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找一个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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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知许这伤自然不是摔的，是让他妈朱雅琴给揍的。

楼知许听信了郑不忮的话，现在正值高考的关键时候，就算他犯了什么错，他爸妈应该也不会下死手揍他。

所以楼知许想趁此天赐良机，向他爸妈坦白一件事。

“妈，你最爱的樱桃蛋糕。”楼知许下了晚自习，特意绕远路去买了朱雅琴最爱的樱桃蛋糕带回家。

“我减肥呢，晚上不能吃东西。”朱雅琴嘴上道，手却诚实地接了过去，熟练地打开包装盒。

他爸楼广梁眼睛往朱雅琴那边瞥了几眼，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咳咳。”

“爸你的啤酒和小龙虾。”当然不能厚此薄彼，楼知许还特意给他爸去买了他的最爱。

楼广梁矜持地接过来，一口冰啤酒，一口小龙虾，快活似神仙，楼广梁满足地拍拍肚皮，“哈。”

朱雅琴却凉凉地掀起眼皮，“无事献殷勤。又犯了什么错，说吧。”

“爸，妈。”楼知许正色道，“有一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还是决定要向你们坦白。”

楼广梁心大，闻言也没当回事，喝着啤酒打了个饱嗝，他这儿子从小皮归皮，但是做事一向有分寸的，从来也没真闯出过什么大祸来。

朱雅琴却似有所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直了身体，“什么事？”

“我是同性恋。”既然决定要坦白，楼知许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喜欢男生。”

“噗。”楼广梁嘴里的啤酒喷了一桌。

“只只。”楼知许长大之后，楼广梁便很少叫他的小名了，斟酌着措辞小心道，“没听你说过你有这方面的倾向啊，怎，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高考压力太大了啊？”

楼广梁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也让楼知许一阵心酸，但既然已经决定说出来，便要一次讲个清楚明白。

“我不是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楼知许正视爸妈的眼睛，“其实我高一那会，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了。”

“一直没告诉你们，因为我也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怕你们为我担忧难过。”

“你现在说出来，就不怕我们为你担忧难过了？”

朱雅琴定定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胖娃娃，如今已经长成挺拔帅气的少年，他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

其实对于这件事，朱雅琴也早有过猜测，但是如今听楼知许亲口讲出来，朱雅琴不免还是觉得胸口沉甸甸。

“我当然怕。”楼知许轻声道，父母是他最亲的人，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父母。只是，隐瞒并不意味着没有伤害，一味隐瞒下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无论是对父母，对他的爱人，对他自己，都是这样。

“我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也不是一时兴起，从我开始发现自己的性向，我查了很多资料，也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楼知许正色道。

“你这……”楼广梁还有点没缓过神来，沉闷地灌了一口啤酒。

“爸妈，对不起。”看父母叹气，楼知许心里也不好受。

“过来。”朱雅琴看着倒挺平静，朝楼知许道。

楼知许乖乖走过去，朱雅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楼知许嗷一声叫出来，“妈，妈，轻点，我耳朵掉了。”

朱雅琴摸出楼知许小时候不听话的时候用来揍他的藤条，楼广梁终于回过神来，上来拉住她，“老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孩子啊。”

奈何朱雅琴从来就是个暴脾气，哪里拉得住，不仅没拉住，反而受到波及，父子二人一起结结实实挨了顿打，一时间鸡飞狗跳。

“呼。”朱雅琴把老公儿子打了一顿，觉得好多了，胸口沉甸甸的感觉也舒缓不少，把手里的藤条一扔。

“你没对不起我们。”朱雅琴找了椅子坐下，“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孩子并不是父母的附庸，哪怕作为母亲，她十月怀胎，十几年辛苦养育这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现在还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还没有太多的人生经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父母替他忧心。

但是他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将来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这一点，朱雅琴一直都很清楚。

“那你还揍我。”楼知许嘟嘟囔囔摸着自己的耳朵。

楼广梁也可怜巴巴，“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连我也一起打？

朱雅琴的目光扫过来，两人立刻便都老实不出声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你也要对你自己负责。”

“你现在还小，所以可能觉得与众不同没什么不好的，可能还觉得挺新鲜有趣。但是等你长大之后就会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成为一些人攻讦你的借口，可能会有一些人到你面前说三道四，对你指指点点。”

“你可能会因为你的性向，丢掉一些本该属于你的机会。你的人生，可能会走得比其他人更加艰难。”

