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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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盈满了清甜的桂花香味。

沈珏先前不知是在何处,满怀满袖俱是桂花的气息。浓郁的甜意钻入元羲的口鼻，只是她如今无暇顾及。

他是带着怒意来的，这吻较之先前船上那一回便也多了些不可控制的东西。那时候他们虽做着亲密的事,但抱着试探和及时享乐的心情，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这一次却是不同了。

他攻城略地不遗余力,元羲一开始被动承受着，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她喜欢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而不是这样，成为鱼肉一般的存在。

只是男女之间的这档子事又不仅仅是两军交战这般简单。元羲以更凶猛的气势反攻回去，原以为会有疯狂的反扑，但对方弱了气势却并不马上投降，只是继续游而击之，逗弄着她。

年轻男女这般干柴烈火烧在一处，元羲只觉得浑身血液里亦闪烁着火花,连呼出的气息都变得灼热起来。

这位公主殿下是极富冒险精神的,又天生反骨,同沈珏这般搅合在一起，倒也不是太过反感,还隐约觉得有些刺激。

只是这里到底是后宫。

在一切失控之前，元羲推开了沈珏。

甜腻的气息萦绕着他们,元羲看过去，见沈珏不过片刻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心中一哂，板了脸道：“大胆，竟敢擅闯宫闱以下犯上！”

看看，这便是公主殿下了,方才两人还缠在一处，一分开却立马翻了脸。

只是给他的罪名是以下犯上，却不是非礼，这便有几分意思了。

沈珏便只笑了笑，老实认下道：“微臣确实大胆。若不是殿下多番招惹，也不至于叫臣有这样的胆子。”

见他这么说，元羲亦笑了，抬了下巴骄矜道：“沈大人自己的婚事，便该自己把握，不要随意攀扯迁怒旁人。”

这话却是浑话，君权在上，臣子的婚事若君主有心左右，臣子本人是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的。

这世上好姑娘这般多，面前这位却是个善于玩弄权术和人心的浑人。然而便是这样的时刻，看着这样说着浑话的元羲，沈珏明白，他注定是要辜负那些好姑娘的。

命运凉薄若此，竟叫他遇上了元羲。

沈珏哼笑一声，道：“殿下今日既然这样说，他日大皇子选妃，殿下也要记得这话。”

元羲心中警铃大作，又想起今日甘露殿顾幼澄遇上大皇子一事，蓦然明白过来他这话中的意思。

他竟敢威胁她？

大皇子才十岁，不久前才搬出后宫，要成亲还早得很。但是他若愿意，是可以提前选妃，定下亲事的。

顾幼澄正是碧玉年华，若被皇子看上，选为皇子妃甚至皇子侧妃，都不是没有可能。这种事不必她愿意，皇子有意，便能促成此事。

不说顾幼澄于她有大用，便是只单纯从亲人的角度来看，这也是在毁掉她。

她方才那话，到底还是激怒了他，只是他这回击，也激怒了她。

元羲眼睛雪亮，上前一步，伸出手抚着沈珏的脸庞，轻柔笑道：“沈大人这般好皮相，却有如此心肠，真叫人伤心。”

她望着他，明明是亲昵如同情人般的举动，话也说得柔情似水，眼神里却分明带了寒意。

这大约便是她真正被冒犯了的样子。

一直以来她与他交手，都足够从容，却也有这般沉不住气的时候。

沈珏侧首，吻了吻她的手心，眼睛却看着元羲道：“这话却也是我想对殿下说的。”

一个是如玉君子，一个是绝代佳人，虽有神仙容貌，那却不过都是表象。他们不过是这红尘浊世里的一对普通男女，食人间烟火，亦有生而为人的各种欲望。

便是这样的时刻，元羲凑到沈珏耳畔，轻声道：“不是只有我有妹妹，沈大人。”

这也是威胁。

沈珏的威胁她收到了，她不能不还以颜色。

效果如何暂且不提，但是态度和气势是必须要有的。

两人姿态狎昵，说的却不是情话，而是这些个要挟诛心之言。视线相对，各在心中评判着对方的话。

这一回是沈珏先退开，他看着她，清清爽爽道：“下官的药已送到，便先行告退了。”

元羲笑了笑，伸出尾指把因了方才一番动作而散落的鬓发勾到耳后，道：“沈大人有心了，恕本宫不远送。”

沈珏转身离去后，元羲的笑脸便落了下来。

找人向天子谏言沈珏尚嘉蓉，不过才前日的事，如此短的时间，天子心意还未定，竟叫沈珏知晓了，还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也不知是她太冒失，还是沈家实在手眼通天。

