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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之所以容忍孟知祥,是因为这时平卢军校王公俨作乱,荆南的高季兴闹事,李嗣源实在无暇顾及西川。不久之后,王公俨伏诛,韩叔嗣等人一并被杀死。平卢兵变,是由副招讨使房知温,与马军指挥使安审通,合兵围攻,才得以荡平。
宰相任圜情性刚直,依仗自己和李嗣源有旧交,作事敢作敢当。那些有权势、得李嗣源宠幸的人都非常嫉恨他。按照旧的规定,使臣外出的费用都是由户部发给。安重诲请求从枢密院发给,他
和任圜在李嗣源面前争论数次。每次争论,任圜都是声色俱厉。
李嗣源也看不过去,怏怏不乐的进入后宫。有宫嫔接着,见他含有怒意,便问道:“刚才和安重诲争论的是谁?竟然如此大喊大叫!”李嗣源说道:“是宰相。”宫妃说道:“妾在长安宫中,从来没有见过宰相、枢密奏请事情时,敢如此放肆。难道他是轻视陛下不成?”李嗣源听后更加不高兴,最后听从了安重诲的建议。任圜因此请求辞职,李嗣源即免了他宰相之职,令他为太子少保。任圜心中不安,又请致仕。李嗣源允准,于是任圜回到磁州养老。
不久李嗣源出巡汴州,走到荥阳的时候,谣言四起,都说皇帝要调离各镇主帅。朱守殷这时正出镇宣武军,便想到李嗣源的目标就是自己。在部将孙晟的建议下,朱守殷马上集结军队。并召来都指挥使马彦超,和他商量举兵叛乱之事。马彦超不肯跟从,朱守殷大怒,砍死马彦超。随后登城守卫,拒绝李嗣源进城。
李嗣源听说朱守殷正在备战,便派宣徽使范延光前往汴梁,向朱守殷解释慰问,争取削弱他的戒备。范延光说道:“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再去抚慰。每拖一天,汴梁的城防就坚固一分。不如让我带五百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李嗣源应承了范延光。
当晚,范延光率领轻骑出发,一夜疾驰二百里。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汴梁城下。但是很不巧,范延光的骑兵与朱守殷的一支巡逻队相遇,奇袭没有成功。朱守殷大惊,不敢出战,急忙闭城固守。
不久,石敬瑭也率军赶到城外,支援范延光,将朱守殷困在了城中。数日后,李嗣源亲自来到了汴梁城下,开始攻城。朱守殷不是李嗣源的对手,还没怎么交战,城上军民便纷纷缒城而下,向天子投降,朱守殷根本拦都拦不住。朱守殷干脆放弃抵抗奔回家中,先砍死一家老小,再自刎而死。在削弱孟知祥的实力没有达到效果之后,对高季兴的讨伐不成功之际,李嗣源总算成功清除了一个距离京城很近的潜在危险。
李嗣源入城之后,搜捕余党,共杀了上百人。安重诲依然痛恨任圜,于是污蔑任圜与朱守殷同谋,秘密派遣供奉官王镐赶到磁州,矫诏赐任圜自尽。任圜受命怡然,聚族酣饮,然后服毒自杀。李嗣源特别宠信安重诲,连他矫诏杀人,也不过问。安重诲冤杀了任圜之后,才上奏李嗣源。李嗣源反而下诏,历数任圜的罪状,说他不遵礼分,暗中归附了朱守殷,应该处死。
