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妖后(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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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近来开始有宫人闲聊，有则流言愈演愈烈，说偏殿里住着位绝代佳人，皇上围猎时英雄救美，一眼便对这女子动了心。还特意从宫外带回来的，百般恩宠，细心呵护，不日便要给个名分了！

传来传去，终于落到了赵婉儿的耳朵里。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本以为自家主子会大发雷霆，结果半晌都没什么动静，抬眼一看，她还细细地修剪花枝呢……

入了秋许久，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叶上的水珠汇集在一起，有些萧条和肃冷。

“皇后娘娘，咱们不去那偏殿探探虚实吗？若是皇上真的……”

赵婉儿放下手中的剪刀，望向窗外满地枯叶，蛾眉微蹙，神色仍旧淡淡的，“嗯，是该去看看。”

“那奴婢为您梳妆，得好好打压一下那狐狸精的气焰，让她知道娘娘您的厉害。”婢女说着有些激动，却不料被主子给拒绝了。

“不用了，直接去吧。”

赵婉儿转身，黄铜镜中的女子眉眼清冷，再没了之前的活泼。

一行人到了那偏殿门口，扶辇下地，门口几个守卫看管得严实。

“大胆，还不快见过皇后娘娘！”婢女见这几个守卫木木地立在门前，有些恼怒。

“卑职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赵婉儿说完后，便想推开门进去，却不料被守卫给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不可。”那守卫为难道，“没有皇上旨意，谁都不能进去。”

“大胆！这可是皇后娘娘，你居然敢阻拦，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小婢女很给力，唬住了侍卫，但没用，几个人还是拦在门口不让进。

“吱呀。”门从里面打开，绿萝出来看了眼周围情境，随即便道，“让她们进来，若是皇上怪罪，你就说是我说的。”

几个守卫对视一眼，让开了路。

绿萝看了眼赵婉儿，低头道：“娘娘，请跟随奴婢进来。”

赵婉儿跟在绿萝身后，绕过曲折的走廊，终于来到了院子里。

这院子虽小，却处处精致，看得出来布置的人对这里有多用心。

秋千架上一女子正在悠悠晃荡，裙裾飞扬，摇曳出好看的弧度。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赵婉儿福身一拜，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婉儿，你来了。”琉璃走过来将她扶起，“过来坐。”

眼前女子依旧笑魇如花，对她还是那般亲切，一如她刚嫁入宫中时。

那会儿赵婉儿与家族闹翻，自己一个人嫁入宫中，人生地不熟，只有琉璃天天陪着她，两人虽明为婆媳，实际上如同姐妹一般。

但后来……赵婉儿猜到了些什么，便渐渐疏远了琉璃。

如今再见面，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母后可知道皇上……”

琉璃摆摆手，“别提那小畜生。”

赵婉儿见她这样子心里便明白了，见她抵触，也就不再开口，只转移话题，“母后在这里过得可好？”

“还行，能吃能睡。”

“母后可愿一直待在宫中？”赵婉儿问得隐晦，显然想试探琉璃的口风。

琉璃轻轻笑了笑，“婉儿为何这般开口，难道母后还能出宫不成？”

赵婉儿瞅了瞅四周，捏紧了她的手，眼中满是坚定，“只要母后想，婉儿一定竭尽全力！”

琉璃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

自上次被当场抓包后，李珮再也没来过，琉璃也乐得清闲。

正没得意多久，一不速之客便立在了院中央。

院门前的红灯笼投下飘忽的光,而那白衣的青年背光站立,整个人隐在夜色中,。

比起上次相见，身形更为消瘦，若非宽大的长袍遮盖，只会更显形销骨立，原本风神俊秀的五官也更为深刻。

“琉璃。”

熟悉的声音，却让琉璃皱了眉头。

她转身便回了房中，准备将门合拢。却不想一只修长的手径直伸进了缝隙，将门给推开了。

“琉璃，你现在就这般讨厌我吗？”

