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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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周府，宋青便依照刚才所言，向着城中唯一一家正开着门的客栈走去。

还未走多远，身后便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在这空旷的街上，这声音格外的引人注目。

宋青略一寻思便知，应当是周府中的人追上来了，便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握着一双粉拳急匆匆的跑过来，她的脸上似乎有些紧张不安，眼中却闪烁着几分期待，身上的大红褂子有些脏了，脚上的布鞋却是十分干净。

小姑娘看起来才不到十岁，显得小巧玲珑的，很是可爱。

“这位公子……公子——”见到宋青回头，那小姑娘面上一喜，连忙招呼起来。

宋青微微笑了笑，转过身来，站住，问道：“小姑娘，你可是周府的人吗？”

那小姑娘见状也停住脚，小脸因为刚才的追赶而红扑扑的，猛喘着气，语气中却突然带上了几分迟疑：“我……我是……我是周府的丫鬟……”

“公子，刚刚是不是您……”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看着宋青，宋青几乎能听得到这小姑娘的心跳声。

宋青心中便不由得为周家的遭遇感到悲伤，小姑娘刚才的迟疑，想必是曾经因为周府丫鬟的身份而遭受过很多可怕的待遇，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是我。”宋青稍稍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眼睛和小姑娘的眼睛保持同样的高度，微微笑着，道。

小姑娘似乎因为宋青的这一动作而感到了一些安全感，放松了许多，回答道：“公子，很抱歉，刚刚我们误会了您，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刚说没两句话，小姑娘便不知是被吩咐的，还是出于胆怯或者歉意，当场便要给宋青跪下，宋青赶忙拖住小姑娘，道：“没关系的，现在你们家里的人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小姑娘的眼圈突然便又红了，声音略微的颤抖起来：“信了，真的信了，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周家吧，再这样……再这样下去——”

泪水顺着小姑娘的眼角滑了下来，宋青看得出来，这泪，绝对是真情实意的，心中叹息一声，便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带我去见你们家的家主吧。”

小姑娘用手背抹去了泪水，抿着嘴，道：“那，公子，请您跟我来。”

宋青便跟着这小姑娘又返回了周府。

站在周府门前，宋青发现周府的门半开着，地上摔做两半的牌匾似乎被人捡走了，已经不再躺在地上。

“奶奶，公子来了~”小姑娘轻轻推开门，站在一旁，向着宋青行了一个礼，宋青便知，先于小姑娘进了门。

就在进门的一瞬间，一元飞剑又一次鸣叫了，这哀鸣，响彻在宋青的心底，宋青不由得感到了伤感。

周府很大，却也正因此，凸显出了如今的周家人丁稀少，四四方方的院子，房屋错落参差，如几位古老的贤者，透露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美感，只不过处处有着烧过的痕迹，野草也肆意妄为的生长着。

而在门后，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妪和一对看上去有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女正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老妪手拄着一根拐杖，腰背挺得很直，双膝微微有些弯曲，头发花白，眼中愁色浓郁，可以看出，她曾也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只不过最近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摧残了。

青年男女站在老妪身后，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已经有了一股秋色。

显然，这三人便是周府的主事之人了。

眼见到宋青进了门，小姑娘便急匆匆的将门关上，锁死，仿佛怕极了这门再多开一会，门外就会有歹徒杀进来一样。

“奶奶，少主，夫人。”关好门，小姑娘便向着三人款款行礼。

“你先退下吧。”三人中的男子长息一声，轻轻挥挥手，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小姑娘诺了一声，便沿着附近的小路离开了，一边走，还回头看了宋青几眼，仿佛她将她的希翼全都寄托在了她的目光之中。

“在下周平，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微微笑了笑，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老妪身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爽朗些，他也明白，阴沉的表情谁看了都不会舒服。

“叫在下宋青就可以了。”宋青抱拳道。

“是宋公子啊……您真的是周明旭祖先……”周平深吸一口气，还是不敢相信此前宋青所说。

宋青猜测，周家是因为看到了门外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大门墙壁，才相信了自己是怀抱善意前来，但是要是说是自家的祖先派过来帮助他们的，作为凡人的他们，想要接受，可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了。

宋青微笑道：“在下是周明旭掌门的仙门中一名弟子，如今见师祖家中有难，自然要相助一二。”

