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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老夫人尸体的侍婢很快被传来。

天寒地冻的,又是在灵堂里,名叫墨香的侍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夫人念佛时,从不让奴婢们在内伺候,寻常都是守在门外,可那夜是大年三十,老夫人便令奴婢们回自己房中和姐妹们一起用年饭,第二日辰时再去侍候,所以奴婢们当天晚上亥时过半便走了。第二日早上,奴婢第一个到了佛堂,到的时候,佛堂大门紧闭,屋内很是安静,奴婢当时想着,老夫人是否也在佛堂内的榻上歇下了,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仿佛忆起了当日情形,墨香怕的声音都不稳了,“当……当时老夫人就躺在佛龛前的软垫上,合衣而眠,看起来好似睡着了一般,奴婢还想着老夫人怎在地上睡了,便上前去推了推老夫人,这一推,老夫人却已僵了……”

霍危楼问:“近三月,老夫人可有腰背疼痛之状?”

墨香先有些茫然,很快反应过来道:“有,老夫人有几次礼佛之后,说腰背有些酸痛,奴婢们都觉得是她老人家跪的久了,便多番劝阻,后来老夫人才改成了坐着抄写经文。”

果然如薄若幽说的那般,老夫人的异状被忽略了。

霍危楼又问:“那一夜,老夫人可有抄经?”

墨香点了点头,“抄了,奴婢走的时候已经抄了一页,后来奴婢收拾老夫人遗物之时,发现那夜老夫人抄了整整两页,如今经文还放在老夫人暖阁之中。”

霍危楼看向郑文宴,“把那夜抄的经文拿来。”

郑文宴忙派人去取,霍危楼又问,“平日里,老夫人抄写一页经文要多久?”

墨香忙道:“老夫人一抄起来,多半不会停,只是写的很慢,一整页经文,至少要写一个半时辰。”

霍危楼没再问,很快下人取来经文,霍危楼又问墨香,“看看,这可是那夜老夫人抄的?”

墨香看了几眼,“是,正是老夫人那夜抄的。”

经文写在上好的熟宣之上,是十分娟秀的楷书,可一笔一划却是力道遒劲,霍危楼仔细看了看,“这经文前后笔墨色调未有变化,工整连续,你离开时亥时过半,一个半时辰之后便是丑时,也就是说,老夫人至少是丑时之后,才会见到那佛堂内的第二人。”

霍危楼将经文交给郑文宴,问他,“你一口咬定是你二哥害了老夫人,那当夜丑时之后,他人在何处?”

郑文宴忙道:“当夜二哥说他独居在书房内,还说他一整夜未离开过书房,可那夜我曾派人去书房给二哥送酒菜,他的书房一片漆黑,无人应答,根本就没有人在,第二日出事之后问他,他却说他醉酒睡着了,这话我怎能信?我当时便怀疑他又去找过母亲!”

“你为何半夜给他送酒菜?他又为何独居?”

郑文宴道:“当夜一家人本和和乐乐用年饭,可就在饭桌上,二哥和母亲吵了起来,当时闹得很不愉快,母亲未用饭便去往佛堂。母亲一走,其他人自然不好留下用饭,所以那天晚上,等于所有人都没能吃上年饭,这两年府中母亲掌家,我在旁打打下手,后来我便吩咐厨房再做年饭送去各房单独吃,二哥独居,是因那日回去之后,他与二嫂也起了争执,还动了手,后来才去的书房……”

郑文宴顿了顿,又补充道:“二哥书房那边的饭菜是最后单独准备的,因此送去的时辰最晚,已经子时过半了,当时二哥已不在屋内。”

霍危楼眸色沉凝的听完,又问,“你二哥与老夫人因何事争吵?”

