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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安的地道出口除了总兵府的叫人看守之外,其他的全都用土石封死。玉旒云命郭罡立刻带着大家去到每个出口,一一亲自下达命令。到全部完成时,天已经快亮了。大家过了时辰,反而睡意全无,便各自去做每天例行的事。

如此过了十天。算算玉旒云给庆澜帝写秘信请求调兵的手令,无论如何这时也该有回音了,偏偏什么消息也无。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西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石梦泉道:“再等等,现在是腊月里,路不好走。”

于是就又等了三天,还是不见传信兵回来。再耽搁下去就要到年关了,那时全国各大军事重镇的统帅会到辖区内巡查——富安此地归神女关指挥,神女关又在吕异的辖区之内,倘若吕异来到这里,就麻烦了。更有,玉、石二人“狩猎“的时间太长,再怎么乐不思蜀,也没有不回宫过年的道理。相信北疆情势稍一缓和,赵王父子也会回京……

玉旒云不禁烦躁不安。虽然抱着一线希望,庆澜帝的手令也许明天就会到,但跟着就发愁怎么让郑军先挑起战火来——淹掉靖杨无意是最便捷的方法,只是,正如石梦泉所说,这样对郑国百姓危害太大,即使得胜,万一这事被传了出去,就会成为朝中对头用来攻击自己的把柄。

如果派人由秘道潜入靖杨制造些混乱呢?那边有十三个出口,须得问郭罡从哪个出口出来为妙,又要绘制秘道地图,还需要想一种混乱可以让郑军哑巴吃黄连……实在费神。

假如按照自己最初设想的,从水路到靖杨,然后用火炮假装攻击富安呢?火炮毕竟还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万一真的伤了自己人……再说郑国凭空多出火炮来,一追查就可知道是假。将来又要面对朝中的对头们……

她想出了种种计划,又一一推翻。似乎自从听了郭罡的水淹计之后自己就着了魔,时不时往那计策上靠:如果能淹没靖杨,又不伤百姓,那该多好啊!

偏偏却不能,她心下烦躁,看到桌上有一本半翻开的书,就一把推到了地上。正巧郭罡从外面推门而入,这书就掉在他的脚边。“大人和谁生气呢?”

玉旒云没好气地:“没生气,不小心弄掉了而已。”

“哦,是么?”郭罡将书拣起来,“《司马法》,原来大人在看这本书。”

玉旒云本来想说不是自己在看,但又转念一想:难道还能是范柏在看么?石梦泉也从不曾在这间书房里读过书……莫非这是郭罡特特摆出来有所企图?她因此沉默不语。

郭罡笑道:“啊,老夫愚笨。大人治军已久,这本书恐怕看得很熟了呢——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是故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放仁见亲,义见说,智见恃,勇见方,信见信。内得爱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战也。”

他读的是《司马法》的开篇。玉旒云听到“杀人安人,杀之可也”就知道他是想说水淹之计——这些天不见他提,还以为他死了心,未料依然执着。便冷笑道:“你不用再说了——你不是才读过么?‘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你把郑国的土地都淹没了,这叫爱其民么?”

郭罡道:“自然不叫,那叫杀其民。”

玉旒云听他这样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么你还来宣读什么《司马法》?”

郭罡道:“老夫只是有一事不解,想和大人讨论讨论——大人的士兵是从何处而来?”

玉旒云皱了皱眉头:“自然是从各地招募。”

郭罡道:“士兵入伍之前做何营生?”

“自然是做什么的都有。”玉旒云道,“农夫,樵夫,铁匠……”

郭罡道:“那么大人以为郑国士兵入伍之前都是什么人呢?”

玉旒云怔了怔。郭罡接着道:“还不是农夫,樵夫,铁匠——是人家的儿子,兄弟,丈夫,父亲——还不就是郑国百姓?为什么郑国的百姓不能杀,士兵却可杀呢?莫非只因穿上了铠甲,他们就不再是人了吗?”

一语把玉旒云问住了。半晌,道:“那你是什么见解?”

郭罡道:“老夫就是想了许多年也没想通,所以干脆不想了。”

玉旒云蹙着眉:这叫什么回答?

郭罡道:“老夫自从决定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之后对主公素来都说:只要是为了胜利,为了将来,该杀就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哼!”玉旒云冷笑了起来:绕了这么一个圈子还是回到开始。“好。”她道,“那么我现在也明确的跟你说,我认为,为了胜利,为了将来,都不可以引水淹没靖杨。这就是我的决断。”

郭罡的面色很平静:“只要大人有了决定,那就好。”

谈话到这里气氛僵硬,应该告一段落了,然而郭罡却站着不走。玉旒云虽然知道这人可以帮自己对付公孙天成,但依然讨厌他的态度,就问:“你还有什么要说?”