男狐狸精好看归好看，却也不好惹，元羲有些受挫，亦被激起了战意。

老虎屁股摸不得，她偏要摸。那天下之大不韪，她将来也会去做。这男狐狸精不好惹，她也招惹了。不是招惹了一次，而是数次，兴许以后还会招惹下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若事事循规蹈矩，压抑自己的本心，却也实在没意思，更枉费了她投身帝王家的这一场造化。只是沈珏的婚事她确实不好再插手了，就看嘉蓉自己有没有勇气去天子面前为她自己争取了。

嘉蓉此刻却在想品花小宴上那一幕，那些帝都名门的淑女们各有各的好，有的才情过人，有的明媚多娇，有的天真娇憨，有的伶俐乖巧，她与她们相比，未见得占几分优势。

母后将从这些人里选出表哥的妻子，她的便宜皇姐识趣地回避了，她却偏偏要去看个分明。

从前，表哥的婚事未被摆到台面上来时，她总觉得这一天很遥远，然而一旦提起，却是这般叫她猝不及防，亦叫她患得患失，进退两难。

表哥被母后找了借口叫过来，名门闺秀们都含羞带怯看他，她也巴巴看着他。他却只略略扫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去。从始至终，她都不知他有没有瞧见人群中的她。

那一刻，觉得身为公主的自己已低微到尘埃里去了。她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泯然众人，连一个完整的眼神都得不到，心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她其实可以不必这样放低身段的，她是公主，她可以去求父皇成全自己的心意。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这念头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脑海里只这一个想法，自己去求父皇，说不得父皇心软，兴许能成。

她一开始是梦想着表哥去同父皇请旨求娶她，她才算赢得漂亮。表哥不去，她自己巴巴去找父皇，不过是在走元羲的老路。

然而她连走元羲的老路的资格都没有。

她还不及去面圣请旨，沈皇后却看出了她的心思，寒着脸训斥了她一顿，叫她不必痴心妄想。

“你表哥是注定要娶名门淑女的，尚主？你是想毁了他！你想都不要想！老老实实做你的公主，以后有合适的人，母后必会替你筹谋。”

沈皇后原本疾言厉色，到最后也带了几分语重心长。

嘉蓉对沈珏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法成全。身为母亲，她也体恤她的一番少女情思，在嘉蓉做出出格的事之前，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叫她难堪。想着等韶卿娶妻了，她的痴念自也断了。

但是嘉蓉若要去她父皇面前袒露心迹，却是万万不行的。

“元羲已闹过一次，你再去闹，你叫旁人怎么想？这世上是没有男人了吗？皇室公主眼里只一个沈珏？”

嘉蓉抬起头来，眼中蓄满泪，喊道：“是，天下男人千千万，我眼里却只有一个表哥。我同她不一样，我若去求父皇，父皇未必不会成全我！”

皇后心中一颤，嘉蓉确实跟元羲不同，天子给了元羲这许多越过嘉蓉的宠遇，对嘉蓉未必没有愧疚之心，且若韶卿跟嘉蓉成了，对天子而言也是了结一桩心事。

没有办法，非常时刻必要下重药。沈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若靠着君命施压，置韶卿于何地？他觉得他想娶你为妻吗？他当真喜欢你吗？”

这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直到最后一句“他当真喜欢你吗？”直直刺中嘉蓉心事。

见女儿脸色蓦的变白，沈皇后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她这个母亲来做。

她放柔了自己的语气，苦口婆心道：“若是韶卿对你有意，我也愿意成全。但是韶卿于你只有兄妹情分，你巴巴贴上去，这不是在结亲，而是在结仇。”

“嘉蓉，你是公主，生来矜贵，该嫁给真正爱慕你尊重你的男子。你表哥是我的侄子，我却也要说一句，他并非你的良配。你看元羲多精明，利用你表哥，但心思却半分未动到儿女情长上头，你若有她三分精明，母后也不必这般殚精竭虑。”

天下人皆叹昭宁公主至情至性，却不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计算过利害得失后的选择。而养在深宫里头，被她的母后保护得太好的安平公主，却反而相信着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相信这些站在权力中心的人们能成全她的少女情思。

她终究在皇后的劝说下死了心。

元羲直到第二天的中秋家宴上才再次见到嘉蓉，她看了她的眼神，便知她是放弃了。她在心底一叹，既叹嘉蓉对沈珏不过如此，又叹此事她终究还是失手了。

这天上满月不管地上人的各怀心思，只一视同仁遍洒清辉照彻凡俗众生，元羲于觥筹交错间，却想起幼时在舅舅家过的中秋。

那才是真正过团圆节。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你不但倒贴炒作，炒完就扔，还找人造势给我拉cp，是不是人？

元羲：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