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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辽兵来到景延广的营前,大叫道:“景延广要我们来开战厮杀,为什么不出来决战!”景延广在大营中稳坐不语,任凭辽军如何叫骂,也不领兵迎战。不久,辽国主帐中的小校盗其马逃来晋军,说辽兵已经传递木书信契,收军北去。但景延广怀疑他是诈降,并不相信,依然关闭营门,不敢率军追击。一些随军的文臣私下议论景延广道:“昔日与辽国绝交,他是何等英勇无畏!现在辽军来了,怎么又这么怯懦气短!”
耶律德光见景延广不敢出战,其他各路失利。于是决意退兵,耶律德光从澶州向北,兵分两路。一支出沧州、德州,一支出深州、冀州,安然归去。他们所过的地方,大肆焚烧抢掠,方圆千里,民间财物全被抢光。
耶律德光留下赵延照为贝州留后,并派遣大将麻答攻陷了德州,把刺史尹居璠抓去。不久,缘河巡检梁进,募集民兵,乘辽军主力离开,又收复了德州。石重贵随即命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保义节度使王周留镇澶州,自率亲军返回汴梁。
回到京城后,景延广遭到众人的攻击。他的母亲病故不去奔丧,还主持军事,违背了伦理道德,因为按照规定,父母去世,就要暂时辞去官职,回家守孝,孝期满了再请求复职或改任。特殊时期不回去奔丧,必须有皇帝的特许才行。众人为了攻击景延广,将这件事也拿了出来。
景延广还曾诬陷过和他有矛盾的大臣王绪通敌,用酷刑迫使其招认。别人劝解也不行,结果还将王绪杀死。景延广还与桑维瀚不和,压制桑维瀚的权力。桑维翰趁机弹劾景延广不救援戚城之罪,专权妄为。在众多大臣的一片谴责声中,石重贵只好明升暗降,给景延广加官兼任侍中,外放洛阳任西京留守。
景延广到了洛阳,开始悲观失望,没有了往日的骄横与威风。刚回京城的时候,石重贵对他还很器重,毕竟战争取得了胜利。石重贵亲自到他的府上去慰劳,赏赐了他很多东西。景延广的外放和桑维瀚有很大关系,桑维瀚的活动使石重贵对有些才干的桑维瀚产生了希望,当然也想趁机摆脱景延广的控制,石重贵对景延广的骄横跋扈也有些不满。
相比而言,桑维瀚比景延广要强得多,在逆境当中,桑维瀚仍没有丧失信心,而是寻找时机再起。景延广就不同了,官运顺利的时候,他非常骄横,看不起别人,而且利用权力排斥异己。甚至诬陷和他有点矛盾的好人,以致惹起众怒,引火烧身。等他时运不济的时候,马上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再也坚强不起来了。
景延广到洛阳后,觉得自己已没什么希望。而且他对后晋与辽国的关系也很悲观,和先前的气势判若两人。他认为辽国非常强大,后晋无法取胜,而自己也就这样完了。因此他经常整夜整夜地喝酒浇愁,根本不去想如何恢复官职,怎样再为国效力。他只知修造豪华住宅,住在里面沉迷歌舞之中。
此时,景延广还不知收敛,总想着多贪钱财纳入私囊。当时在洛阳征集民财供给军用,河南府要出二十万缗钱。但景延广却想借机图私利,擅自把二十万缗改为三十七万缗,想把多出来的十七万缗,中饱私囊。他的属下判官卢亿劝说道:“公曾经官居显位,既有地位又有财富。现在国库空虚,不得以才向百姓取财。公为何额外贪利,这是给你的子孙徒增负累!”景延广惭愧得无话可说,这才将手缩了回去,停止了额外征收。
后晋朝廷由于契丹入侵,国家财用困竭。于是又遣派使者三十六人分到各道搜括民间财物,每个使者赐给上方宝剑,授以斩杀之权。这些使者带着众多的吏卒随从,拿着锁链刑械、刀杖进入民众家里,搞得百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接着朝廷又诏令诸州所按户籍征调的乡兵,号称武定军,共得七万余人。他们严令每七户人家,要出兵械、供给一名士卒。可怜百姓无从喊冤,只得卖妻卖子,以致倾家荡产,民不聊生。
之前朝廷因为杨光远背叛,曾经下诏命令兖州修筑守备设施。泰宁节度使安审信即用建造城防楼堞的名义,搜括民间财物来充实自己的收藏。朝廷大理寺卿张仁愿受派为括率使,来到兖州,收取缗钱十万。正适安审信不在,拘捕了他的守藏吏,指令取库中的钱财,满足所需之数。安审信事后得知,也无可奈何。