郭罡道:“老夫另有一事不明,要向大人请教。”

玉旒云不耐烦地:“说——”

郭罡道:“大人有没有发觉最近在边境演习的郑军有何变化?”

玉旒云每天要到边境上巡视一回。这些天来,郑军依旧“操练”不止,但人数有所增加。玉旒云虽然叫哨兵不要浪费力气去驱赶他们,却也嘱咐要提高警惕,以备郑人突然发难。“他们派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她道。

郭罡摇摇头:“大人只看到人越来越多,怎么没有注意到其中孩童与老人也越来越多?”

玉旒云愣了愣,仔细想想,果然如此。她上午还在郑军队伍中看到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和头发雪白的老人。

郭罡道:“大人爱民,是以不忍心杀民。而郑国的各路诸侯为了集结队伍争夺王位,却强拉壮丁,搞得民不聊生——大人迟迟不出兵,任他们将你眼中的不可杀之民变为可杀之兵,是爱民乎?杀民乎?你方才说你已有决断,但老夫看,你还是当断不断!”

这正说到玉旒云的烦心事了,立刻就发起火来,冷笑道:“你倒说说以富安的兵力一旦发兵靖杨,纵然开始得胜,下面的仗怎么打下去?”

郭罡道:“大人不是有瑞津的人马么?”

提到这个玉旒云没的更加恼火:“吕异和刘子飞肯把瑞津的部队还给我?如果没有……”

“如果没有什么?”郭罡道,“老夫大胆猜测,大人是向皇上请了一纸调兵手令,但是现在还未收到,是也不是?”

玉旒云咬了咬嘴唇:“你倒是神机妙算,什么都能猜得到。光猜到有什么用?难道你能变封圣旨给我?”

郭罡道:“大人过奖了。老夫可没那么大本事变圣旨。不过老夫以为,即使没有圣旨,也能从瑞津调过兵队来。并且,老夫能把大人那个引郑人先出兵的烦恼也一并解决。”

玉旒云皱着眉头:“怎么调?”

郭罡道:“老夫来给大人编个故事,大人听合不合理——”

瑞津。

接连下了几场雪,开始有了辞旧迎新的气氛,围着炭炉喝酒烤肉正合时节。

刘子飞和吕异接下了大军之后日子过的既累又乏味——

本来他二人争着要接收玉旈云的部众,都想,这是一支英勇善战之师,谁得到了,谁的力量就大大增强,将来建功立业也就如虎添翼。他二人一个授命驻守原铴国即现在的中州四省,一个授命驻守郑国割让的半壁江山,锁月城和瑞津刚好就在交界之处,两人都争相要把这肥肉划归自己的辖区。互相较劲了好一阵,才达成了共同管辖的协议。谁知,玉旈云的部下对他们好不买账,石梦泉留下罗满主持大局,这些士兵们就宁可听罗满这位副将的,也不停刘子飞和吕异的差遣,两人好不郁闷。又有心贪污军需顺带搞点儿破坏让玉旈云背黑锅,但石梦泉临走将一切都清点造册,他们非但贪污不得,凡有正常或意外损耗的,他们还得补上,以防玉旒云日后找茬。两人因而满腹牢骚:早知当初不揽这麻烦,如今既无功劳又无苦劳。

而更倒霉的是,连瑞津的商人那里都没有油水好捞——自玉旒云毁了人家的商船又强征药材之后,商人对军队印象差到了极点,许多商铺纷纷撤庄,搬到别处。一个商港登时变得冷清不已。所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家商号也都对军队避而远之。所以,本来刘、吕二人争着要独揽瑞津的兵权,后来谁也不愿意呆着,争相要回到各自的驻地去,把这个食之无味的鸡肋丢给对方。只是因为不想留下把柄给玉旈云抓,才勉强按照之前共同管辖的协议办事,轮流派人来巡视,到了腊月,又双双亲自前来巡查,且商议下一年要如何处理瑞津这个大麻烦。

想他而人各自驻兵一方,地方缙绅冰敬炭敬处处到位,而来到瑞津,冷冷清清,只有泰和商号送来些菜肴,好不凄凉。然聊胜于无,他俩还可饮酒赏雪。泰和商号新调来的掌柜,一个名叫宋闰田的,也叨陪末座。

三人正喝酒,突然见外面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吕……吕将军,范总兵来了!”

吕异愣了愣:“这时候他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卫兵不待回答,范柏已经从外面摔了进来:“舅父,您可一定要帮我!”

看他满身污泥血迹,刘、吕二人都吓了一跳。吕异道:“青陵,你……你这是怎么了?”

范柏号啕大哭,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大胡子副官就道:“启禀将军,范总兵在富安……在富安被郑人打败,现在富安失守了。”

吕异惊得筷子都掉进了沙锅里。刘子飞问道:“富安被郑人袭击了么?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们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

大胡子副官道:“回将军的话……不是富安被袭击,是……是我们先去攻打郑人……”

“什么?”吕异拍案而起,“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快给我从头到尾讲个清楚!”