“宋公子……你是说……周明旭祖先他……”

那老妪忽然将周平轻轻推在一旁，向前颤抖着走了两步，眼中满是震惊。

“是的，周明旭掌门现在是一位仙人呢！”宋青又笑着。

不料，宋青话毕，三人却陷入了沉默，果然还是不敢相信传说中的仙人会出在自己家中。

还是老妪打破了沉默。

“宋公子，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这实在是太……”

“太骇人听闻了对吧。”宋青仍然微笑着，心中十分理解他们的想法。

体内灵力悄然运转，手轻轻一挥，一抹绿光闪过，一条翠绿的青藤当即钻破三人面前的土地，扭动着，如一条择人而噬的青蛇。

那三人首先被这条青藤吓了一跳，随后明白过来，这绝非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让平地窜出一条青藤，也只有传说中的神仙能做到了吧。

下一刻，宋青来不及阻拦，三人齐齐跪下，老妪的泪水已经顺着脸划了下去。

“请仙人救救我们周家！”

宋青连忙将这三人扶起，道：“我是周明旭的门派中的弟子，是我应该做的。”

“先跟我详细说说周家这一年多都发生了什么吧。”

老妪颤颤巍巍的站稳身子，道：“还请仙人移步落座，再听我等细细道来。”

便宋青随着周家三人进了一间装饰甚是豪华的房间，应当就是周府用于待客的屋子了，想来周家对于客人还是保持着最大的尊重，即使外面的环境再乱，这间屋子也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劝说再三，才让那老妪坐在主位，宋青坐在侧位，其次是周平和那位妇人。

椅子是木的，却包裹着一层兽皮，坐着柔软无比，而脚下的虎皮地毯，让宋青忽然想起来门派中的许正豪。

那妇人唤来几个丫鬟，将果品茶水备齐了，让这已经垂暮的周家仍然保持着它最后的尊严，宋青将这些看在眼里，又是伤感，又是感动。

“家中落道，无法尽到礼仪，还望宋仙人不要责怪。”老妪看着果品，显得有些尴尬，仿佛这果品中少了些什么。

“在下还要感谢各位的热情招待，何来责怪之谈？”宋青笑道。

老妪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像是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道：“平儿，你给宋仙人讲一讲吧，我老了，口齿也不是那么清楚。”

周平便起身道：“那，宋仙人，就由我来给您说说吧，还望仙人能帮助我们周家……”

周平慢慢的回忆着，说着，这一年来的痛苦时光，到激动时，他的身子还在颤抖着，眼中的仇恨与恐惧就像火光，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浸透着周家人的血。

在周平的叙述中，宋青大概明白了这一年中发生的事情。

最开始，和那名方脸守卫所说的别一无二，就是从某一天天开始，有人不断的失踪，那是这座城的噩梦的开始，也是周家噩梦的开始。

自从城中的人发现周家人就算不外出也会有人消失之后，就有一些失去理智的人开始散播谣言，说是之所以有人失踪，就是因为周家造孽，招惹到了恶鬼，牵连到了整个城。

一开始还没什么人信，但后来，周家的人接连失踪之后，就连周家内部也开始人心惶惶了，有不少丫鬟仆人连夜偷跑，城中的人看到周家内部慌了，也不管是真是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怪罪周家。

最后，一个小孩的失踪成了最终的导火索，愤怒与恐惧的推动之下，城中的居民袭击了周府，一把火差一点将周府上下烧为灰烬。

有太过分的，甚至在周家的祖坟里跳起了舞。

那一天，绝对称得上是周府最黑暗的一天。

后来，人们的愤怒稍稍平息，也没有第二次袭击了，但是日常的辱骂自此就开始了，曾经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周府，变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至于城中城主？早就让周家给架空了，在周家失去人心之后，也算得上是墙倒众人推，原本服服帖帖的城主，也开始不听话起来。

城主对于周家的态度就是任你如何，我不闻不问，你周家的兴衰，从此以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来自城主的帮助是不可能的，城主没反咬周家一口就算是城主有良心了。

事情一直发展到了今天，原本周府上下四五百人，有本家人，有仆人，要走的走了一多半，剩下还失踪了一多半，如今，本家人只剩下十几个，仆人也只有三十多个了。

“这一年，真是苦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