郑文宴叹了口气,“是为了大哥留下的爵位。”

“侯爷应当知道,大哥三年前病逝,膝下只有一女云霓,因此安庆侯府的爵位,只能由我们弟兄几个去求续封,二哥觉得他排在大哥后面,理应是他承爵,可母亲却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若按长幼论,的确是该二哥承爵,可二哥脾气暴躁,家事没那份耐心管,生意也没有做成的,功名更不消说,因此母亲对二哥看不上。”

“此前大哥孝期未过,因此这爵位一事,去年才开始论起,就因为母亲没有一口答应让二哥承爵,二哥便与母亲吵了一整年,好几次气的母亲差点病倒。三十晚上,二哥又提起此事,说趁着过年往宫中递拜贺的帖子,让母亲将续封的奏折一同递上去,就因母亲斥责了他两句,二哥便闹了起来。”

霍危楼眸色深幽,并未再多问,他对安庆侯府有些了解,尤其是大房一脉。而侯门世家,因爵位而生的争端不在少数,郑文宸脾性暴躁,且子时过半到丑时只有半个时辰,郑文宸万一想不通又去找老夫人闹,以至于老夫人病发而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他若对老夫人憎恨在心,见老夫人发病却不救,便也说得通了。

霍危楼狭眸,就算老夫人之死和郑文宸有干系,可郑文宸又是如何死的?鬼魂杀人纯属无稽之谈,可利用老夫人之死杀郑文宸,凶手必定是府内人无疑。

霍危楼锐利的目光扫过郑文宴兄弟,忽而道:“带路,去看郑文宸的尸体。”

夜色已深,灵堂外寒风呼号,郑文宴看了眼外面天色,忍不住道:“侯爷今日舟车劳顿而来,府中已备下客房,不若先歇下明日再看?”

霍危楼未做声,福公公在旁笑道:“三爷不必担心,侯爷在公差上向来不知劳苦,何况此命案诸多疑点,还是早些看看尸体,免得侯爷挂心。”

郑文宴方知霍危楼之意不可违,忙道:“那好,请侯爷这边来——”

郑文宴当先走出门去,霍危楼抬步,走出门槛之后,他却忽然转眸看向堂内,棺床旁边,薄若幽兀自站着没动。

霍危楼蹙眉,贺成忙道,“小薄,还不跟上?你不是白日就想验二爷的尸首吗?”

薄若幽反应过来,忙应声,“是。”

郑文宴等人面色微变,皆向薄若幽投去异样目光,人人都知霍危楼身边连个女婢也无,可如今,竟让她这个女仵作跟着验尸,郑文宴忙收了轻慢之心,小心谨慎起来。

寒风刺骨,夜色更是泼墨一般,郑文宴亲自打着灯笼为霍危楼引路。

“二哥去后,因是众人所见跌下高楼而亡,便在西院设了灵堂,又不好大肆办丧事,便做的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的打算。”

出了小院,沿着府中小道一路往西,只见安庆侯府一片灯火通明。

郑文宴道:“因侯爷到了,这才彻夜燃灯,这些日子一到晚上,我们都是早早歇下的。”

府里闹鬼魂杀人,众人自是惧怕,霍危楼目光扫过周围的亭台楼阁,忽而问:“婚事都备好了?”

走在后面的薄若幽听到这话抬起了头来。

一旁贺成适时的道:“侯府大小姐和二殿下定过亲,圣上去岁正式赐婚,日子就定在今年三月初七。可惜了,老夫人本能亲眼看到孙女出阁嫁入皇家的。”

侯府大小姐便是刚才郑文宴口中提到的云霓,薄若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缘故在,她看向霍危楼高大挺拔的背影,如此,武昭侯亲来,倒也不算奇怪了。

郑文宴道:“都备好了,嫁妆过年前便送入了京中,京中宅子也都收拾妥当,若是母亲未出事,下个月初便要启程入京了。幸好是陛下指婚,否则如今孝期之中,这婚事不知耽误到何年何月去。”

薄若幽听着这话有些唏嘘,霍危楼却未再问。

霍危楼不问,郑文宴也不敢多言,他没和霍危楼打过交道,可只这小半日功夫,却已明白外面流传的所言非虚,于是屏息静气,只在前引路。

西院也是一处偏僻所在,没多时众人便到了院门之前,比起老夫人有些诡异的停灵之地,此处倒还算寻常,院内同样是缟素灵幡齐挂,此刻廊檐下的丧灯亮着,投下一片凄清的影子,可很快,走在前的郑文宴顿了步子。

灵堂内竟然有人!