他站在她身前，眼底满是受伤，看起来如此脆弱，一如当年那个躺在床上无依无靠的孩子。

琉璃转身没理他，语气冰冷，“李珮，我与你无话可说。”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插在他的心头，他这些天痛苦不堪，唯恐看见她眼里的厌恶。

这一刺激他，无疑像是点燃了导火索，李珮瞬间便失去了理智。

他将人拉了过来，扣在一侧的角落里，强势地抬起她的下巴，朝着那樱唇便吻了上去。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上次他咬了她，这次他是真的在吻她，凶猛又热烈，仿佛将他这段时间所以的茫然和痛苦都倾注其中。

唇舌缠绕，就连拥抱都紧得仿佛要将她的背脊勒断。

他吻着吻着，突然尝到一丝苦涩，他睁开眼睛，看见她眼睛泪蒙蒙的，眼角浸出泪光，他一愣，终于缓了下来，吻也变得温柔缠绵，手指抚过她眼角。

李珮一点点揩去琉璃脸上的泪，之前的暴躁便随之隐去,他安静沉默的模样,仿佛又恢复了他往常的书生模样,温润柔和,却也深不可测。

“李珮，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王八蛋！”琉璃恨恨地骂他，直接推开他，扬手又甩了他一巴掌。

李珮咬咬牙，径直跪在了她面前，“琉璃，我是没良心，我承认，我一早便对你有不轨之心。我抢皇位，灭江家，我费尽心思都只为了得到你！”

他抓住她的手往脸上放，“你要是气不过，你打我一顿……你就当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喂了狗！琉璃，我只求你一件事，从今以后换个角度看待我好不好？把我当成是一个男人，可以倚靠的男人……”

琉璃看着地上的人，越来越觉得他陌生，自己养了这些年的孩子，居然从一开始就歪了！

还歪了个彻底，外表温文尔雅，端方君子，内里黑得都快成墨汁了！

好家伙，感情这些年和她演无间道呢？！

琉璃看着他沉默许久，缓缓将手拿开，语气颤抖低沉，“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这句话落到李珮耳朵里，他眼眶瞬间便红了个透顶。

李珮站起身，拉住她的手，琉璃娇小的身子扑在他胸膛，他抱得她太紧，几乎要将她的腰肢勒断：“琉璃，我不准你这样对我，我不准。”

琉璃被迫与他对视，她眼里的清冷如此明显，眼眶微红，眼底的复杂隐忍看起来便楚楚可怜，李珮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脸颊，“琉璃……”

“李珮，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抱紧怀里的人，他没有开口。

不可能的，他永远不会放手，见过光明的人，哪里忍心屈就于黑暗。

等人终于离开后，琉璃轻轻呼出一口气，靠着窗边的木椅坐下闭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传来轻微的细响，琉璃睁眼一看，熟悉的盔甲在视线一角。

她捏了捏酸痛的额角，“顾统领，你怎么来了？”

“我……我都看见了。”

顾准捏紧拳头，眼里满是痛苦。

他听到流言，几乎立刻便将之前的所有画面串联起来，皇上想做什么简直昭然如揭！

顾准立马躲开守卫视线，轻轻松松来到了殿内。刚靠近房间，他便看见皇上将她逼至墙角强硬地吻了上去。

他想去阻止，但这犯上的罪名却担不起，他身为顾家的儿子不能不顾及家族。

沉默地站在角落，他只能窝囊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压在角落狠狠地轻吻。看见娇弱的女子被折得像柳枝一般柔韧的身姿，看她不受力的轻喘连连，脸颊酡些，媚骨天成……

顾准捏紧了手，狠狠压下自己噬血的冲动，将脑海中的画面驱散。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道：“琉璃，我带你走。”

不料女子却轻笑一声，语气冷淡，“顾统领与我有何关系？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好。”

顾准知她还在为上次的话生气，此刻胀红了一张脸，眼底完全是后悔。

“琉璃，我……”

琉璃打断他，“顾统领，你走吧，别让小女子我阻碍了你的前途。”

