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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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头顶的阴云慢慢积压了一路，却迟迟不肯落下。

空气又闷又潮，葛藤在漠北那种干燥的环境里待习惯了，如今一换地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穿衣服的他，又不知少穿了多少件。

他大刺刺的趴在凉席上，偶尔翻身都有种煎鸡蛋翻面的错觉。

趁着他的肤色，还有种煎糊了的感觉。

打着弯的卷发被他结成满头小辫，缀着的绿松石都被这闷热的天气染上了烫人的温度。

葛藤忽闪着衣领，手中的折扇拼命摇着。

他这里热的要死，反观聂青桑衣冠楚楚，紧紧交叠的衣领严丝合缝高高竖起，禁欲又变1态。

偏偏聂青桑嫌梳头麻烦，一头浓密细长的青丝，被玉扣虚虚拢住，绸缎似的披散在身后，那倒是，找了一个方便快捷的方法，但葛藤多瞧一眼都觉得能热出汗来。

可是你说怪不怪。

大家都是人，还都是男人，一个热成狗，一个冰肌玉骨清凉无汗，都热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坐在那里泡壶热茶，轻酌慢饮。

“真不是人。”

葛藤嘟囔句，继续翻面。

这简直就是聂青桑期盼已久的神仙日子。

他喝着茶水，卷起的窗帘外，阴云卷积，低压，翻滚，周围树木越来越少，渐渐多起来的是一丛丛青翠细直的凤尾竹。

此刻风动竹摇，景色绝妙。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景致，若是以前聂青桑一定会策马驰骋，或电闪急驰，或勒马缓步，无论如何都是畅快酣然。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坐于行车之内，静默不动，因为窗外已经有人这样做了。

鲜衣怒马这样的词是用来形容少年人的，百里泷年纪不大，身上的颜色也算鲜亮，但是鲜活这种东西好似跟他无缘。

他骑在马上，身姿笔挺，或许是为了低调出行，高高竖起的发上只戴了顶寻常金冠，他的头发黑而直，被风扬起时是拉到满弦的弓，落下时又变作蓄势待发的箭。

这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少年脊梁，肩负着整个昭国天下。

百里泷察觉到那目光的来由，像热辣的风，落在他的身上，于是身体近乎本能的颤栗，紧致妥帖的劲装里出了一身的汗。

他知道聂青桑在看他。

就像是被注视到的雄孔雀，恨不得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将最好看的艳丽皮毛全都展露出来。

于是他脊背挺得更直，于不经意间往马车的方向偷偷观望。

聂青桑端着茶杯，他的侧影迎着窗棂，目光下垂，翘起的长睫如蝶翼轻颤，映下的光影落在他瘦而如玉的脸颊上。

哪怕虚晃一望，都是他心尖上的无上神袛。

他差点就策马奔驰停在他面前，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静静的看着，他也觉得满足。可是他紧记葛藤说过的话。

“你是要短暂掠夺，还是长久占有，若是前者你现在就能做到，若是后者……你要忍得住的才行……”

于是离京之后，一连五日没有去找过聂青桑。

那种眼前月触1手可及，却依旧要当他不存在的滋味，不好受。

百里泷深吸了口气，捏紧缰绳调转马头……

于是聂青桑看着那少年君王勒紧缰绳，被长靴紧2致包1裹的笔挺长腿，马腹身侧来回的晃着，像宝剑收敛所有杀气，被刀鞘细细掩藏，聂青桑瞧见百里泷骑在马上对着贺湘一阵小跑而去，而后不知说起了什么，那君王忽的一笑，似是不经意间看向了马车的方向。

聂青桑抿了抿唇。

抽开了收住窗帘的线绳，垂落的纱幔将窗外光景遮挡，只心间心绪烦乱，像是清茶荡起波澜。

葛藤摇着折扇，两人之间风起云涌皆由他一手造成，就像自己亲手写出来的话本，而他正引导两人走向他命定的结局。

玩弄人于股掌之上的感觉，简直让人陶醉。

“喂！你放窗帘做甚？难不成车外……”

葛藤笑得没个正形，他把那帘子升起来，引着聂青桑去看。

“啧啧，果然帝王薄情，你瞧瞧这场面，若不是地方不对，怕是要直接干柴烈火席天幕地……”

聂青桑把窗帘一把遮上，“你能躺就多躺一会吧，我们今晚就走。”

“不是吧！”

葛藤惊，“这里距离南夷还有很长一段路，现在就去是不是有些早。”

他心中了然，此刻笑容丝毫不待调侃，“我以为你心如止水八风不动，却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不冷静得时候。”

他说，“百里泷不是你的好义子吗？你难道不想看着他幸福吗？如今他找到了喜欢的人，你这种反应算什么！”

“我去南夷跟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聂青桑皱眉，“我只是想着天还未曾下雨，所以趁早出行，若是下了雨，恐怕需要耽搁许多行程。”

到时候路上泥泞，他们又骑马，说不的得好生狼狈。

葛藤：“真是因为这样？”

聂青桑疑惑：“不然哪？”

葛藤想从那张坦荡荡的脸上探究出点什么，可是聂青桑这脸……滴水不漏。

是真的全不在意，还是伪装绝妙，就连他这花丛老手都分辨不清。

他若有所思摔回凉席上去，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末了，他悠哉道，“既然都要走了，你答应我的事总要履行一二吧。”

聂青桑身子一僵，“你要做什么！”

“不要一副我要把他怎么着的样子。”葛藤笑的从容不迫，“我就只是约他出来道个别而已。”

聂青桑狐疑，“真的？”

“不然哪。”

分明是大字不识一个，葛藤硬是能晃着一柄折扇，摇出几分书生墨客自在悠闲的潇（风）洒（流）味。

聂青桑想了会，“好，等会我去帮你约他出来。”

“这次你可给我用点心。”

葛藤不无满意的提醒，“别跟上次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这可是去找包子姑娘，说不定以后还回不回，若是你话传不到，岂不替他毁了一桩大好姻缘。”

聂青桑一言难尽，他瞅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渣本渣。

又想想光明磊落的黑风寨第一寨主史大壮，终还是丧尽天良的去帮忙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