“是……”范柏收住了眼泪,“青陵蒙舅父提拔在富安做总兵,可是手下的人没一个服我的。他们个个都说我没本事,坐到今天这位子都是因为舅父您用钱贿赂兵部尚书。”

“胡说八道!”吕异骂。

“是胡说八道。”范柏擦着眼泪,“我为了舅父的名声,就处治了几个带头造谣的,像是邓川、邵聪他们,都被我把官职一抹到底——邵聪还被我派到伙房呢。但是其他人还是议论个不停。我就想,须得立一件奇功,才能叫他们都服我。这时正好郑国那二皇子天天带着人马到边境上挑衅。我看他的士兵老的老,小的小,就想……灭他应该不困难,而且总算是一件军功。所以我就……”

“你就去攻打郑国二皇子?”吕异怒道,“你这糊涂虫!私自破坏两国停战协议,这可要留下话柄啊!”

刘子飞和吕异面和心不和——又或者不如说两人除了在想对付玉旈云这事上有共同利益之外,其他方面都明争暗斗。此时他听到人家的外甥闯了祸,反而开心,道:“也不见得就留下话柄。要是能将那二皇子的队伍全数歼灭,再乘胜追击灭了郑国——到时候这个国家都不存在了,谁还来计较当初的停战协议?唉,不过可惜……”

吕异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小畜生!你快说,既然人家士兵老的老,小的小,你怎么能把富安也丢了?”

范柏连头也不敢抬,道:“我……我也不知道……不是一下就丢了……我跟他们打了大半个月,富安的士兵死伤过半……粮草又不小心被他们烧了……这才……”

“大半个月?”吕异惊道,“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

范柏道:“是……是我自一开战就不让往外传消息,怕万一有什么闪失,传回京去叫皇上知道了,会怪罪舅父……”

“关我屁事!”吕异大骂,“我看是你这小畜生开始满以为自己能轻松取胜,所以想先把实情瞒住了,将来好写一封天花乱坠的战报吹嘘自己,是也不是?”

“是……是……”范柏点头,“青陵如果能立大功,舅父……舅父也会被皇上奖赏……”

“混帐!”吕异斥道,“什么奖赏!要是你真的打赢了,得了奖赏,你会想到我?现在是闯了祸了你才来找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老实说,究竟富安士兵是死伤过半,还是已经全军覆没?”

“这……”范柏吓得都结巴了。

“启禀将军,”那大胡子副官道,“范总兵带了我们一千多个弟兄撤出了富安城,现在就驻扎在梅岭。只要将军能借些人马给我们,一定能把富安夺回来。”

“富安驻军一万,现在就剩一千人?”刘子飞惟恐天下不乱,在一边煽风点火,“哎呀,这要是再借兵,万一有去无回,岂不是糟了?”

“如果舅父和刘将军肯亲自带兵来……”

范柏话才出口,就被大胡子副官插话打断:“不行。范大人你忘了么?我们私自去攻打郑人已经犯下大错,现在再叫吕将军和刘将军不奉皇命就率兵到富安来,岂不将他们也拖下了水?当务之急是要快借些精兵回去,赶紧夺回富安,千万不要让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呀!”

吕异皱着眉头。

刘子飞道:“你们这些后生懂什么?兵士的差异很小,关键都是将帅的指挥。如果部署失当,再多是兵也打不赢。吕将军,依我看,为了范贤侄好,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替他收拾残局。反正那边剩下的一千人都是你的旧部,指挥起来顺手,富安城又是你的辖区,调援兵方便得很。瑞津这里有我,出不了事。”

吕异心道:我去了前脚去了富安,你还不后脚就派人上京告密?到时候你添油加醋,恐怕连我的辖区也占了去!我可没那么笨。

见他沉默不语,范柏不敢吭气。那大胡子副官又道:“也不见得再多的兵都赢不了。咱们如果能十倍于郑人,十个踩他一个,还怕踩不死他们?我们范大人虽然不及两位将军这么神勇过人,但总算也是个总兵,也读过兵书。假如两位将军来战要五千兵马,那我们范总兵带个五万兵马,还怕不成么?”

吕异看了他一眼:范柏会提拔些马屁精,这早在自己的意料之内,不过这人说的也不全是废话,如果能以人海战术迅速击败郑军,就可以尽快把这事平息下去。五万军队的移动显然不能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可以说是操练演习。只要稳住了刘子飞,不让这家伙忙里添乱,那就万事大吉!“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那副官,“眼生得很!”