还有，同性现在也不能结婚，一生这么长，拿什么保证能一辈子风风雨雨走到最后呢？但是这些对于现在的楼知许来说还有点遥远，所以朱雅琴暂时没有说。

朱雅琴心知不太可能，内心却还抱有一点隐秘的期望，希望楼知许只是年少莽撞，或许等他长大成熟一些之后，想法又会改变呢？

“我不怕。”楼知许眼神明亮，是少年人独有的坚定和无所畏惧，“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是他们的错，并不是我的错。”

“只要爸妈你们支持我就够了，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楼知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楼广梁和朱雅琴。

“你真挺会顺杆爬。”朱雅琴忍不住又觉得有点手痒。

楼知许迅速护住自己的耳朵，朱雅琴瞪他一眼，“说说吧，是谁呀？”

“什么谁呀？”楼知许机警摇头，“没有谁呀。”

“是那个姓谢的小同学，还是姓路的小同学？”楼知许常在一起玩的几个人，朱雅琴都见过，此刻一一回想道。

朱雅琴猜测多半应该是叫路星的那个小同学，毕竟那小同学生得实在十分好看，她也免不了多注意几眼。

楼知许飞速思考，虽然他爸妈平时都比较讲理，但是万一他们一怒之下跑去找星星的麻烦呢？还是暂且不要让他们知道他正在和星星谈恋爱。

那就要找一个替罪羊，楼知许毫不善良地想道。

都说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正是郑不忮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了，郑不忮皮糙肉厚脸皮也厚，万一他爸妈真要去骂他几句，他也能承受得住。

而且抛砖引玉，用郑不忮这块砖，将来引出星星这块玉来，还能起到一个衬托的作用。

来不及想更多了，楼知许心念飞转，脱口而出，“是郑不忮。”

“郑不忮？！”楼广梁今天二度受惊，被口水呛得咳了起来，朱雅琴显然也十分惊讶。

他们也算是看着郑不忮长大的，也知道他俩从小就混在一块，但郑不忮，倒不是长得不好看，长得挺帅的，就是个头比楼知许还高还壮，他俩在一块时那气氛，怎么说呢，总之没有半点暧昧氛围。

因此朱雅琴怎么想也没往郑不忮身上想过。

而且，“郑不忮不是和那个姓江的挺漂亮的小姑娘是一对儿吗？”

话已出口，楼知许只能在心里对江思渝说了声抱歉，硬着头皮往下编，“所以我是单恋，他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可千万别找他说什么啊。”

事态好像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楼广梁今天接收的爆炸信息实在太多了，又喝了点酒，现在大脑一片乱麻，推着朱雅琴，“只只明天还要上学呢，先让他去睡觉吧，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下次再说。”

别说楼广梁了，就连朱雅琴都觉得混乱中透着一丝荒谬，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糊里糊涂被楼广梁拉着走了。

……

楼知许回想起昨天的一片混乱，摇摇头，把买好的早餐拿出来，首先当然是他们家星星的，然后还有昨天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两肋插刀的郑不忮，“喏，给你也带了一个。”

“还有我的份？”郑不忮受宠若惊，“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你这话说的。”楼知许面不改色，“我们如此坚固的友谊。”

“靠，一定有阴谋。”郑不忮警惕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抓饼，“饼里有毒？”

楼知许居然没有锤他，而是用一种莫名慈爱的目光看着他，郑不忮一个激灵，“你做什么了？”

“偷偷用我身份证去上网被抓住了？”

“还是迟到了在门口报的我的名字？”

“都不是。”楼知许缓缓摇头，郑不忮的心放下来一点，低头咬了一口手抓饼。

“你出来，我跟你说。”楼知许神秘兮兮道。

就知道楼知许这小子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眼，郑不忮愤愤跟了出去，也不知道今天这个饼价值几何。

“什么？！”郑不忮听楼知许说完昨天的事，忍不住叫出声来，还好楼知许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走廊里已经有几个同学疑惑看过来了。

“你跟你爸妈说，你暗恋我？”郑不忮压低了声音，表情扭曲。

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各自回头吐了一会。

楼知许摆摆手，“害，这不是事急从权嘛，总不能把我家星星供出来。”

“那你怎么不说别人？”郑不忮怒道。

“这不是我俩关系最好吗？”楼知许还很无辜。

郑不忮跳起来，愤怒地殴打了楼知许一顿。但是谁让他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呢，没办法，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