除了安重诲得宠之外,还有一个后宫宠妃经常在唐主面前,陈说安重诲的好处,李嗣源更加深信不疑。李嗣源的正室是曹氏,只生了一个女儿,封为永宁公主,次妻是夏氏,生了两个儿子李从荣、李从厚,妾室魏氏就是李从珂的生母。还有一个王氏女,被朱梁大将刘鄩所买下,作为侍儿。等到长大成人,变得非常美丽,眉如远山,目如秋水,鼻似琼瑶,齿似瓠犀,当时号为“花见羞”。
刘鄩死后,此女无家可归,留住汴梁。有人告诉安重诲,说这个王氏极其美艳。安重诲即转告李嗣源,李嗣源召入王氏一看,果然是艳冶无双。李嗣源一见倾心,即位不久,就封曹氏为淑妃,王氏为德妃。
王氏尚有刘寻留下的黄金,于是她收买了李嗣源的左右,以及李嗣源的几个儿子。大家得了钱财,自然是极口称赞。并且王氏性情温柔,应酬周到,每当李嗣源早起,都是由她伺候。就是对待曹淑妃,她也是必恭必敬,不敢违逆。曹淑妃即将册封为皇后之时,暗中对王氏说道:“我一向多病,不耐烦劳累,妹子可代替我当中宫之主。”王氏慌忙推辞,说道:“皇后是皇帝的匹配,就是天下之母,妾怎敢当此尊位?”后来六宫定位,曹氏虽掌内权,如同虚设,一切处置,其实多出自王氏的主张。
王氏得志之后,没有忘记自己的恩人。每次遇到安重诲的请求,无不代他周旋。安重诲有几个女儿,王氏便想让皇子李从厚娶安重诲的女儿为妻,李嗣源唐主也同意。偏偏安重诲入朝推辞,辜负了王氏的一番好意。
其实并非安重诲不愿,他是受了孔循的愚弄。孔循也有一个女儿,他一直想让女儿当太子妃。他听说安重诲抢了先,不禁着急起来。他本是一个狡猾绝顶的人,便去见安重诲,说道:“公和皇帝关系亲密,不应再与皇子结亲。否则会惹陛下猜忌,恐怕反而要被外调呢。”
安重诲自然不想外放为官,又与孔循一向交情不错,以为他是一番好意,因此极力推辞。孔循于是托宦官孟汉琼,转告王德妃,愿让自己的女儿为皇子的妻子。王氏因为安重诲辜负自己一番盛情,难免有所介意,于是乐得以李代桃,转告李嗣源,玉成了此事。安重诲得知原委,勃然大怒,即上奏请调孔循外任忠武军节度使,李嗣源也一口答应。
秦州节度使华温琪入朝,请求留在朝廷,李嗣源极为喜欢他的恭顺,即任他为左骁卫上将军,每月除了俸禄外还要赏赐他些钱谷。一年多以后,李嗣源对安重诲说道:“华温琪是旧交,应该选择一个重镇让他为帅。”安重诲回答说没有空缺。又一天,李嗣源又反复说起这件事,安重诲恼怒地说道:“我多次上奏说没有空缺,只有枢密使可以代替。”李嗣源也忍耐不住,说道:“这也无妨,他就不能当枢密使吗?”安重诲一时说错话,无言以对。华温琪听说这件事后感到非常害怕,好几个月不敢出门。
安重诲很恨成德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建立,上奏说王建立和王都互相勾结,有叛变的意图。王建立也上奏说安重诲独揽大权,请求入朝当面向李嗣源说明情况,李嗣源就召他回朝。他到了朝廷,说安重诲与宣徽使判三司张延朗结为婚姻亲戚,内外勾结,作威作福。
李嗣源见了安重诲,满脸怒气,对他说道:“现在给你一镇自己休息去,用王建立代替你,张延朗也放为外任。”安重诲说道:“臣披荆斩棘侍奉陛下数十年,正值陛下兴起,缺乏适当人选,臣任机要,几年来天下平安无事。现在把我抛弃去外,我希望听听有什么罪过。”
