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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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殿里的地龙烧得暖和,明黄的烛光泛着朦胧的光晕。余贵妃梳得高高的发髻上缀满珠玉，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那身紫色的宫装更是为她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她正值年华，眉眼生的极佳,一颦一笑自有风情。

王皇后领着赴宴的诸位女眷浩浩荡荡的进了大庆殿的殿门她这才搭着奴才的手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脸上虽然挂着笑,却不见恭敬。

对着王皇后盈盈一拜，她娇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皇后看见她这张脸心里就发堵，也不说让她起来，眉眼冷着,“余贵妃，你可真是好大的作派。”

余贵妃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勾唇无辜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王皇后冷眉倒竖，张口斥道：“宫宴前各宫嫔妃都要来向本宫请安，你却不见踪影,你竟敢视宫规于无物！别仗着皇上宠爱你就肆意妄为，本宫是皇后！”

当着京城诸位女眷的面被王皇后急头白脸的训斥了一顿余贵妃也不恼，娇声开口,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挑衅。

王皇后易怒，余贵妃放肆,俩人一见面总是免不了针锋相对的，在场的许多夫人小姐都早已见怪不怪了。

没吵两句王皇后就败下阵来，衣袖一甩铁青着脸走了。余贵妃的笑容更显得意,对着立在身后的官眷夫人们慵懒地摆了摆手，声音含笑，“好了，都别杵在这儿了，怪拘束的。”

一声令下，诸位夫人小姐四散开来。陈氏领着聂怜三人找了个较偏的角落坐下。

聂珍安生了一会就坐不住了起身去找相熟的几位小姐说话，过了一会聂妤也被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给招手叫走了。

聂怜看得出陈氏想去找宸妃说话却碍于她不好起身，便主动站起身说道：“女儿与几位小姐多日未见，想过去说说话。”

将军府最近出了这么多事陈氏心绪不宁急着去找宸妃拿主意是早就坐不住了，碍于聂锦在场的缘故她又不好将聂怜一人孤零零地扔在角落里，按捺着性子心里干着急。

见聂怜识趣儿她自然欣喜，开口嘱咐了聂怜两句。目送聂怜带着丫鬟离开后，她转过身也带着王嬷嬷去找向了宸妃。

聂怜哪有什么多日未见的小姐要说话叙旧，不过是找的托词罢了。

离了陈氏她又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打算好好细想一下在上一世里今年的宫宴都发生了什么事。

王皇后接连的反常让她有些不安，只是苦于她现在手里没什么能用的人，消息也不灵通，处理自家府上的牛鬼蛇神都要费尽了心神更何况是这宫墙深院了，简直是两眼抹黑。

还有这结亲一事。

因着余贵妃的缘故，王皇后和王家人素来不喜长相妖娆明艳的女子。上一世王皇后就因着容貌的事对她多有不待见，如今竟然主动对聂锦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实在是古怪。

结亲必然是为了拉拢，可王皇后膝下又无一儿半女，她拉拢将军府做什么？

“你可是威武将军府的长嫡聂小姐吗？”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聂怜身前响起，打断了聂怜的思绪。

聂怜抬头，眼前站着两位模样清秀的女子。发问出声的是忠勇侯府的五小姐金露月，旁边站着的是她的姐姐金露秋。

聂怜站起身，“我是。”

金露月笑了起来，肉肉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她自来熟地坐到聂怜旁边，“没找错人就好。”

话落，见聂怜不解她又笑嘻嘻的补充道：“我是来找你玩的。”

金露月未满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说话也是不懂什么叫委婉，有什么便说什么。她姐姐金露秋就显然不同了，礼数周全，说话婉转，但却和金露月一个意思，是来找她说话的。

聂怜心中微讶。上一世她是嫁给姜云起之后这才和忠勇侯府有了来往，而那时金露秋已经远嫁他方了俩人并没有什么交情，更何况是这一世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随着她们的话音坐了下来。几番话茬过去，金露月便被哄的露出了端倪。

金露月吃着糕点，腮帮子鼓得老高还不忘嘟囔道：“他果然没骗我，聂姐姐你生得可真好看。”

聂怜挑了挑眉，问道：“她？她是谁？”

金露月自知说漏了嘴，快速地低下头，含糊其辞。

聂怜见状便不再接腔，端着茶盏自顾自地低头品茶。金露月眼神闪躲，慌了起来，却更支支吾吾了。还是金露秋看不下去了，笑容温婉道：“是我家二哥说的，他从聂二公子口中得知姐姐生得好看，心生好奇，便非让我和妹妹跑来一探究竟。”