“小人姓贾,叫贾老实。”大胡子副官回答,“我跟将军在翼水打过仗,不过小人位卑,将军不认识。”

贾老实?吕异想,这名字可真是难听。“兵我可以借给你。”他对范柏道,“不过,五万人太多了。富安那地方一马平川,根本就守不住。给你三万已是绰绰有余。在过年之前,你一定要把富安给夺回来,否则——皇上面前我可不保你。你能不能做到?”

范柏张了张嘴,回答之前先去看贾老实。贾老实道:“将军……这……这打仗的事,怎么敢打保票?”

吕异一拍桌子:“你们都是饭桶么?三万人马你们都不能保证夺回富安来?那我看你们也不用回去了。我现在就奏报朝廷,向皇上请罪,然后亲自带兵去收复富安!来人,把他们给我押下——”

“将军且慢——”贾老实高呼,接着推了推范柏,让他赶快表态。范柏挤眉弄眼,仿佛还是不太有把握,但终于道:“舅父借三万人给青陵,青陵一定在过年前收复富安。”

吕异瞪着他:“哼,你嘴上说的——你倒讲讲,你是什么个计划?莫非还真想十个踩一个去踩死郑军么?”

“不,不,不……”范柏连忙摇手,“我打算让一千人到城下去叫战,其他人远远地埋伏着,郑人一出来就把他们围住。”

也算是中规中矩的打法,吕异微微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呢?郑军不可能一开始就倾巢出动,剩下的人你怎么办?”

范柏道:“第二天我再去叫战……”

“还去?”吕异道,“你不知道同样的计策用第二回就不灵了么?”

范柏汗如雨下:“我……我……”

“将军教训的是。”贾老实道,“不过郑军和范大人多次交锋,知道范大人不是一个……一个狡猾的人……”他似乎是斟酌着措辞——说白了,那意思是范柏是个白痴,但是作为下属,就得称赞上司是“不狡猾”。“郑军一定认为范大人是想把同样的计策用第二回,于是就不想理会。所以范大人还要再叫战,直叫到郑军厌烦为止。这时他们就会想,如果多出些兵力一次将我军消灭,就可永绝后患。”贾老实拿手比画着,“这儿是富安城,这儿是梅岭。将军借我们的三万人马多数都将埋伏在梅岭中。郑军并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就算猜到我们搬了救兵,也绝对猜不到有三万之众。他们大概以为我军有三、四千就了不得了,于是会出动大部分人马——甚至全部人马追击叫战的部队。到时,我军就一直朝梅岭撤退,引郑军进我们的包围圈。等他们发现时,早被三万人包围,哪里还跑得了呢?”

吕异摸了摸下巴:这个计策算不得高明,但也还马马虎虎。“这是你想出来的?”他问贾老实。

“小人哪儿有那个本事。”贾老实道,“都是范总兵的妙计。”

“哦?哈哈——”刘子飞笑道,“贤侄的计策大巧若拙,巧妙得很。吕将军,看来你是后继有人啦!”

吕异没心思发火,须得先把正事办了:“三万步兵,五千石粮草——兵要一个不少地给我带回来,少了你给我征人来补上。粮草你过了年也要给我补回来,否则……哼,我就从兵部配给你富安的粮草中扣。”

“是,是,是……”范柏答应,又道,“舅父,三万都是步兵吗?”

“怎么?”吕异道,“你说要人埋伏在梅岭,神女关距离那里最近,神女关的三万步兵都调给你,还不行?”

“不,不是……”范柏道,“我听说舅父接管了参加大青河之战的所有人马,其中有玉旒云的骁骑营亲兵,可不可以把这些人借给青陵?有他们帮忙,一定把郑人打个落花流水。”

“骁骑营?”

“是……”范柏道,“还有前锋营……前锋营……听说也很厉害……”

“贤侄可真是好眼光!”刘子飞道,“前锋营都是跟着石梦泉在大青河出生入死过的人,我樾军之中要找比他们骁勇的,恐怕还有些困难呢。骁骑营嘛……你要是用骁骑营去叫战,到时候调头朝梅岭跑,包准郑军追不上他们。这样吕将军要你一个不少的把人带回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啦。况且瑞津去到梅岭跟神女关去到梅岭也差不多。”

范柏不知他是故意搅局,满怀期待地看着吕异。而吕异怎能不知刘子飞打的什么主意:本来要借三万人给范柏已经很难隐瞒,倘还从瑞津调动玉旈云的部队,岂不是故意把这事捅出去么?他当即沉了脸道:“不行,玉旒云的亲兵一个也不能给你。你也不想想,她的骁骑营去叫战?那还不把郑军吓得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么?你不要挑三拣四了,三万人去攻打富安,哪怕直接朝城里冲也打下来了。”他说着,叫了手下来,写好调兵的命令,又交予兵符,让他们去神女关。

泰和商号的宋闰田见正事也谈完了,忙笑道:“外头让他们张罗着。酒菜既然已经备了,就别浪费——小人是泰和商号在瑞津的掌柜,我和范总兵是第一次见面,这一桌既是给您接风,又是给您送行。预祝您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啊……多谢,多谢。”范柏瞥了一眼吕异,见后者面上阴云密布,怎么敢留下来喝酒?赶忙告辞道:“舅父和刘将军慢慢喝……我……我去看看人马和粮草……”

走了出来,前面是吕异差遣办事的兵丁,范柏要跟上去,却被贾老实拉住。“干什么?”他甩不脱,有些生气。

贾老实冷冷道:“这话好像应该是我问你——你方才叫吕将军和刘将军亲自带兵跟你上富安——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么?现在你又想去告密了?”