再说辽军退走之后,邺都的留守张从恩上奏朝廷道:“赵延照虽然占据贝州,他指挥的辽兵卒都很想回去,军心不稳,应该迅速进军攻打。”石重贵当即诏令任张从恩为贝州行营都部署,督率诸将进击贝州。张从恩接旨,当即率军朝贝州进发。
张从恩到达贝州城之前,赵延照已经放火大肆抢掠,弃城而逃,退驻瀛州、莫州,依水设阻,建立起巩固的阵地。张从恩进入贝州,此时城中烟焰迷蒙,余火未息。张从恩急忙下令救火,盘查府库,早已没有一钱,民居也被劫去,只剩一座空城。
不久后,黄河在滑州决口,淹浸了汴、曹、单、濮、郓五州,环绕梁山合流入汶水。朝廷发动了几个道的民夫去堵塞,堵塞完成后,石重贵想要刻碑记载此事。中书令舍人杨昭俭进谏道:“陛下刻石记功,不如降下哀痛的诏书。点染翰章歌颂美德,不如颁发责备自己的文告。”石重贵认为他的话说得队这才停止刻碑的打算。
这时,太尉、待中冯道虽然是首相,但办事模棱两可,什么事都不拿主意。有人对后晋出帝说:“冯道是和平时期的好宰相,现在是艰难之际,比如让参禅僧人去飞鹰搏兔,不是他所擅长的。陛下想要抵御北狄,安治天下,非用桑维翰不可。”
于是,石重贵放冯道出朝为匡国节度使,仍兼侍中。又恢复设置枢密院,任命桑维翰为中书令兼枢密使,事情不论大小,都委托给他。几个月之间,朝廷之事稍有转机。
八月初一,石重贵任用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为北面行营都统,晋封为北平王,顺国节度使杜威为都招讨使,督导十三个节度使,以防备辽国。桑维翰执掌朝政,调景延广到外藩任职,行使指挥权,节度使十五人没有敢违抗者,当时大多数人逗叹服他的胆略。
当时,军务、国事很繁重,百官及各地使者来请示、报告的人如车水马龙,接连不断,桑维翰随事裁决。起初好像是没有经过思虑,人们怀疑他有粗疏忽略,但退下来后,仔细斟酌,终于没有可改变的。然而他当宰相时,颇以自己的爱憎办事,一饭之恩、瞪眼之怨,必定报复。而且,不过一年,他就积累了数万资产。因此众人对他也有非议,渐有谤言。
杨光远向来被桑维翰嫉恨,因此一直想除掉杨光远。于是后晋朝廷命侍卫马步军都虞候和泰宁节度使李守贞统领步骑二万人,去讨伐杨光远。又派神武统军潘环及张彦泽统兵屯驻澶州,防备契丹。
这时杨光远刚刚从棣州败回,突然听到李守贞率兵来到,慌忙领兵守城,又派人去辽国求救。李守贞一到青州城下,当即奋力攻城。同时四面围住,青州被困得水泄不通。杨光远日夜盼望辽兵来援,哪里知道辽兵只来了千余人,被齐州的防御使薛可言在中途打败。青州城顿时陷入了没有任何援兵的绝境,粮食也渐渐吃完,兵士大多被饿死。
杨光远估计不能破围而出,只得登上城楼,向遥远的辽国方向叩拜道:“皇帝啊皇帝!你耽误我杨光远了!”他的儿子杨承勋、承祚、承信劝杨光远投降,以求能够保全家族。杨光远不答应,说道:“从前我在代北的时候,曾经用纸钱祭祀天池。纸钱下沉了,人们都说我应当为天子,姑且等待一下。”
杨承勋接着杀了当初劝杨光远造反的节度判官丘涛等人,并把他们的头送到李守贞处,放火大声喧闹,劫持他父亲住到私人宅第,向朝廷上表请罪,等待治罪,开城接进官军。
石重贵接表之后,一时踌躇未决,于是召桑维翰问道:“杨光远罪大当诛,但他儿子却顺从朝廷。可否因为儿子的善举,而赦免其父呢?”丧维翰连忙接口道:“岂有犯了造反的滔天大罪,还能得到赦免的事呢?望陛下速正明刑。”石重贵始终犹豫不决。
等维翰退后,石重贵传命军前,令李守贞便宜从事。李守贞此时已进入青州,接到诏书,便派遣客省副使何延祚,率兵进入杨光远家,杀了杨光远。然后上奏朝廷,说杨光远已经病死。石重贵得报之后,反而起用杨承勋为汝州防御使。
话说杨光远叛造反的时候,天下大震。却有一个朝士扬言道:“杨光远下谋大事吗?我看绝对不可能成功!杨光远素啦患有秃疮,他的妻子又是跛足,天下岂有秃头天子,跛脚皇后吗?”这几句话,倒是令人心渐安。不到一年,杨光远果然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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