漆黑的棺材放在灵堂正中,棺椁前摆着简单祭品,而两道黑影跪在棺椁之前,正往一个瓷盆之中烧纸钱,郑文宴垂在身侧的手一攥,“二嫂,潇儿,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这声音一出,吓得二人转过了身来。

二人皆着缟素,小少爷不过七八岁上下,此刻一脸惊惶,身旁的妇人生的一张巴掌大的鹅蛋小脸,眉眼间犹见秀美,可此刻整张脸却枯槁的只剩下一层皮贴在颧骨上,双眸血丝满布,眼下青黑一片,在冥钱火光中,显得有些吓人。

“三……三弟……”

看到郑文宴,恐惧从这妇人眼底闪过,她一把揽住身边孩童,紧张的站了起来。

郑文宴似乎在克制怒意,“侯爷和贺大人来验看二哥的尸首,这么晚了,二嫂和潇儿早些回去歇下吧,免得耽误了衙门公差。”

“好……我们这就走。”

侯府二夫人语声嘶哑,搂着郑潇朝外走来,路过郑文宴时脑袋垂的更低,倒是身边的小公子有些惊奇的望着众人,路过薄若幽身边时,尤其瞪大眸子看着她。

很快,二人便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这个小意外令郑文宴背脊有些僵硬,转过身来时,却当无事发生一般道:“侯爷请,二哥也已经装裹过了,前两日也做过了法事。”见霍危楼望着仍烧着冥钱的瓷盆,郑文宴只好道,“刚才是我二嫂和二哥的独子,自从二哥出事之后,我怕再出意外,入夜之后不许大家胡乱走动,所以刚才看到她们,我有些生气。”

霍危楼迈步入了灵堂,此处没有纸扎人,虽有祭品,可整个灵堂都透着简陋意味,若是外人来看,只怕无人相信棺椁之内躺着的是侯门公子。

霍危楼指了指棺椁,“抬出来。”

人已装棺,自不方便验尸,话音落定,两个绣衣使上前,倾身便将尸体从棺材里捞了出来,郑文宸只死了六日,再加上天气严寒,这灵堂亦不见长燃香火,尸体还算保存完好,从丧衣露出的头脸来看,未见几分腐肿。

尸体放在了一块毡毯之上,霍危楼回头,薄若幽提着放着验尸器物的木箱子走上前来。

适才验看的是女尸,眼下却是男尸,然而薄若幽神色沉定,稍作查验便开始解尸体的丧衣,郑文宴迟疑一瞬,这次无需霍危楼吩咐便转身去了外面。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薄若幽剥尸体寿衣的窸窣声,贺成见怪不怪,霍危楼波澜不惊,福公公却兴致勃勃的蹲在薄若幽身边看着,“姑娘,你多大了?这手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福公公跟着霍危楼,且不似常人那般畏惧霍危楼,足见其地位不低,薄若幽便道:“今年冬日便要十八了,验尸之术是跟着义父学的,义父是青山县衙仵作。”

福公公又问:“那你父母怎忍心让你做这些?”

薄若幽手上动作一顿,低声道,“家父家母已经过世多年了。”

福公公一时哑口,剩下的话便问不出了,而薄若幽只那一瞬间的停滞,接下来的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干练,很快,尸表露了出来。

尸体虽未见明显腐烂,可表皮上青紫尸斑满布,看着仍有些骇人,几处明显的外伤分布在右肩和前额处,另有几处不明显淤伤,薄若幽粗粗查看一番,拿出木箱中早备好的白醋,速度极快的涂抹在了疑似淤伤处,没多时,尸体皮下藏着的伤痕便显露了出来。

死因明显的尸体查验起来并不难,薄若幽很快便道:“尸体右肩、右前额有撞击伤,右手臂、右髋有大小不一的淤伤和擦伤,这些伤,都是死者从邀月阁坠下摔成的,其致命伤在右前额,此处颅骨凹陷碎裂,因离太阳穴极近,几乎是当场殒命。”

说着薄若幽抬起头来,“都是生前伤。”

生前伤之意,便是还活着之时造成的,也就是说,郑文宸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推下邀月阁活活摔死。

“郑文宴说过,郑文宸在邀月阁被推下来时不喊不叫,排除鬼魂杀人的可能,凶手是如何让郑文宸乖乖走上三楼楼台,又是如何令他不曾挣扎就被推下楼来?”