范柏脸涨得通红:“你们要我说的我都说了,还要怎样?是舅父不肯给你们瑞津的人马,可不干我的事——还不放开我?”

贾老实道:“本来可以放开你,但是你自己做事不叫人信任,所以只好委屈你。直到我带着三万兵马离开,你不可离开我视线半步。你不要忘记了,玉大人亲自率领诸多将士联名参你,发落你的圣旨肯定已经在路上,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把玉大人交你的差事给办妥了,戴罪立功。否则,纵逃了死罪也逃不了活罪。”

范柏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看迎面有一个武将走了过来,暗道:豁出去了!因大叫道:“救命——救——”

才喊出一嗓子就被捂住了嘴。不过依然吸引了那个武将的注意,走过来一看究竟:“什么事?”

听这声音,贾老实一愕,回过头去。范柏见他发愣,挣开了,道:“我乃富安总兵范柏,被人胁迫而来,你快去叫我舅父吕将军……”

而来人并不看他,只是盯着贾老实:“你……你是……”

贾老实哈哈大笑:“罗满,果然只有你能认出我!”他把大胡子轻轻一扯,露出本来的面目。罗满立刻惊喜地张大了嘴:“石将军!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石梦泉把胡子又贴了回去:“这个说来话长,咱们须得找个不会被吕异和刘子飞发现的地方慢慢说。”

罗满道:“容易容易,到我的营房就好。这个人——”他指指惊诧的范柏。

石梦泉道:“这个人须得时时刻刻不离我的视线。没我在场,决不能让他跟任何人说一句话。”

罗满道:“好说!”走上来同石梦泉一人一边夹住范柏:“你说吕异是你舅父?嘿嘿,你可老实点儿,我罗满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范柏万没有想到自己向“敌人”求救,当然更想不到吕异和刘子飞当日强行接手玉旒云的部队,全军上下几乎都把他们恨得牙痒痒的,要找一个肯救他的人,实在很困难哩!

罗满带着他二人来到自己的营房中,恰巧隔壁的赵酋来找他切磋武艺,也是一眼就认出贴了满脸大胡子的石梦泉了,惊喜得有半晌说不出话:“石将军……你……你可大好了?玉将军呢?这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我们可担心得紧哪!”不待石梦泉回答,他又笑道:“等等——等等——”转身跑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就把健锐营都尉卢进、骁骑营都尉陈灏、神弩营都尉韩夜和步军营都尉慕容齐全找了来——还少一个工兵营的都尉许昌,因为临时有事出去了,并不在房中。众人看到石梦泉都是喜不自禁,不知有多少话要说,更不知从何说起。

石梦泉本来不想声张,但见来的都是可信之人,就道:“好吧,别再多叫人了——要不了露陷了。我是特地来搬兵帮玉大人攻打郑国的。”

众人都惊道:“玉将军要攻打郑国么?她在哪里?听说她调任领侍卫内大臣了?还能出来带兵?”

石梦泉没时间把西瑶之行细细说来,只好就说玉旒云和自己游玩到了富安,听说郑国局势不稳,现在是进攻的大好时机,就打算趁此机会统一北方。“玉大人本来向皇上求了调兵的圣旨,但不知何故到现在也未收到。”他道,“幸而有一位新近投诚的谋士出主意,要我们假装富安被郑军攻陷,前来瑞津借援兵。”当下把方才做的一场戏略略说了,所有有的内容自然都是郭罡计划的。至于范柏的身份和所作所为他也简短地讲了一下。众人才算明白了经过。

石梦泉道:“刘、吕二位将军看样果然相信了,已答应借三万兵士到富安。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攻破郑国了。”

“只三万人,够么?”韩夜有些担心地道,“攻一个城还好,但是灭郑国,会不会太少?”

赵酋道:“少么?我看不少。郑国自翼水之战后哪儿还有什么精兵?没听石将军说么,现在他们局势不稳呢。几个人争王位闹个没完,正好把他们个个击破!”

陈灏也道:“不错。有玉将军和石将军指挥,加上咱们这些兄弟,郑国那些老弱病残哪里是咱们的对手?石将军,几时出发?”

