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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幼澄对元羲的事十分上心,过了两日便来同元羲讲已经跟人说了此事,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对方随时可以见面。

离嘉蓉的笄礼不过堪堪一个月,时间很赶,元羲便拍板隔日就见那技艺高超的民间匠人。

两边说定了时间和地点,余下的皆由顾幼澄安排。

翌日,元羲同顾幼澄上了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便向城西而去。顾幼澄早已在城西置了宅子,她要做生意,在外头同手底下的掌柜见面,必要有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场所,故而这宅子是早早就买好的。

葛老三坐在客房里已等了好一会儿了,今日依约来此,除了见到个上茶的小厮外,其余竟未见到一个能管事的,那小厮也是一问三不知,只叫他耐心等,也不说等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约好的时辰过了一半了,才有人来请,说是主家刚从外边回来,这便请先生过去说话。

他是老匠人了,大主顾也遇到过好些,这等做派也不觉什么,故而便也十分坦然,只稍稍整了整衣领,便随着那引路的小厮,去见主家。

葛老三被带进一处花厅,中间有珠帘隔断,里头隐约是有两名女子,隔了帘子,面目也瞧不真切。

顾幼澄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今日请先生来此,是有一桩大买卖要同先生谈一谈。我先前给先生看过图纸的那妆台,先生可有信心制出来?”

葛老三也是老江湖了,听了那话,憨笑道:“姑娘说笑了,姑娘给我的图纸有些地方不对劲,要是按着那图纸来做,那我老葛是做不来的。”

顾幼澄冲元羲一挑眉,露出了得意的笑。这图纸给外人看,她自是改过的。此事还未定下,断没有把真正的图纸露给别人看的道理。这匠人能看出其中有问题,便说明他经验老道有眼力,便是如此还来赴约,更可见其人胆大,是个敢做事的。

如今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元羲使了个眼神,顾幼澄继续交涉:“之前那图纸有问题,葛先生也愿意前来,当真有胆识。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诚信二字,先生既应约前来,我便也拿出我的诚意。桌上匣子里放的是真正的图纸,先生打开一看,看能否做得出来?”

葛老三依言打开放在桌上的木匣,见里头果真有一份图纸,便展开细看起来。

元羲同顾幼澄两人喝着茶,慢慢等他的答复。

葛老三看过,放下图纸,直接道:“姑娘你别叫我先生了,听着怪别扭的。熟的人都叫我葛老三。这妆台是新式样,我就同姑娘你说实话,做是能做,但是恐怕要费些材料。毕竟第一次做,刚开始总会有些损耗。”

顾幼澄同元羲对视,见元羲点了点头,便斟酌着开口道:“我也是听闻葛师傅手艺好,才找的您。一开始手生,有损耗是正常的,这不打紧。且我们是以黄金打造这妆台,便是损耗下来的,重新熔铸,又是金锭。只是葛师傅可有把握一个月能制成这妆台?”

葛老三倒吸一口气,他虽也做过许多买卖,但从未见过这样开口就要制黄金妆台的,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大赞:“主家阔气!一个月时间是有些赶,但是只要让我那徒弟帮着一起做,应该是差不离!只是我这里要提醒主家一句,按图纸来看这妆台虽有许多镂空之处,但黄金压秤,做出实物来必定十分沉重,挪用不便,不若银质鎏金,同样华美,还轻便许多。”

顾幼澄笑道:“你可是担心我黄金不够?我是铁了心要做这黄金妆台的,你只管做就是。”

葛老三打着哈哈笑:“是我老葛多嘴了。姑娘既定了一月之期,这事便需马上就做起来。否则,怕是难以按期交货。”

元羲点了点头,顾幼澄便道:“葛师傅是个爽快人。既如此,你我便需定下契约,你须得在一月期限内帮我做好这黄金妆台,对外务必保密,平时便在这座宅子里做。若做成了,工钱便有白银五百两。这次做好了,你我往后说不得还有机会继续合作。”

葛老三当即便点了头,与顾幼澄立下字据来,待双方画押,一式两份,此事便定了下来。

着人送葛老三离开,元羲抚掌笑道:“你谈买卖倒是风风火火,全无半点娇小姐的样儿。”

顾幼澄捂脸谦虚道:“人家这次都没露脸,隔着帘子谈,已经很含蓄了。”

元羲却话锋一转,道:“一个月还是太紧张了,还得准备一件礼物预备着,万一没赶上,也不至于两手空空。你那里可还有能作备用贺礼的?”

顾幼澄埋怨道:“阿姐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事儿全推到我身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妹妹及笄呢。”

元羲忙笑道:“行行行,这备用的贺礼我自己想办法。这不是见你能干,用得顺手嘛。”

一席话说得顾幼澄哭笑不得。

回公主府的途中,顾幼澄突然想去买玉蝶轩的胭脂水粉,马车便在三得楼附近停了下来。顾幼澄自己也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只是还未铺到帝都来。如今店铺地址已定下,就等着选个黄道吉日开张了,今日既然出了门,便想着在帝都闻名的玉蝶轩去看看,知己知彼,往后相争也有些底气。

“阿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元羲挥挥手,懒懒道:“你忙你的。”

顾幼澄下了马车,元羲嫌马车里头太闷热,撩开了帷帐,放外面的风吹进来。

她随意一个动作,却落在了刚要走进三得楼的年轻男子眼中,那人脚步不由便向着她所坐的马车走去。

元羲懒洋洋兀自在马车里想着些琐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殿下。”

竟这般巧,出门就遇上了熟人。

元羲把帘子撩开一些,露出芙蓉面,红唇轻启,问:“表哥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元羲的表哥,顾幼澄的亲哥哥,顾祎。

顾家大少在外面站得器宇轩昂,闻言只是一剔眉头道:“我来三得楼吃饭,正好看到你,过来打个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用不着元羲回答,顾幼澄回来得很及时,她见了自己亲哥,道:“我带阿姐出门逛街,竟是巧遇上了哥哥。正好我们也饿了,不若哥哥请我们吃饭吧?”