霍危楼语声严肃,而少了此前的阴沉冰冷,他的声音倒有几分低沉悦耳,薄若幽闻言便明白霍危楼之意,又上下细查起来,没多时,薄若幽将一截卷着棉布的竹签放入了郑文宸鼻腔之中,再拿出来时,其上便沾染了少许污物。

薄若幽将其凑在灯边细看了半晌,语声一沉:“是曼陀罗。”

霍危楼面色亦微微一变,福公公问,“曼陀罗是何物?”

霍危楼道:“是迷药,在军中,亦做麻沸散之用。”

薄若幽再次复验,这一次,着重验看了脚跟、腿后,以及腰背等处,“尸体小腿后侧有条状擦伤,腰臀之地亦有横条状淤痕,像是被人拖拽过。”

有迷药,又有拖拽过的痕迹,真相已呼之欲出了。

贺成道:“所以,是有人在邀月阁下了迷药,二爷被迷晕之后,趁着其他人刚刚赶来,凶手便将其推下了楼,还要装成老夫人鬼魂的模样?”

薄若幽点了点头,“初步看的确是这样。”

贺成眉头紧皱,“老夫人死时身边有第二人,郑文宸又是被迷药迷晕之后推下了邀月阁,死者有两位,那凶手呢?这两人死法迥异,也看不出其共通之处,是有人先见死不救害死了老夫人,而后另一人利用此事谋害郑二爷,还是佛堂内那第人,和害死郑二爷的人,是同一个人?”

若能回答贺成所问,那此案便可告破了,薄若幽犹豫一瞬,“还有一个问题,当日是老夫人头七,可郑二爷却独自去了邀月阁,他为何去的?凶手能在邀月阁内用迷香,可也得郑二爷先自己去才好。”

霍危楼扫了薄若幽一眼,“此疑需探看邀月阁。”

薄若幽想了想,又道:“二爷的尸体可要剖验?致死的缘故虽找到了,可距离事发只有六日,或许能发现什么。”

薄若幽适才剖验老夫人遗体,一弯腰便是个多时辰,如今她纤细的十指被冻得通红,说不定还要中尸水之毒,福公公瞧着都不忍心,于是看了霍危楼好几眼。

终于,霍危楼淡声道,“时辰已晚,今夜先到此处。”

此案拖延许久,霍危楼才来了半日,两位死者的死因已清楚了,可谓极有进展,而夜色已深,许多事颇有不便,霍危楼虽在公差上雷厉风行不畏劳苦,却也因时制宜。

霍危楼说完转身走向门口,郑文宴在外面冻的发抖,见状连忙迎上来。

霍危楼吩咐道,“此刻开始,侯府由绣衣使和知府衙门衙差接管,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在侯府内随意走动。”

郑文宴动了动唇,“那今夜验尸……”

霍危楼道:“明早集齐府内众人,自会告知你们老夫人和郑文宸的死因,今夜所有人都暂留府中,住处你来安排,贺知府——”

贺成连忙上前,霍危楼道:“各处入口你安排衙差看守。”

贺成立刻应是,转身去吩咐衙差,而郑文宴道:“侯爷放心,您的院子早已备好,贺知府和其他人也都有客院可供休息,至于薄仵作——”

郑文宴看向薄若幽,眼风却始终注意着霍危楼,见他神色不变,便明白霍危楼亦要让薄若幽留下,其他人皆是男子,独独薄若幽是女子,郑文宴迟疑一瞬道,“就让薄仵作住云霓边上的院子,刚好距离侯爷也不远。”

霍危楼不置可否,郑文宴急忙召来管家吩咐,很快回到霍危楼跟前,“侯爷,我带您去歇下。”

福公公一听,忙道,“薄姑娘,可要与我们同行?”