忠勇侯二公子也是个爱玩乐、没正形儿的，不过倒也不是王灼那一类人。起码他的没正形儿不让人厌恶，身上也有真才实学在，问起来旁人只会道一声少年多风流。

金露秋面带歉意还未将话说完，大庆殿外渐渐响起了男子的交谈声，太监小跑进来通传——是几位皇子来了。

那太监话音刚落，几位皇子便领着一众官宦子弟进来了。姜云起身形修长，神情散漫，虽走在几位皇子后面，却是鹤立鸡群，出挑的很。

因着燕归宫的那场闹剧，姜云起一进来，殿里的女眷就将目光移在了他的身上了，不少小姐轻轻一瞥后都暗暗红了脸。

姜云起已经换了身干净的月牙纹缎面衣袍，容光焕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痞气，双唇微翘，在御花园里那痛苦又狼狈的模样仿佛只是聂怜的错觉。

王皇后和王家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尤其是尤蓉，咬牙切齿，目光中沉淀着浓浓的愤恨。

十三公主这时红着脸埋头跑到了姜云起的跟前。

她在姜云起跟前转了个圈，心情忐忑又兴奋。扬起脸，肉乎乎的小手攥的紧紧的，咽了咽口水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七哥哥，你看如儿的这身袄裙好看吗！”

姜云起垂目扫了一眼，只见小姑娘一身粉裙，裙尾上隐隐可见绣着一只昂头动物。

他伸手随意地揉了揉十三公主毛茸茸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好看，你这裙子上绣的大鹅真好看。”

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扁嘴道：“这是孔雀！！！”

十三公主生母安嫔位分不高也不得圣宠，连累着十三公主小小年纪在宫中受尽冷落，像这种绣着孔雀的衣裙就从来都落不到十三公主的手上。

十三公主每每看见九公主穿着绣着孔雀的衣裙在皇兄跟前转圈，转完后还会被皇兄摸头夸赞的画面就羡慕的很。

她不仅没有绣着孔雀的衣裙，尚在宫里居住的几位皇兄也没有一个愿意搭理她的。

就在十三公主满心羡慕时，太后竟派人将这身孔雀袄裙送到了她生母安嫔的宫里，指名是给她的。十三公主看到这身袄裙高兴了很久，心心念念的盼着这场宫宴。

十三公主想着到时候姜云起就会进宫，那时她可以穿给他看。姜云起一定会像其他皇兄那样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夸赞她穿上这身袄裙特别好看。

谁知这头是被摸了，可她满心期待的七哥哥却说她这身袄裙上绣着的孔雀是大鹅。

十三公主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金露月在聂怜身侧偷笑，骄傲的仰起头语气像个小大人，“七皇子对女儿家的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还不如我爹呢。”

聂怜垂眸，看着嚎啕大哭的十三公主不禁想起了上一世她随姜云起去往封地后发生的一桩事。

那时的姜云起虽然已经失势，却单凭着那张脸就惹得当地知府的小女儿春心萌动。多次暗送秋波不成后竟在一次宴席上直接跑到姜云起跟前红着脸把自己绣的荷包递给姜云起。

当时所有人都等着看聂怜笑话。

姜云起没接只是低头扫了一眼那荷包，特别诧异：“你送我个绣着两只鸭子的荷包做什么？”

人家姑娘明明绣的是鸳鸯，却被他认成了鸭子。闻言身子控制不住地退后几步，备受打击，眼眶瞬间就红了是哭着跑走的。

姜云起不明所以还特别纳闷，扭头对她说：“这还真是一个地方一个风俗。京城的小姑娘们不都是喜欢绣花、绣蝴蝶吗，这个地方的姑娘怎么喜欢绣鸭子啊，是有什么说法吗？”

聂怜因是京城来的，本就被当地的女眷有所排挤。那姑娘因爱慕姜云起仗着自己父亲是地头蛇没少带人给她添麻烦，下绊子，什么阴狠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她不想让姜云起因为这些小事分心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他，自己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迎春她们这些下人当时跟着她一起忙得灰头土脸快恼死这姑娘了，见状自然不愿就这么放过她个个幸灾乐祸出声。你一句我一句的，从那以后姜云起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这姑娘的暗送秋波。

托这件事的福，好多小姑娘见到姜云起后也不巴巴地凑上来了，个个都绕着他走。

......

十三公主毕竟只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委屈之下说哭那就止不住了。

姜云起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惹得小姑娘掉眼泪，神色一顿，正准备弯腰蹲下。

“你这个混不吝的怎么又将你妹妹惹哭了！”

一道苍老的笑骂声自殿门口响起，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仁孝帝扶着太后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