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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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萧瑟,卷着深冬气息，吹的人通体生寒,穿再多的御寒衣物仿佛都没用。在场的老人家都有些受不住这寒气,掩嘴咳了又咳。

可如今这般情形，哪怕暖阁近在眼前谁又敢上前开口向仁孝帝求恩典。

最后还是姜小王爷心疼太后,开口说话，震怒不已的仁孝帝仿佛这才回过神一般,领着众人进了暖阁当中。

一进暖阁便被热气卷着暗香包裹。

暖阁不大只分里间和外间，两者之间用一扇屏风隔开，透过那扇花开富贵的春景屏风隐隐可见里间床榻之上的凌乱。

苏得赶紧带人去收拾。开窗散气，这才冲散了暖阁里那令人耳红的气息。

仁孝帝自进来暖阁,晦暗莫名的脸色就没好过。忠勇侯却只当没看见，站出来沉声道：“陛下,王家人自上京以来便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只在街上纵奴伤人便不下数十起,实在是令人骇闻！”

“王家人仗着陛下和娘娘的宠信，每每伤人之后都要拿陛下和娘娘说事。王家公子就曾不止一次在长街之上打伤人后扬言道‘我姑姑是皇后，姑父是当今圣上,谁敢动我！’如此一来不仅损害皇家威严且惹得京中百姓人人自危，见着王家人便躲,就是王家府中的管事出门也是前呼后拥比皇子都气派。”

忠勇侯越说声音越沉，最后直接一把跪下，“此番恶行,数不胜数。如今王家公子竟然如此不检点，胆大包天到在皇宫中行如此淫.秽之事，也不怕冲撞了太后、公主和各宫娘娘。若再不严惩，恐王家日后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朝廷新贵和世家望族之间本就关系微妙，王家仗着王皇后敢如此行事，那些世家望族早就看不过眼，只是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罢了，如今出头人有了自然不会轻言放过。

南阳侯拱手上前，“陛下，王家身为皇后母族受尽陛下和娘娘宠信，可他们却不因此而心生感激为国为君为民忧心出力，反而仗势欺人，行事跋扈不堪，实在令人心寒！”

“王家敢如此行事，事后又拿陛下和娘娘说事，摆明了是要损害陛下和娘娘的声誉，损害皇家的声誉！此番之心，实在恶毒，若不严惩，何以平民心！”五傅之一的何太傅上前沉声道。

世家权贵纷纷上前，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之下，王皇后站都站不稳，脸色煞白。

王家一众女眷那里见过这般千夫所指的阵仗，也纷纷慌了神。

王皇后的哥哥王世安由下人扶着才站稳了身子，一只手指着跪在暖阁中央的大臣，他怒道：“你们……你们这是在血口喷人，是妒忌王家得陛下宠信……”

“血口喷人？”一位素来与王家不睦的老臣站出来，看向王世安冷道：“陛下面前，王世安你想清楚了再回话，欺君之罪你担当得起吗！”

“你儿子在长街上纵奴伤人，导致一家七口，上至七旬老人下到五岁孩童无一活命，人证物证还在大理寺压着，你还想不认？！”

这老臣名焦康，虽是官宦人家出身却最是瞧不起那些靠族中势力而高人一等，整日里只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京城中多半的纨绔子弟都被他上折弹劾过。

因脾性不好，说话又直，他在京城中没少树敌。好在他是有真本事在的，这才护住了自己。

“王家恶行，比比皆是，掰着手指都数不完。虽说京城百姓惧怕你们王家，但想来由陛下出面也是有不少百姓愿意站出来指证你们王家的恶行！你敢当着陛下的面说旁人是在血口喷人，可见是没有悔过之心！”焦康怒骂王世安，直将王世安说得面红耳赤，嗫嚅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焦康见状冷哼一声，转头向仁孝帝跪下磕头道：“陛下身居皇宫之中，对宫外之事有所不知。如今平民百姓家里头有小儿夜里啼哭不已，家中长辈便用王家人来吓唬止哭。上一个因恶名横行，有止小儿啼哭之效的人家还是前朝的随阳贵妃母家康氏！”

随阳贵妃是前朝亡国之君景德帝的四大宠妃之一。随阳贵妃出身寒苦，因天灾被家中人卖进王府当差，后又被送进宫伺候当时的懿慈皇后。

懿慈皇后身子素来不好，小产之后又被当时受景德帝宠爱的苏贤妃气了一通，不久之后就撒手人寰，去时年岁还不过三十。

在懿慈皇后的葬礼上，景德帝一眼便相中了当时还是宫女的随阳贵妃，将她派到自己身边当差。刚过懿慈皇后的丧期便被收入后宫，不过半月便被封为贵妃，就是当时备受宠爱的苏贤妃也要暂避锋芒。