薄若幽还在检查尸体,闻言抬眸,正迟疑着,郑文宴已道,“公公放心,我专门安排了人带薄仵作回去。”

这话刚落,霍危楼已先行一步走了,福公公露出不满的神色,对薄若幽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抬步跟了上去。

薄若幽摇了摇头,自不在意这些,仍盯着郑文宸的尸体发怔,她有些想看看郑文宸死时穿的衣袍是何种样子,可既然霍危楼说今日到此为止,她便先压下了这念头。

先和贺成告辞,薄若幽跟着带路的护卫离开了西院。

“薄姑娘,您的院子就在大小姐院子的西北边,是布置的极好的,此刻饭菜热水皆已送去,您若有别的吩咐,院子里有侍婢服侍您,您只管开口便是。”

护卫礼数周全,薄若幽道了谢便不再言语。

此刻她独自一人走在侯府廊道上,因府邸奢华,又灯火通明,倒不觉得多么阴森可怖,而此刻,她才注意到廊道上的灯笼有些不一样,灯笼上是榴绽百子的纹样,想来是为了侯府大小姐大婚而准备。

喜事将近,却出了丧事。

绕过两处花圃楼台,护卫指着前面一条笔直的回廊道,“薄姑娘,院子就在回廊尽头,亮着灯的地方便是,您请自便,小人先退下了。”

薄若幽又道谢,等护卫走了,才转身往前走。

这条回廊笔直,看着很近,薄若幽边走边想着郑文宸之死,廊檐上,灯笼被寒风吹的摇摇晃晃,灯影也是忽明忽暗,忽然,一只手斜刺刺伸出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手吓了薄若幽一跳,薄若幽迅速转身,入目却是一张稚气的脸。

竟是郑潇!

郑潇一身缟素,猛然出现多少有些骇人,薄若幽深吸口气定下神来,“小公子?”

霍危楼已经下令府中戒严,郑潇怎会跑出来?

“姐姐长得好美。”

郑潇开口便是这么讨好的一句,他抓着薄若幽的手,有些稚气的继续道:“姐姐是跟着武安侯一起来的吗?姐姐是侯爷的夫人吗?”

这话听的薄若幽哭笑不得,“我不是,我只是帮衙门做事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天色已晚,你该回去歇着才是。”

郑潇吸了吸鼻子,似被冻得很了,见薄若幽未曾甩开她的手,便睁着大大的眸子望着薄若幽,望着望着,忽然“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姐姐姐姐,求你帮帮我们把,我父亲没有害祖母,这府里最坏的人是三叔才对!”

薄若幽眉头皱起,郑潇哭着道:“父亲死后,三叔逼我母亲交出祖母送入京城的折子,可我和母亲根本没见过什么折子,定是三叔,是三叔知道祖母要让父亲承爵,所以他害了祖母又害了父亲……”

交出折子?是请封的折子?

薄若幽只觉郑潇之言道出许多郑文宴刻意隐瞒的内情,待要细问,郑潇却继续哭求,“母亲说,武昭侯身边从不带女子,你跟着武昭侯而来,你定是她的夫人,姐姐,求求你和武昭侯说说,我父亲不是坏人,他才是被人害死的……”

郑潇满脸眼泪,哭的令人心疼,他似乎执拗的认为,跟着霍危楼的便一定是他的夫人。

薄若幽无奈叹息,蹲下身来,先照紧要的说:“小公子,我带你去见武昭侯,把你刚才说的,细细说给侯爷听,可好?”

郑潇不住的点头,“姐姐,你也要帮我说话啊,你这么好看,武昭侯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薄若幽听的有些难受,正要认真与他解释,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她凭着直觉抬眸,下一刻,薄若幽如遭雷击的僵了住。

不远处的岔道口,霍危楼站在一盏明红灯笼下,正眸色幽沉的望着她,而从他的神情看,薄若幽肯定他听到了郑潇后面两句话。

可偏偏她的否定在前面一句。

薄若幽心想,这下完了,她好大的胆子竟敢自认武昭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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