石梦泉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我怕这位范总兵会给我找麻烦。”顿了顿,又道:“玉大人之所以要攻打郑国,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把大伙儿带回她身边去。可惜,吕将军虽然答应给我们三万人,却打算都从他神女关的部众里派,至于瑞津的人,他是一个也不肯派的。”

“可恶的老小子!”赵酋怒道,“他们不就是看不惯咱们立功么?郑国那半壁江山,咱们虽然抬抬小拇指就能拿下来。他们就是要抢功!”

“也不是单为了抢功。”罗满道,“他们虽然对咱们百般刁难,不过皇上毕竟没有把咱们正式划归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旗下。他们也不敢随便派咱们出去打仗。害怕玉将军将来找他们算账。再说,吕异现在对富安失守信以为真,生怕这个消息传回西京去。所以他当然是用自己的人马比较放心了。”

“他怕声张,咱们就给他声张一下,”赵酋一拳砸在桌子上,“权当是这位范总兵嘴巴不牢泄露了天机,把私自攻打郑国之事传到了咱们的耳朵里。要是不让咱们去富安,咱们就联名到皇上面前去告他们舅甥俩一状。看他怎样!”

“万万不可!”罗满道,“我们和吕将军不和,听到他外甥闯了祸,应该幸灾乐祸才对,哪会主动提出来帮他冲锋陷阵?他若起疑,就累了玉将军的大计!”

赵酋道:“可是,素来咱们跟着玉将军,只有朝外打的,没有叫别人打到家里来的,富安是我樾国领土,今被郑人‘占领’,我们应该看不下去吧?请缨出战,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

罗满道:“你可以请缨,他也可以不答应啊。如果只是为了保家卫国,要用上联名上疏这样威胁的手段么?实在是太引人怀疑了!”

陈灏道:“那不如咱们想个法子把刘将军和吕将军支开了,就悄悄地带着这里的人马去富安?反正玉将军不是求了调兵圣旨么?现在没到,将来总会到。”

“这太鲁莽了。”石梦泉道,“调动兵队并非小事,我不清楚圣旨究竟是因何事而耽搁。万一皇上的手令始终不到,玉大人即使拿下了郑国也会遭到弹劾,所以她需要留好退路。我猜那谋士郭先生的意思是,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就按照现在编造的这个故事把一切都推到范柏的身上,仗是范柏挑起的,兵是他和一个叫“贾老实”的人借的,是吕异亲自批准和派遣的,而玉旒云和石梦泉只是“偶然游玩到富安”;到时只要杀了范柏,说他“阵亡”,玉、石二人就是在危急中接手军队,即便没有功劳,也没有大错……事关杀范柏灭口,他当然就不能说出来,只道:“郭先生的意思,不要节外生枝,越少留下把柄越好。”

“玉将军还怕弹劾?”赵酋不服,“以她的地位,谁又会弹劾她?”

赵王的事不可轻易说给人知。石梦泉道:“毕竟玉将军现在是领侍卫内大臣,是京官,没有圣旨就策划攻取郑国,始终遭人非议啊!”

“只要拿下郑国,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赵酋还是想不通,“我们也算是洗雪大青河之耻——玉将军这样好的帅材整天巡逻皇宫,岂不是太浪费了?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一直没说话的健锐营都尉卢进这时突然道:“石将军,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到我营房里来一下?”

石梦泉怔了怔:“东西?”

赵酋道:“卢进,你什么重要东西不能拿过来么?”

卢进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不太好拿而已。”

赵酋道:“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何必要现在看?这不商量着大事么!”

卢进道:“这……那先商量着也行……”

众人看他这样吞吞吐吐的,都觉得好生奇怪。石梦泉却站起了身,道:“一时我也想不出对策来,就去看看也无妨——烦你们帮我好好看着范总兵。”因和卢进一起走到了外面。

天色昏暗又飘起了雪,背后的门一掩上,卢进就道:“石将军,玉大人突然被削了兵权又调任领侍卫内大臣,是不是因为赵王爷要造反?”

石梦泉一惊:“你从何处听到?”

卢进道:“是这个——”因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显然是带在身边久了,信封都磨损:“这是玉大人安插在程亦风身边的暗桩子前些日子交给我的。我在石坪一战时曾经和此人见过面,他得了这封信却无法交给玉大人,所以就先给了我。”

石梦泉展开了信,那上面只有两句诗:“肖家娘子树下走,斑鸠占了喜鹊窝。”这正是当时公孙天成企图通过泰和商号传给远平城杀鹿帮辣仙姑的信。他计划叫辣仙姑在樾国散发消息,制造混乱,不想千虑一失,被赵王的人发现险些丢了性命……这一封信又是……

“那暗桩子说,是程亦风身边的谋士公孙天成叫自己的随从由西瑶国送给程亦风的。”卢进道,“正巧就被我们的暗桩子截到了。他看出这信里有赵王谋反的暗示,恐怕公孙天成是暗示程亦风要趁此机会对我国不利,于是就冒死送回国来。他又说玉将军不知何日才能回到军中,只希望我设法交到玉将军的手里……石将军,你看……”

石梦泉皱眉想了想:公孙天成老奸巨滑,不知此举究竟有何意图。莫非他发现了我方的暗桩子,所以故意要通过这人将信传回国来?