因景德帝的宠爱，随阳贵妃行事越发跋扈，后宫妃嫔首当其冲。苏贤妃、许德妃、宁丽妃这三位宠妃相继被害，死祥惨状，令人咋舌。

后来，随阳贵妃将娘家人接到上京。她的三个哥哥，两个弟弟被加官晋爵，自此前朝彻底被随阳贵妃把控。

随阳贵妃跋扈，她的娘家人也不遑多让，横行霸道，残害忠良，导致民不聊生。那时还只是藩王的始祖皇帝乘势而起，于咸阳揭竿起义，宫破那天，随阳贵妃在懿慈皇后的安阳宫里自刎而尽，死时也不过刚满二十。

随阳贵妃的娘家康氏可是导致前朝灭亡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一顶帽子扣过来，王皇后吓得手脚冰冷，那里还能端得住她皇后的威仪。

看着一旁神色阴鸷的仁孝帝，她声音都带着哭腔：“陛下，陛下，灼儿是个什么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了，王家对您也一向忠诚，何时有过二心。今日一事，摆明了是有心之人陷害灼儿意图整垮我们王家，还请陛下明察！”

此时的王皇后尽显狼狈之态，哪里还有宫宴之上俯看众小的雍容华贵和逼婚时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

尤蓉也转过来了弯儿，明白今日仁孝帝一旦降罪王家，首当其冲的就是王灼。吓得她心惊肉跳，也赶紧跪了下来，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来话，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喊冤。

仁孝帝侧眸，喉结上下滚动，面上布满黑云，是山雨欲来的趋势。

只这侧目一眼，王皇后便被吓得住了口。仁孝帝敛眸淡淡道：“扶皇后起来，地上凉，有着身孕别动不动的就跪。”

王皇后身后的嬷嬷赶紧上前将王皇后扶了起来。王皇后被吓得手脚发软，整个人半瘫在那嬷嬷身上，额上直冒汗。

“皇后娘娘说王家公子扰乱宫闱一事是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臣妇斗胆一问，不知皇后娘娘话中所指的栽赃陷害是今日的那一件？是在燕归宫里娘娘领着我们捉奸的那件，还是此时在暖阁这件？话说得明白，陛下也好让人查问不是。”南阳侯夫人龚氏颔首问道。

南阳侯龚氏与在燕归宫里为白元芝母女求情反遭训斥的其中一位夫人是表亲。燕归宫一事，王皇后自认稳操胜券，却不知得罪了多少世家大族。

“自然两件都是栽赃陷害！”不等王皇后回过神，尤蓉便想也不想地直接回道。

“我是再问皇后娘娘，尤夫人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替皇后娘娘作答？未免也太过放肆！今日你已不止这一次替皇后娘娘答话，这便是你们王家和尤家的规矩吗！”南阳侯眉色一冷，对着尤蓉斥道：“太后与陛下跟前，你也该收敛些，好好学一学规矩！”

尤蓉被这一番夹枪带棒砸得头晕，晃了晃神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龚氏说道：“这便也罢，索性这不是眼前最打紧的。既然尤夫人说两件都是陷害，景泰不是在这吗，问一问便可知是否是有人陷害。”

南阳侯得仁孝帝器重，南阳侯夫人龚氏的娘家哥哥更是仁孝帝的股肱之臣，由她出面，仁孝帝也没说什么。

南阳侯对着太后、王皇后和仁孝帝福了福身子这才抬步上前，问向景泰：“景泰，皇后娘娘说今日王公子一事是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既是如此，你就将今日这两件事都好好地说说清楚，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几道视线瞬间移到景泰身上，令她如芒在背。景泰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一眼便对上了王皇后投来的目光，里面深含警告。她心生胆怯，不敢再瞧第二眼，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

“景泰，你不用怕，只要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即可。陛下在这，自然会替你做主。”南阳侯上前两步隔断王皇后向景泰投来地警告目光，嘴角勾起缓缓说道。

景泰却并没有被这一席话给按住心，反而更加的惴惴不安起来。

旁人不知，可她身为王皇后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却十分明白王皇后的为人。睚眦必报，手段残忍，若是违背她的意，准没有好果子吃。

景泰的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冷汗直流，即使南阳侯夫人隔断了王皇后投来的目光，她却也不敢松懈，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身子止不住地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