顾祎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一堆胭脂水粉,叹气道:“我同人有约在先,带上你们不太方便。”

元羲也道:“要不算了澄儿,我们赶紧回去吧。”

顾幼澄却觉得既然这般巧,又在三得楼门口遇上,今日便也该进去吃上一顿。

她冲元羲撒了个娇,元羲便很识时务地缩回了马车里,留那对兄妹在外扯皮。

最后顾幼澄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顾祎。她把胭脂水粉往马车里一扔,便拉着元羲下了马车道:“阿姐快走吧,这三得楼的菜是出了名的,我来帝都那么久,还一次都没吃过呢。”

两人带了帷帽,跟着顾祎走进了三得楼。

三得楼是帝都排得上名的酒楼,里面席位都是提前订好的,便是如此,也是有一席千金的美名。能在这儿吃上饭的,非富即贵。

顾祎带着元羲和顾幼澄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刚摘下帷帽,茶水还没喝上一口,不远处的小二就堆了笑脸来赶人道:“不好意思客官,这位子有人定了。您是订了哪一桌,小人带您过去。”

顾祎摸了摸鼻子,道:“刚才我们坐下也没人拦着呀,哪有客人才坐下就赶人的道理。”

顾幼澄眉头早已皱起,不耐烦道:“这谁定下的?我们加钱不行吗?”

她也是饿了,又是第一回请元羲在帝都吃饭,想着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开口便是加钱。

小二一听他二人的话,便知这是没提前订过席位的愣头青。当下便笑着道:“姑娘,这不是加不加钱的事,我们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一个信字。来三得楼吃饭,需得提前预定席位,您这样,不是为难小的吗?”

顾幼澄没辙,她自己也是做生意的,知道其中难处,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好逼迫太过。

元羲开口道:“这桌既已订出,便该在上面摆上牌子做个标识。否则客人来了,见没人便坐下,又被店家赶,是该怪店家不诚心做生意,还是该怪客人来你们三得楼吃饭?”

这辞锋,一直不说话,一开口就是要命。

在不远处招呼客人的二掌柜眉头一皱,想着别是遇见了砸场子的了。但是仔细看这三人样貌和身上穿戴,应也不至于干这等事。

两个姑娘家看着都是娇娇弱弱的大家小姐,其中有一人尤其貌美,不少客人都在偷偷看她。她却浑然不觉,坐在这酒馆食肆里头,便如端坐在自家闺房,目不斜视,气定神闲,还有空出言诘问小二。

这小二迎来送往见过多少人,还第一次见客人当着自家面说三得楼不诚心做生意的,便忍不住辩白道:“这位子是镇国公府沈公子的专座,全帝都都知道,小人只是没想到你们三位不知此事……”

这是要拿沈珏来压人。

顾祎哼笑了一声,不说话。

顾幼澄也不说话,缩着头当鹌鹑。她已经有些后悔撺掇元羲来这里了。

于是,只听得元羲一个人的声音道:“我不知道,此事没人通知我。说来我也算是帝都人士,但确实不知道此事。今日初来贵店,才听你说起。”

小二心道这是哪里来的暴发富,第一次来三得楼吃饭,也不打听清楚店规,不提前预定席位也就罢了,还占着三得楼这最得风水的位子,现在彼此尴尬。

旁边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能来此地吃饭的,都算得上是有身份有见识的人,今日见这三人像要闹事的样子,忍不住开始猜测起他们的身份。

谁人不知这三得楼是因沈家大公子喜爱来这里吃饭,才在帝都扬名的。竟还有人敢来这里砸场子。小二已搬出镇国公府沈公子,却见这貌美女子毫无惧色,想来也不是全无深浅之人。

原来这三得楼的楼名是叫沈珏给题的字,当时沈珏是名满帝都的探花郎,这字题了之后,三得楼的人气也旺了许多,这才跻身帝都一流酒楼。老板为感谢沈珏,常年留着这个位子,沈珏随时来此,随时都能坐下吃饭。

此事确实是帝都的一桩逸事,许多人都知晓,但显而易见不包括现在坐着的这三个棒槌。

二掌柜打发了小二,亲自上来解释了这番缘故,便客客气气又态度坚决道:“三位对不住了……”

他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了他言辞之间十分推崇的沈探花的声音:“不得无礼,今日我请三位。”

二掌柜张了张嘴,又十分敬业地闭上了。

沈珏上前一步,拢了折扇抱拳同元羲道:“见过殿下,让殿下见笑了。”

满室寂静,沈韶卿长身玉立,站在滚滚红尘中,与她大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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