“石将军,我听说你和赵王的愉郡主订了亲,这事……”

“别提这个,”石梦泉道,“卢都尉,这消息你还同旁人说过么?”

卢进摇了摇头:“滋事体大,我以为还是慎重为上。除我之外,只有将军你知道。”

石梦泉道:“那很好。我会向玉将军禀报此事,期间你千万不可同任何人提起。瑞津这里……”他想起方才同吕、刘二人同席饮酒的宋闰田:“瑞津这里的泰和商号并非普通商家,烦你帮我密切注意他们的举动,如果有任何可疑,就设法传到富安来。”

卢进正要点头答应,忽然“呀”的低呼了一声。石梦泉转身看去,见刘子飞正跨进院门来。他赶忙和卢进一头撞回营房里去:“刘将军来了!”

众人也都是一愕。罗满道:“不要急——这边!”就把石梦泉和范柏推到了旁边的小隔间里。石梦泉堪堪制住范柏,警告他不要出声,刘子飞就走进了房门。

“哟!”他一笑,“怎么人全都聚在这儿?”

没人回答他,过了半晌,罗满才道:“我们想起石将军来了,正聚在这儿聊聊,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刘子飞打了个哈哈:“石梦泉嘛,他和愉郡主订了亲,现在就等着做皇亲国戚啦。前几个月听说他和玉旒云围猎去了,这会儿应该回到京城准备过年呢——他走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回来找你们,不过我看玉旒云做了京官儿,他俩都不会再回来啦——你们当真是在聊石梦泉么?”

赵酋一向冲动,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不然我们还聊将军您?”

刘子飞道:“你们聊本将军?哈哈,我看你们只会背地里骂本将军,是不是?”

大家都不理会他,算是默认。

刘子飞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不错,我以前跟你们玉将军的确有些误会,但是我可没有借机给你们小鞋穿吧?老天有眼,刚才我还在吕将军面前推荐你们,要他外甥带你们上前线去立功呢。可惜,吕将军对你们有成见,不肯答应。”

众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罗满道:“将军说的什么?卑职们一点儿也不明白。”

刘子飞道:“是这样——吕将军的外甥是富安总兵,最近闯了点儿祸。”当下就把郭罡教范柏所说的那番谎话讲了一回:“他到我们瑞津来借兵,意图收复富安。这个草包要借三万人去收复这样一个小小的城池。依我看实在是浪费。有三万人连整个郑国都能攻下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躲在隔间里的石梦泉心中一紧。

只听刘子飞又道:“去年打下郑国的半壁江山,虽然说起来是吕将军和玉将军一同指挥,但实际诸位都知道,翼水一战全是玉将军的功劳,吕将军只是一直在扯她的后腿而已。现在郑国国内局势混乱,正是一举攻下此国的大好时机。诸位是否愿意立此战功,为玉将军争一口气?”

“我们……”赵酋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罗满打断了。“刘将军,”他道,“我们只是奉命驻扎在此等待兵部进一步的命令,军令未下,怎么可以自行攻打郑国?”

刘子飞笑道:“罗副将说的很有道理。然而范总兵不也是军令未下就私自出兵郑国了么?他如今闯下大祸,我等只是去收拾残局。这是个紧急情况,如果一味地拘泥于‘军令’,恐怕等到圣旨发下,又有好几个城池要被郑人占领——不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么?”

罗满道:“那么刘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去收拾残局,然后顺手灭了郑国?”

刘子飞道:“怎么?诸位由玉将军一手带出来,难道这样的‘顺手’还做不到么?”

“当然做得到!”赵酋终于插上了话。

“不过,”罗满道,“玉将军和石将军素日并没有教导我们要做此等‘顺手’之事。上令下行,他二人都说,军中第一条原则就是要听从将帅的指挥。如今军令未出,我们若做此私自出兵的事,不是给玉将军争气,是给她丢脸。”说时,他警告地瞪了赵酋一眼,意思是不要忘记大青河时岑远自作主张的教训。接着道:“再说,郑国即使只剩半壁江山,也还有各路诸侯和十几万人马。我们去到郑国,如果跟着连富安都守不住的范总兵,那就等于是一支没有主帅的军队,根本就不能作战。”

刘子飞道:“怎么会没有主帅?”他两臂一抱,挺直腰板坐着:“我刘某人跟你们上前线去,不就是主帅了么?”

