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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陈雪走后,秦韫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汗水浸得他伤口很疼,他有些后悔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激怒林昂,或者为什么要跟对方缠斗,否则便不会有身上这些伤口。
林昂那小子可真狠得下心,连踹他两脚,肋骨愈发疼得厉害,刚才面对陈雪都一直强撑着。
脸上倒还好,就是额头接近发际线的位置破了口,是被林昂一脚踹到地上,脑袋磕茶几上碰的。
好在脸上没什么明显伤口,若是化了妆,占点儿发型的便宜,明天的颁奖典礼也能混过去。
至于林昂,秦韫可没那么多顾忌,只怕鼻青脸肿是没法出席到公众面前的,秦韫想到这,冷冷地笑了。
随后给微信里另外一个联系人去了语音,事情闹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半夜两点,林昂从酒醉中醒来,脑子有些懵懵的,待看清眼下客厅里凌乱的一切,之前跟秦韫的一幕幕争吵又浮现在眼前。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从沙发上爬起来,却发现身体在沙发上蜷麻了,缓了好几分钟,他仰面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眼泪流了出来。
此刻他不觉得伤心,只是眼睛不听话,天花板那吊灯还是他讨秦韫喜欢才买的,配色和颜色并不是他平日里的风格。
再看那窗帘颜色,这电视墙的装饰,有好些都是秦韫出的主意,或者说他问着秦韫的喜好改的,那时候他真拿这儿当自己的家,拿秦韫当自己后半辈子的爱人。
现在一切都被摔了,所有的东西都破了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了。
林昂缓过那股子麻劲儿,从沙发上爬起来,径直去了厨房,肚子有些饿。翻开冰箱一看,竟全都空了,连酒都没有了。
他没出差前可都是塞满了的,这才走几天就空无一物。可见秦韫根本就没对他上心,这些小细节,脱离了恋爱的滤镜,无不在昭示对方的毫不在意与绝情。
亏他还为了对方放弃事业,可真是笑话一场!
啪的一下关掉冰箱门,林昂眼里只剩下冷漠,转身就回了卧室,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在洗手间随意用水抹了两把脸,带着手机直接出了门。
连钥匙都没拿。
乘电梯下楼的时候,他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小莫,北滨路的房子,帮我找买家卖了。挂到网上,或者找中介,找熟人,都行。价钱不用商量,尽快处理。”
干脆利落,不等助理问原因,他就挂断了电话。
走到地下车库,他突然想起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只好出门拦出租车,好在这边是繁华区,夜生活很丰富。
两条街之外就是商圈,晚上出租车经常在附近转悠,林昂很快就拦到一辆。坐上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突然卡了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回头望了一眼小区的大门,心中生出浓浓的不舍。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用自己的能力买的第一套房,装修也是自己亲自盯的,意义非同一般。
从前不管在哪儿,他只要回来都想的是回这里,如今要离开,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司机师傅又问了一遍,林昂说了一个地址。
那是外公家的老房子,钥匙在他这儿,他小学中学都在那边读的,现在虽然没人住,可也请了人定期打扫。
“那片以前是军区大院啊,你是大院子弟?”司机师傅热情地找话题。
林昂摇了摇头,“不是。”
“嘿,那地儿可贵了,住那儿的人个个不得了,我一看小伙子你也是个人才。”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林昂,“长得多周正,跟个大明星似的,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大概是老师傅说话太真诚,林昂忍不住笑了笑,“那就借您吉言了。”
“说这些,我能拉你一回,都算运气了。”师傅笑着,见林昂接了话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林昂偶尔回应少,老师傅就自己扯话题,等到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情松快了许多。
“我付你钱,扫码。”林昂拿出手机,老师傅递过来二维码,一边还问,“你说那地方还没到呢,怎么停这儿?”
“这边有个夜摊子,我以前读书那会儿,最喜欢在这儿吃烧烤,这不还饿着嘛。”林昂语气也轻松了,可按了几下手机,屏幕还是黑着,没有显示。
“这,我手机好像没电了。”林昂展示给司机师傅看,对方顿了会儿,然后摆摆手,“算了,就当做好事,不收你车钱了。”
说着,就要放手刹走人,林昂连忙道:“你给我说个号码,等我手机有电了转给你。”
司机师傅犹豫着,就在这时候,林昂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他没来得及回头,对方就递出了钱。
“我是他朋友,帮他结了。”
林昂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样子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名字就挂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
直到出租车收了钱离开,对方浅笑着喊他:“小昂,认不出我了?”
“远哥。”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对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林昂定定地看了几眼男人的脸,终于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人的样子。
“真的是你啊,远哥。”称呼依旧是熟悉的,人的样子也是熟悉的,只是好几年不见,竟有些不敢认。
裴之远挑了挑眉,“当真认不出我?我又没整容。”
“不是,你长得更帅了。”林昂笑着,他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只觉得熟悉却根本没往裴之远的身上想,这会儿听人说话愈发地确定,是了,就是这个人。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应该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裴之远声音多少有些惊奇,“果然,小昂长大了,再也不是黏在我身后的小屁孩了。”
“好吧,是我的错,我给远哥赔礼道歉。“林昂低眉顺眼地给裴之远作了一个揖,裴之远笑着说他耍怪,“得了吧,知道你大明星忙得很,成天飞这儿飞那儿参加活动,要不就是进剧组拍戏,手机都得交给林墨看着吧?”
“可不是,她看我可严了,连微博都卸载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路,不约而同就到了一家烧烤摊,“来,远哥,我请你喝酒撸串,算作赔罪了。”
“你请我?”裴之远的目光看了一眼林昂的手机,“还是我请你吧。”
这话一出,立刻冲淡了林昂的喜悦与兴奋,现在的处境,别说请裴之远,连车费都是人家付的,还谈什么请客?
