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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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连……”

我再次喊他，感觉嗓子里阵痛一片，似有异物卡在喉间，嘴里也像钻了许多泥沙，这让我很难受。

安风连浑身一震，连忙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我，恍惚的黑暗之中，我俩几乎看不清楚对方的眼睛，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儿模糊的黑影，我想伸出手来抚摸他受伤的脸颊，但浑身无力，就连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风连，放下我！你走！”

我冲他呼喊，奈何声音却卡在胸腔里几乎出不来，千言无语都只剩下一句话。

我重伤在身，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渐渐流失，很显然的，我已经成为他的累赘。

安风连，你放下我，你自己走，这样的黑夜里，看不清楚河岸在哪里的黑夜里，带着我你根本就没有活的希望，你已经为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算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也会被冻死累死在这湍急的河流里……

我在心底颤抖着，绝望着呼喊着，多希望他能听到我最后的恳求与企盼，多希望他能活，异彩纷呈的活！

“苏心妍，你给我闭嘴，别再说了，我不会放下你的，我一定会救你，我带你走！”

他冲我愤怒的大喊，话音沙哑破碎，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鼻腔心上，我不知道这味道是谁的，我只知道，此时我俩的命运已经拴在一处。

我感激他没有放弃我，也气愤他没有放弃我。

彼时我已经不会再哭泣，我的脸上仿佛已经结了一层冰，稍微一动便是撕裂一样的痛，身体状况也不怎么乐观，脑子里混沌一片，眼前忽明忽暗，强烈的眩晕之感弥漫而来，纵然我拼尽一切想要坚持下去，然而最终的彻底的黑暗还是将我桎梏。

一抹淡淡的消息凝滞在我的唇畔，无论是生是死，我希望他再次看到我时，笑容明朗，云淡风轻。

被黑暗束缚着是什么感觉，可能会冷，可能会孤独，可能会无助，甚至可能会绝望，然而此时此刻，我没有任何感觉。

大概是被撞到了脑子吧，唯一的感受就是有许许多多零碎的记忆在迅速模糊消失，包括那个记忆最深的人。

我在害怕，更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要么就是在死的过程中。

之前看过一则消息，说是人在临死之前，总会有很多预兆，我倒忘了到底是哪些，猜测着自己此时此刻身处的地方，是在幽深孤寂的河底，被鱼虾水草包围着，还是在平静诡异的太平间里，等待着殡仪馆工作人员送我走完最后一程。

安风连应该会很伤心吧，他那么傻，不顾生死的跟着我跳下去，自始至终我唯一的爱人，那么拼尽全力的想要救我，却仍抓不住我的手！

那就下辈子吧，之前许的诺言都不做数，如果还有来生，我仍愿意与他再次相遇，希望到时候能够和满幸福。

也不知道那几个挨千刀的绑匪怎么样了，那种人就该下地狱，安风连不久之前就已经说过，如果逮到他们，他非要让他们把牢底坐穿，我本该朝他们吐口口水的，现在却无比羡慕起他们来，至少他们还有一口气在。

安风诺四肢两条腿好像都被打断了，希望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也希望他和他那个小女朋友能够欢欢喜喜的，别再吵架，就算吵架了也要和好。

我走了之后，安风连一定会好好待我爸爸的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最大的牵挂，如果很不幸的，他知道了我的消息，希望他能挺得住，不要太悲伤。

我这个人，一辈子干过不少坏事，但也算是个好人，如果我能上天堂，我一定会保佑着我放在心上的所有人！

然而我此时此刻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像是天堂，地狱吗，也不太像！

好像是一间黑乎乎的小房间，因为我听到门外有人的脚步声，我躺在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上，十根手指上似乎都夹满了各种夹子，疼的很，身上各处撕裂的痛着，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却不知道光亮在哪里。

我正疑心这里是不是地狱，却突然间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心妍，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是安风连的声音，我心里一震，下意识就要摸向他，伸出手却触到一团死寂的黑，指尖刺痛难耐，不由得眉头一皱。

“心妍，你怎么了，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已经叫医生了，很快就来……”

我很难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在瞬间的迷茫之后，我突然间明白了，我并没有死，而且还被救了，现在身在病房，旁边的人是安风连。

小时候看过还珠格格，印象比较深的是紫薇受伤眼瞎那一段，她笑着，问尔康是不是没有点灯，她好害怕这种黑，尔康担心不已，为她点了满屋子的蜡烛，直到最后，两人才不得不承认她已经瞎了这个事实。

“风连，是你吗？开下灯好吗？我怕黑！”

我冲着虚空微微一笑，心里阵阵颤抖，绝望而又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长久的沉默蔓延开来，我感觉到安风连轻轻将我拉起我的手，他的掌心依旧很温暖，就算已经经过那刺骨冰冷河水的洗礼，他并没有起身，但我知道，他的表情一定是痛苦的。

我也是痛苦的。

我挣脱他，一把将他推开，伸手触及自己的眼睛，粗糙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从头部到眼睛，再到脸颊，然后到脖颈。

就算我现在流泪，也没人看得见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风连，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有没有事，我昏迷了多久了！”

我并没有哭泣，反而异常镇定，我强扯出一丝笑意，虽然不知道看起来怎样，但这总比哭丧着脸要好的多，安风连一向不喜欢爱哭的女人，这个我知道。

“心妍，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我没事，你放心，能救你回来，我已经花光了毕生的运气，这里是医院，你好好休养着，什么都不要想……”

“我知道了，风连，你先出去好吗？我想睡一会儿，你在这儿，我没有办法入睡！”

就算眼泪没有办法流下来，我也怕自己哭泣的表情实在太丑。

我挣脱他，就要躺回床上，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并没有挪动脚步，我听得见他轻浅的呼吸，甚至感受得到他如同鼓擂的心跳，却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熟悉温暖的笑脸，看不见他紧蹙的眉头，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我该说些什么呢？上天待我如此好，白送了我一条性命，却又如此残忍，生生夺去我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注定未来一片黑暗，我如此苟活又有什么意思？就算让我断手断脚我也无所畏惧，可如今这般模样，我与一个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心妍，你别这样，我会帮你的，医生说……”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安风连，你滚！！”

他柔声安慰，却让我觉得更加难受，本就是个无用之人，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就算是我自己，也瞧不上这种样子。我冲着恍惚虚空嘶声怒吼，似要吼尽一切委屈悲恸，可心里的痛却又如此明显，我这般执拗，能伤害的夜只有安风连了。

“心妍，你先别急好吗？医生说你的眼睛不是没有复原的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明的，你相信我！”

他笃定的言语并没有让我情绪好转，我心里一震，不明不白的愤怒陡然将我淹没，此时此刻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变得不可理喻。

“安风连，你救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我为什么要活着回来，变成这副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就是一个瞎子，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安风连，为什么上天对我这么不公平，我犯了什么错，它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命运对我最大的恩惠，就算让我遇见安风连，同样的，他给我最大的惩罚，也是安风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