也在看那边，眼神却显得很茫然。

见她看过去，那名c位少年黑着脸朝她走来。

在宋孜疑惑的目光中，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纪飞星，冷哼一声，沉声道：“你别后悔！”

宋孜：“？？？”

金向阳放完狠话，自认为很潇洒地转身就走。

他家世很好——出身医药世家，公社特批他们家经营药材铺，他爸爸在公社卫生站当主任医生，他自己也争气，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每次放假回家，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同龄人，他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天之骄子。

唯有一点不如意，那就是条件这样优秀的他，却有一门让人发笑的娃娃亲！

对方虽然长得不错，但就是个土土的村姑，还目不识丁，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共同话题，他的同学们还老是拿这件事取笑他。

他早就想退掉这门亲事了。

不曾想一个月没回镇上，一回来就听说亲事已经退了。

他本来挺高兴的，谁知今天一大早，老同学见面却又笑话他。

原来对方不但当众跟男知青亲嘴了，还搞得人尽皆知，流言满天飞。

这会儿两人亲都订了，对方是大城市来的知青，听说很有钱。

金向阳心里那个气啊！

鼠目寸光！

他哪里不比回不了城的知青好？

就算能回城，哪个知青不是抛妻弃子一去不回？

他正在气头上，偏偏宋籽就带着新未婚夫出现了，神采飞扬，比退亲前更好看的样子，刺眼极了。

一时冲动说了那句话后，他心下痛快了。

他心想，以后他一定要混得很好，让宋籽哭着后悔去！

不料，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个自以为很小的声音：“他谁？”

金向阳一个踉跄。

宋云&宋桂：“……”

是了，她们忘了宋籽有点忘事儿。

她们看看这个，再看看哪个，不知道要不要说呢？

宋桂想了想，另辟蹊径：“二姐，你觉得二姐夫好不好呀？”

宋孜：“当然好了，他是全宇宙最好、最明亮的星星！”

金向阳握紧了拳头，回头恶狠狠瞪向纪飞星。

“……”纪飞星维持着他惯常冷淡的表情。

这有什么，粉丝的日常操作罢了。

从前，宋桂就不喜欢总是厌恶地看着二姐的金向阳，她没有压低声音：“他就是金向阳，你的娃娃亲。”

宋孜没有让宋桂失望：“哦。”

宋云：“你就……‘哦’？”

宋孜歪头，十分理所当然地说：“不然呢，他还没有星星一半好看呢。”

宋云看着气红了脸的金向阳：“……”

“难道不是？”

“是！二姐太有眼光了！”

宋孜如同找到了知己，“你也觉得星星最好看吧？”

宋云：“快走！”

宋孜也无意再停留，骑上车走了几米，见纪飞星跟上了，她回头冲着金向阳做鬼脸：“略略略！”

金向阳怒吼：“宋、籽！你给我回来！”

宋孜不是没有看见金向阳快气炸的样子，她故意的。

这人上辈子落井下石，这会儿在这里装什么受害者呢？

这回是她火速和纪飞星决定合作，主动退亲。

可上辈子，是金家退的亲，还贬损打击她，让她伤心难过了好几个月不出门。

……

到了中学门口，纪飞星放下宋桂就离开了。

姐妹三人在门口登记后，来到教师宿舍楼下。

刚停好单车，就碰上了一个10来岁的男孩，眉眼跟宋震很像，“大姐二姐三妹，你们来啦？！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宋云怕宋孜不记得，小声说：“这是老四宋卓远。”

大伯家的孩子起名都显得有文化，大女儿清卓，四个儿子分别是卓越，卓识，卓远，卓逸。

宋卓远说着，就来解自行车上的箩筐。

宋孜却笑说：“别动，这箩筐里的东西，是别人托我们带给亲戚的。”

宋卓远这么小的孩子，笑容一下就没了，“哦，那你们自己上去吧。”

瞬间变脸，去找小伙伴玩了。

宋云等他走了，才错愕地问：“二妹，你干嘛那样说？”

“就是逗他一下，”宋孜无辜地眨眨眼，“大姐，我们给他们家一个惊喜好不好？”

“啊？”

听了宋孜的‘惊喜计划’，宋云还莫名其妙，宋桂拍拍手，“好啊，二姐我同意！”

宋孜满意地摸了摸三妹的头，她发现，三妹其实很聪明的。

宋云也不是不聪明，只是习惯把人往好了想。

这回，她要狠狠心，把一些她以为美好的东西，撕开给她看。

三人空着手上楼，是大伯母黄美兰来开的门，看见三姐妹她就笑了。

“哎哟稀客啊，快进来。你们爹娘没来吗？”

大伯宋明恩戴着眼镜正在沙发上看报纸，大堂姐宋清卓在写字帖，三人乖巧地叫人。

只换来高贵冷艳的应答声。

宋孜看到几人白白嫩嫩的肤色，还有大堂姐微胖的身材，深吸一口气。

“嗯，爹娘不知道我们来的。”

黄美兰：“啊？”

宋明恩低头从眼镜后皱眉看过来：“怎么回事？”

这太不寻常了，为了不给他们家添麻烦，除非是送东西和拜年，不然宋明见都不让孩子们来的。

宋孜低头扭着衣角，一副心虚理亏的样子。

“两个妹妹想上学，爹娘不同意，说家里没钱。我们是偷跑出来，想跟大伯借钱交学费的。”

宋桂紧跟着说：“大伯、大伯母，我想上学！”

宋清卓一下就把笔拍在桌上，“胡闹什么？我们家可没钱！”

“清卓！”宋明恩表情严厉地喝了声女儿，又对三人道：“先坐下，慢慢说。”

宋云被宋清卓拍桌那一下拍愣了，她僵硬地站着，忽然说：“大堂姐，小学的学费才两块钱……”

宋清卓：“二叔不让你们上学，那是你们没天分，读了也是浪费钱！两块钱不是钱啊？”

宋明恩又怒喝了宋清卓一声，但她根本不怕，“我又没说错，一学期两块钱，还要买书买文具，五年下来就是好几十块钱了。”

宋明恩真的怒了：“你给我闭嘴！”

转头，他尽量和蔼地对三姐妹说：“读书的事情，还是得跟你们爹商量，我是不能偷偷给他拆台的。”

宋孜发现，宋云的表情，从开始的错愕到不解，后面又变成了难过，她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圈微微红了……

与此同时，纪飞星在药材铺买到想要的东西。

谁知刚出门，他就被五个少年团团围住。

“呵，哥们，跟着籽妹来示威呀？问过兄弟们的拳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