林昂轻咳一声,脸上有些发烧,嘴上却笑嘻嘻道:“远哥可以借我点儿。”
“别,回到我母校,还要你买单做什么?”
“这也是我母校,咱们谁也说不着谁去。”
林昂狗腿儿似的帮裴之远拖了椅子,自己坐到对面,熟门熟路地倒了两杯茶水,是那种一次性的塑料杯装的,感觉端在手里都拿不稳。
男人解下腕表,撸起白衬衣的袖子,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菜单。一举一动都显出矜贵的样子,仿佛跟这个人声嘈杂的烧烤摊格格不入。
林昂也拿了一份菜单,率先点了几样,随后看向裴之远:“远哥,你还记得这儿不?”
裴之远微微挑眉看他一眼,很认真地在听这小子说什么。
林昂抿嘴一笑,冲老板又点了一些,都是裴之远以前爱吃的,“远哥,喝酒么?”
这摊子啤酒就一箱一箱堆在角落,要喝酒自个儿去拿,结账的时候看瓶子算账。
裴之远干脆就没点单了,老板一走,林昂就去提了两瓶啤酒过来,“嘿,远哥,你还记得有一回咱们在这儿,你帮我吹了六瓶啤酒么?一口气,吓得江海那小子当场就怂了。”
裴之远眼里带着笑意,仿佛闪着星光,“记得。”
“得亏有远哥你,否则我肯定要挨江海一顿揍,回去还得挨我外公一顿揍……“林昂笑得后槽牙都能看到,“江海那小子,如今洗心革面那叫一个彻底,回头考了警校,上回见面一脸的正气,简直叫我不敢认……”
“对了,远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该知道我就去接机了。”林昂毫无形象地撸串,吃得一嘴的油。
裴之远倒是斯文很多,林昂也不觉得怪异。反正远哥从小就是学霸,那时候还戴眼镜,斯文得不像样子,哪晓得打架还那么厉害。
“昨晚九点的飞机落地。”
林昂啊了一声,“敢情你一回来,就直奔这儿?”
“是啊,在国外就想这一口,可惜怎么也吃不到,这不第一时间赶过来。”裴之远的思绪拉长了,想起小时候的一些记忆,林昂朝他挥挥手,噗嗤一声笑了,“看什么呢?”
“那你还出去么?”
“不了,回来有些事。”裴之远没具体说,林昂也只是寒暄地问一句。两人分别了好几年,身份和心境都各不相同,即便说了,林昂恐怕也听不进去。
毕竟裴之远要谈的,不就是商业上那点儿事,说不定他哥林沉锋来,两家谈着谈着又能谈出一个合作了。
“那挺好,我们也能时常碰面了。”林昂嘿嘿笑着,老友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今天所有的情绪。
直到裴之远问他:“你住北滨路,大半夜跑了大半个城,也不嫌折腾?”
对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带着些许淡淡的关心,让人如沐春风。这么多年,林昂唯独面对裴之远时最能感到舒适,那是一种彼此默契的惬意,完全不需要伪装自己,更不需要担心妨碍到对方。
一言一行都不经思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误解。
这种感觉是最好的相处尺度,在林昂看来,哪怕他后来进了娱乐圈,见过那么多人,有多少刻意讨好,又有多少阿谀奉承的,但都没有裴之远这般舒适惬意的。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从小就来往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裴之远比他年长几岁,总拿他当弟弟看,无时无刻都在包容着。还记得当初追求秦韫,他还远程求助了裴之远,那时候他工作不是特别忙,与对方的联系也多。
跟秦韫在一起的这三年,除了工作,他所有心思都花在了跟对方相处上,以至于跟以前的朋友,特别是远在国外的裴之远都渐渐疏远淡了下来。
然而重逢,却发现他们并没有因为中断联系而有半点芥蒂与尴尬。
一切一如往常,他们仿佛还是那会儿读书时的样子。
也难怪裴之远一回国,就直奔这个地方,他也是念着正大街的小夜摊吧。
林昂微微一笑,心里感到万分慰藉,“不折腾,我不住北滨路了。刚准备搬回正大街,来吃顿烧烤庆祝下。”
这话一听起来就不靠谱,裴之远也没有戳穿,“那正好,我陪你庆祝,庆祝新生活。”
两人就着烧烤摊的廉价啤酒,互相碰杯,然后相视一笑。
“脸上怎么回事?”裴之远端详着林昂,林昂喝了酒,醉意又涌上脑门,偏了偏头,“什么怎么回事?”
“青了,还肿了。”裴之远凑过来,就近距离看了下,“跟人打架了?”
对方的呼吸太近,林昂忽然感到一股从胸腔涌动的压迫感,他的视线垂在裴之远的下巴上,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裴之远拿手按了按林昂的伤口,“刚才天太暗,没有察觉到,这会儿灯光下,突然就看清楚了。”
林昂冷嘶两口气,“疼。”
“疼还跟人打架?打不过,不知道叫帮手?”裴之远的语气是从前熟悉的小埋怨。
林昂突然就笑了,“叫你来帮手么?”
“也可以。”对方想都不想就答应,还颇有种跃跃欲试的态度。
林昂愣了,“远哥,你疯了?三十岁还跟人打架?”
“帮小昂,几十岁都不过分。”裴之远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林昂望着男人的眼睛,无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笃定。
仿佛只要他说了是谁干的,裴之远会立马起身去找人揍一顿,弄出个一模一样的伤口来。
不带一丝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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