李嗣源很不高兴地站起,告诉了宣徽使朱弘昭。朱弘昭说道:“陛下平日待安重诲如左右手,怎么能因小的忿怒就抛弃了他呢?希望陛下三思。”不久,李嗣源又召见安重诲安抚慰问。第二天,王建立辞别回镇,李嗣源说道:“你近来上奏说,想在朝廷分担我的忧愁,今天又要到哪儿去!”正好这时门下侍郎兼刑部尚书、同平章事郑珏请求辞职。于是李嗣源命郑珏为左仆射离职,任命王建立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皇子李从厚娶孔循的女儿为妃,孔循因此有机会去了大梁,用厚礼巴结王德妃,请求留在大梁。安重诲上奏给李嗣源,极力排斥他留在大梁,婚礼办完,就催促命令他回到自己的镇所。
皇子右卫大将军李从璨性情刚愎,安重诲掌权后,李从璨并不服从他。李嗣源巡幸大梁时,任命李从璨为皇城使,李从璨和客人们在会节园大摆宴席。酒喝得高兴过头,登上了御床。安重诲立刻上奏请求诛杀李从璨,李嗣源即赐死了李从璨。
当初朔方节度使韩洙死后,他的弟弟韩澄被任命为留后。不久,定远军使李匡宾聚众占据保静镇发动叛乱,朔方地区很不安定。韩澄派遣使者带着绢表请求朝廷任命主将。原来的磁州刺史康福,精通胡语,李嗣源退朝后,经常把他叫进便殿,谘询一些事情,康福用胡语回答李嗣源的提问。
安重诲讨厌他这样做,经常告诫说道:“康福,你竟敢胡乱奏事,应该杀掉你!”康福听了很害怕,请求补缺放外任。安重诲认为灵州深入胡境,在那里当统帅的人多数被杀害。于是任命康福为朔方、河西节度使。康福见到李嗣源,想辞去这个职务。
李嗣源命安重诲为康福调换到其他镇,安重诲说道:“康福没有什么功劳,从刺史升到节度使,无功而建节钺还有什么可再要求的?况且命令已经下达,难以更改。”
李嗣源不得已,对康福说道:“安重诲不肯更改,这并不是朕的意思。”康福告辞出发,李嗣源派遣将军牛知柔、河中都指挥使卫审等率领一万多士卒护送他去。
李嗣源本来习性俭朴,在位一久,宫内的费用也逐渐变得奢侈,安重诲时常规劝。德妃调取外库锦帛做地毯,安重诲极力谏阻,并引用前朝庄宗时刘皇后的事例以为戒鉴;德妃从此嫌怨安重诲。
安重诲欺君擅权,对其心腹,又偏听偏信,竭力袒护纵容,以致造成了许多冤案。一次,安重诲派亲信韩玫、副供奉官乌昭遇出访吴越国。韩玫依仗安重诲权势,当众多次凌辱乌昭遇,并在酗酒后用马鞭抽打他,其劣迹让吴越的君臣极为厌恶。
吴越国王钱镠想将此事告知安重诲,乌昭遇觉得有辱于唐廷,执意不肯。韩玫返回后,反而在安重诲面前诬陷乌昭遇,说他面见钱镠,卑躬称臣,将朝廷机密泄露于钱镠。安重诲轻信谗言,未加查明就逮捕了乌昭遇,使其屈死于狱中。
宣武节度使符习,自恃是宿将,论事议政常常与枢密使安重诲对抗。安重诲寻找他的过错,请李嗣源下诏,命符习以太子太师的虚位告老去官。
李存勖镇守真定时,其养子李从珂与安重诲曾在饮酒时争吵,李从珂要打安重诲。安重诲吓得躲藏了起来,才得以免遭殴打。酒醒以后,李从珂悔悟道歉,安重诲却始终记恨。到了此时,安重诲掌权用事,皇子李从荣、李从厚都尊敬他不敢怠慢。
当时李从珂任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安重诲多次在李嗣源面前说他的坏话。安重诲假造李嗣源的意旨,谕令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彦温驱逐李从珂。这一天,李从珂出城检阅战马,杨彦温领兵关了城门,拒绝让他进城。李从珂质问道:“我待你很厚,你怎么能这样做?”