说着，她伸出手将窗扉关上了，将男子隔绝在外。

顾准在她窗外站了许久，雨又开始沥沥淅淅地下起来，沾湿了他的衣裳，浑身逐渐变得冰凉，一如他那颗破碎的心。

那之后，宫里开始忙碌起来，自太后娘娘仙逝后空出来的翊坤宫被重新修缮粉刷。

楼阁四处挂上了红绸，大红色的囍字也贴上了门窗。

“这翊坤宫到底是要住什么人？”小宫女有些疑惑。

“看样子多半是偏殿那位。”

宫里众说纷纭。

嫁衣已经送来了偏殿，凤冠霞帔，火红的颜色似血，精致的刺绣花了宫中所有绣娘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极尽华美。

绿萝将嫁衣放在桌上，看着自家主子坐在铜镜前梳妆，墨发红唇，如此绝色。

她叹了口气，“娘娘，你还在怨皇上吗？”

琉璃手一顿，复又继续梳理着青丝，长长的睫毛低垂，“绿萝，我想喝你做的莲子羹。”

“好，奴婢这就去做。”

等人出门以后，琉璃放下手中的梳子，看了眼镜中人，依旧还是那般明艳，一如当初的自己。

……

“来人啊！走水了！”

冲天的火光烧得正旺，火舌如同个巨大的怪兽将一切吞噬其中。

等李珮慌不择路地赶过来时，偏殿已经烧成了一堆废墟。

绿萝跪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她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去厨房做了个莲子羹的功夫，火就这么烧了起来，让人丝毫没反应过来。

“琉璃呢？琉璃她人呢？”李珮将她拽起来，双眼赤红，整个人状若疯癫。

“娘娘她，她还在里面……”

“不可能！”李珮一把推开她，然后冲进了废墟中寻找，烧得焦黑的木炭染黑了他洁白的长袍。

“皇上，皇上！”赵婉儿随后赶到，派了侍卫上去将人拉开，却通通被李珮给打开了。

“在这里有具尸体。”

李珮闻言一震，转头看向那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浑身似被人抽干了力气，“不可能……不会是她的……”

侍卫从尸体上解下个东西拿过来，“皇上，这东西还留着。”

李珮颤抖着手接过，那东西不过半个巴掌大，被烧得黑黢黢的，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那东西的表面，有什么凹凸不平，他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放在一起，大小形状都完全一致……

他分明还记得那天午后，阳光和煦，照亮了整个翊坤宫，到处都是明亮而温暖的。

女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递给他这个玉佩，“母后自己刻的，希望我的小崽子以后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那母后有吗？”

“母后当然有，你的刻了‘珮’字，母后这块是‘璃’字，以后就不会认错啦！”

顺着玉佩上的纹路细细摩挲，一个小小的“璃”字如此明显。

那是她的玉佩，意识到这一点后，李珮整个人有如雷击，膝盖一软，径直跪倒在地，“不会的，不会是她的……她一定在骗我……”

赵婉儿在一旁看着，她的夫君，景朝的天子，从来都是端方君子，谦谦有礼的他，第一次如此崩溃，握着手中的东西哭得撕心裂肺。

有宫女上前，“皇后娘娘，要不要去劝劝皇上？”

结果却没想到赵婉儿只是笑了笑，“人世间的法则虽然残酷，胜在公平。不是每一种辜负，都有后悔和重头再来的机会。”

她低下头，眼神冰冷，“……天道恒常，对谁都是这般，神魔仙妖，凡人自然也是。”

这人辜负了她，那她自然也要让他尝尝这剜心刺骨的痛！

此后啊，在这深宫，就剩他们互相折磨，到死都不分离……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皇城外，一辆马车驶出城门，一女子掀开车帘，她望了眼身后威严的城墙，夕阳坠落，万物陷入黑暗。

她放下车帘，嘴角浮现出一抹惬意的笑容来。

【作者题外话】：等会儿我再写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