众人都是一愕。石梦泉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郑国风雨飘摇,简直就是一块到了嘴边的肥肉,现在找了富安这样一个由头,谁不想乘机把它出下肚去?

赵酋虽然想去富安,但是明白一旦刘子飞带队前往,立刻就要被拆穿西洋景,连忙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刘子飞怔了怔道:“有何不妥?”

“这……”赵酋一时词穷。罗满连忙替他道:“将军的确辖制一方部队,不过将军所辖的是中州四省,将军要派遣兵队自己做主帅,从你中州四省派才符合规矩。我等虽然授命暂时驻扎于此,却并非将军直属部队。”

“你——”刘子飞气得差点儿跳了起来——他的打算是带了玉旈云的人去攻打郑国,死伤都是玉旈云的,功劳都是自己的,一旦出了纰漏,反正推到玉旈云的下属身上。岂料被罗满来了这一席不硬不软的话,堵得他无从反驳。怔了片刻,才道:“兵贵神速。我统领中州四省,但兵队都在西连郡,离富安前线甚远,等我从那里调兵过去,已经失去了战机。而如果从瑞津派骁骑营作先锋出发,我立刻奏报朝廷,将范柏之事向皇上揭发,这样出兵郑国就是名正言顺。绝对不会让各位或者玉将军有任何麻烦。你们看如何?”

这岂不更糟?石梦泉急了,范柏令富安失守等等全是郭罡编造的谎言,这一上奏到朝廷,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庆澜帝也该收到玉旒云的秘信了,再见到刘子飞的奏报会作何感想?

罗满见他态度坚决,自己以下级的身份强加拒绝大概行不通,就另辟蹊径,道:“将军如此看得起我们,实在是我们三生有幸。但是,这样做岂不是令吕将军为难?”

刘子飞道:“做人万不可因私累家,因家害国。范柏自己做错了事,吕将军完全可以秉公处理,但是他偏偏要徇私偏袒,这就既拖累了自己又害了国家。我刘某人可不容此等事情发生。我会去好好劝劝吕将军,若他不听,我只好连他也一起举报。”

听他说得坚决,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刘子飞拍了拍罗满:“石梦泉走前叫你带领将士们操练,这几个月来我看你干的不错。这支队伍要打下郑国,简直易如反掌。此后论功行赏,你升做总兵绝对不是问题。或许占领之初需要军队继续驻扎,我刘某人保荐你,能当上一方总督也说不定。年轻人,大好前途,不可限量啊!”

罗满并不为他所动,只是一心想要阻止这计划,但却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刘子飞便又向房中的每一个人说了通勉励的话:“诸位闲的时间也久了。玉旒云已经做了京官不会再出来带兵,大家对她忠心,我很理解。不过总不能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我们行伍中人,若不上战阵杀敌,不攻城掠地,怎么建功立业呢?我希望今后能和诸位共进退,同富贵。郑国只是一个开始。诸位以为如何?”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却也不以为意,微笑着起身出门:“大家好好想想,我意已决,你们甘心情愿也要跟我去打郑国,咬牙切齿也得跟我去打郑国,不过前者和后者将来所得的封赏肯定大有不同。呵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死心塌地跟着一个不会回来的玉旒云,有什么用呢?”

“谁说玉将军不会回来?”赵酋气得大叫。亏得旁边卢进等人拼命将他按住了,才没被刘子飞瞧出破绽。

待他去得远了,众人才从隔间里把石梦泉请出来:“将军,你看这要如何是好?”

“不如将计就计,只说你们偷听到了此事,叫范柏去吕将军那里哭诉一番?”韩夜建议。

“不行!”石梦泉想,范柏是两头都没有活路了,索性去他舅父面前把真相合盘托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此时让他去哭诉,他还不是把玉旒云给卖了?然后刘自飞又可见风使舵,和吕异一同对付玉旒云……万万不可!

“要不索性就挑明了,撕破脸来?”赵酋道,“反正让刘将军去到富安也会被他知道玉将军的事,还不如现在就一不做二不休——玉将军可以在富安兵变,咱们也可以在瑞津兵变,把姓刘和姓吕的都绑起来,然后咱们跟着玉将军去打下郑国,到时候立此大功,皇上还能怪罪不成?”

“你住口!”罗满喝道,“富安兵变是不得已,而且玉将军也上奏了朝廷。我们在这里兵变算是什么?那是造反!你这是给玉将军添麻烦。”

“不错,”卢进也道,“玉将军不需要再多麻烦了。我们做的违法乱纪之事越多,她留给别人的把柄也就越多,也就越难再回到我们中间来。我以为,正是这种时候,我们才应该小心行事,不给别人任何陷害玉将军的机会。”

可不是!石梦泉想道,到了这个时候,能不能攻下郑国已经不重要,能不能收回兵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刘子飞发现富安之事,从而给他们扣上一顶“欺君”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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