杨彦温回答道:“我不敢对您负恩,是受枢密院的宣示,请您入朝。”李从珂暂驻扎在虞乡,派使者把情况向朝廷报告。使者到了以后,李嗣源问安重诲道:“杨彦温怎么能这么说呢?”安重诲答道:“这是杨彦温的胡说,应该赶快派兵征讨他。”
李嗣源心中怀疑,想把杨彦温引诱来京城明情况,便调杨彦温为绛州刺史。安重诲却坚持派兵攻打杨彦温,朝廷便命令西都留守索自通、步军都指挥使药彦稠统兵讨伐他。李嗣源指令药彦稠道:“务必把杨彦温活着抓回来,我要当面讯问他。”又召唤李从珂到京城洛阳来。李从珂知道是被安重诲所陷害,赶快入朝自己进行表白。李从珂来到洛阳,李嗣源责令他回自己的府第,断绝入朝请见。
不久,索自通等人攻下河中,斩杀杨彦温,把他的首级传送到洛阳来献报朝廷。明宗恼怒药彦稠不把他活着送来,严厉地责备药彦稠。
安重诲指使冯道、杨凤表奏李从珂失于职守,应该加罪。李嗣源说道:“我儿被奸党所害,是非曲直还未弄明白。你们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想让他活在人间吗?”冯、杨二人吓得惶恐而退。过些天,赵凤又奏谈此事,李嗣源没有理睬。
第二天,安重诲自己上奏,李嗣源说道:“我从前当小校,家里贫穷,依赖这个孩子拣马粪养家。今天我当了皇帝,就不能庇护他吗?你觉得怎样处置他才合适?”安重诲说道:“陛下父子之间的事,为臣何敢乱说!只能听凭陛下裁夺!”李嗣源说道:“让他闲居在家里就可以了,何必再多谈此事!”
李嗣源即任命索自通为河中节度使。索自通到了镇所,秉承安重诲的意旨,登记点收军库中铠甲兵器数字向朝廷报告,说是李从珂私自制造;仰仗王德妃在内部保护,李从珂才得以免罪。士大夫们自此不敢与李从珂往来,只有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吕琦和他居住相近,有时去看他,李从珂遇到有事奏请时,都是问了吕琦之后才办。
安重诲见计不得逞,也只好付暂时放过了李从珂。这时西川节度使孟知祥,雄踞成都,渐渐有了异心。安重诲献上二议,一是分蜀地,一是增蜀官。李嗣源也赞同,便委任安重诲调度。安重诲即令夏鲁奇为武信军节度使,镇治遂州。又割东川中的果、阆二州,创立保宁军,授李仁矩为节度使。又命武虔裕为绵州刺史,各置戍兵。这种处置,实为防备两川起见。东川节度使董璋,首先起疑。
李仁矩曾经往来东川,是因为唐主祀天,派他带诏书给董璋,令他献礼钱百万缗。李仁矩到了梓州之后,董璋设宴相待,一再催请他过来。到了正午,李仁矩还没有来。董璋不禁大怒,带领士卒,持刃冲人驿馆。
这李仁矩正在拥妓饮酒,突然听说董璋来到,仓皇出来相见。董璋令他站这阶下,厉声呵斥道:“你只听说过但西川斩了李严,难道我就不能杀你吗?”李仁矩吓得跪地请罪,才得以幸免。董璋于是派李仁矩回洛阳,只献钱五十万缗。
李仁矩本来就是李嗣源的旧将,又和安重诲关系极好。他挟怒回来,极言董璋日后必定要造反。安重诲因此命他出镇阆州,与绵州刺史武虔裕联络,以便控制东川。武虔裕是安重诲的表兄,安重诲恃为心腹,密令他们造谣中伤董璋。由此唐廷屡得密报,说董璋即将发难。安重诲又令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修治遂州城隍,准备作战。
董璋很是惊惶,不得不自求生路,实行抵制。董璋平素和孟知祥有矛盾,不曾往来,到了这个时候,董璋只得派遣使者到成都,请求为他的儿子娶孟知祥的女儿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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