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小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64、第六十四章,骄主,姑苏小桥,po18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天子看着九川的案上卷宗,越看脸色越难看。
“他说那孩童尸首,是他亲手所埋?”
“是。”
“也承认那死去的孩童是因他而死?”
“是。俱都供认不讳。”
“那便这样吧。”
大理寺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样是怎样?然而抬眼看去,君王并未有所明示,正想请陛下明示,一旁的内侍却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天子轻轻挥了手,大理寺卿这回领悟了圣意,当即行了大礼告退。
无相寺的法事已做到了尾声,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了,这些天靠领取布施过日子的穷苦之人得了消息,各都忧心不已。
这是最后一日,明日的口粮还没着落,这冬天还不知该怎么过呢?
这贼老天,日日下雪,帝都多权贵,权贵之家自然没什么影响,但是这于贫苦人家却是要了命的。朝野议论纷纷的那件大事他们并不关心,也无心关心,他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只想活下去,没心思关心不相干的人事。
旁人的命运与他们无关,因为也很少有人关心他们的命运。
顾幼澄看着粮价一日日上涨,掏出去更多的银子,买回来更少的粮食,不由心中肉痛。但她也知,这银子是必须要花出去的。天要下雪,人要吃饭,这是没法子的事。
就现状而言,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因为还有很多事,是用银子解决不了的。比如现在悬而未决的九川先生驾车撞死孩童一案。
这件事听上去特别古怪。因为实际上驾车的一般是车夫,大殷律上关于此条的规定真正落到实处的是处罚车夫,很少真正把流刑和笞刑用到坐车的主人家身上。主家大抵只需赔些钱财,低调一段时日,便没什么大事了。因为真正用得起车驾的,大多数非富即贵。说白了这律法乃是掌握话语权的权贵所修撰,条条框框看似严明公正,但还是给权贵留下了足够的腾挪空间。
刑不上大夫,从一开始世上的规则便向士大夫一方倾斜,九川先生只要把自己的车夫推出去,完全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但是偏偏此事从始至终都是以他为焦点,从最开始传言四起之时便是如此。出了事之后,他还要亲力亲为亲自去埋了那孩童的尸体,这实在说不过去。埋尸掩藏罪行,这个说法看似符合情理,但是真正了解大殷律的人都知道,这对于一个有官身有名望的士族而言,根本犯不着。
明明犯不着,埋尸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他却还是亲自做了,这是为什么呢?
这才是朝中议论纷纷的原因,与坊间百姓看热闹不同,朝中诸臣看的却是门道。
明明知道其中有蹊跷,大部分人却没什么追查的动力。九川出仕主持恩科,到底还是大大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时候不落井下石的已经算是君子了,要想为之奔走,却是不大可能。且大理寺正调查此案,你一个不管刑案的官员再有所动作,怕是在质疑大理寺的能耐,大家同朝为官,这么做不合适。
大概只有沈珏这种权贵中的权贵或者是恩科士子这些个不怕失去之人,才会努力找寻真相,找出他这么做的动机。
天子对着那些个文书,最终拍板,叫三司进行最后的会审。
这已是今年发生的第二桩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三司会审的大案了。上一回动用三司会审的案子,还是秦师中贪渎案。这才不过半年,又需要三司共同审案了。
同时天子也传令,叫大皇子和昭宁公主旁听此案。
无相寺的法事已经做完了,元羲接了旨意,见两个侍女早已收拾好了一应用物,笑笑道:“回去吧。”
另一边,苏彦周找上了曾经的好友方鹤洲,那时候他假借举子的身份同这些有功名之人相交,后来他成了御马游街的恩科状元,而这些人却早已与他不相往来了。
“鹤洲兄,九川先生是你最推崇之人,如今他有难,你岂能无动于衷?”
“不敢,在下怎配与苏公子称兄道弟,苏公子大才,又有手段,前途无量,在下不敢高攀。”
“你今日愿见我,想是在乎往日同我的情谊。那时候苏某是骗了你,但我若不默认下举子的身份,鹤洲兄根本不会同我说上一句话。这事上我理亏,自无话可说。但今日我也想问一句,当日鹤洲兄欣赏我,愿与我结交,是因为我举子的身份,还是因为我这个人?”
方鹤洲看了看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
苏彦周看着他道:“因为我想要争取鹤洲兄的谅解,想要与鹤洲兄继续成为朋友,想要鹤洲兄帮一帮九川先生。”
方鹤洲听了一愣,道:“时至今日,你已无需再与我刻意结交。而九川先生之事,方某更是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苏彦周却道:“因为鹤洲兄是那场诗会上第一个主动与我谈论诗词的学子,我知道你真正欣赏过我的才华,我也喜欢鹤洲兄这个朋友。而九川先生的事,我已查清了大部分真相,苏某亦知自己人微言轻,故而想写万言书上呈御览,不知鹤洲兄可愿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万言书是臣子写给君王的奏章,一般情况下,写万言书的大多是天子重臣,逾万字的奏章,说明臣子所言之事非常重要,希望得到天子的重视。而一个刚刚取得功名,还没正式授官的士子写万言书,却更像是一种哗众取宠的手段。
方鹤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轻抿了唇道:“你且说说看。”
苏彦周一五一十,如此这般与他说了起来。
而此时,沈珏亦在与大皇子说同样的事。
那文书他已写好,拿给大皇子看。
“表兄何不亲自呈给父皇?”大皇子看过,肃了脸问道。他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小小少年,偏因为身份贵重,时时被教导着要克己守礼保持皇子威严,小小年纪便经常板着个脸,虽长得不错,但总归是缺少了一些平易近人的意思,叫人生出距离感来。这方便,昭宁公主做的可比他好多了。元羲这个年纪,已学会了释放自己的亲和之意,更因了那样的容貌,见人稍露出些笑意,便叫人心生三分好感,她实在是非常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人。
沈珏收回自己飘远的神思,道:“陛下既然叫殿下旁听此案,臣便想着,殿下心中该有些底。”
“那表兄这文书……”
“殿下若愿意,便可由殿下呈给陛下。”
大皇子思索一阵后,点了点头道:“好,我帮表兄这一回。”
沈珏便道:“多谢殿下。”
那一日三司会审,不但大皇子和昭宁公主隐在屏后旁听,三司之外,更有三省长官在侧。不可谓不隆重。
三司长官在上,见天子携皇子公主到了场,行过礼之后便叫人把九川先生带了上来,会审正式开始。
“堂下何人?”
“颍川谭道诚。”
“你可认得乞儿白小五?”
“先前不认得。”
“那白小五,便是你埋下的那个孩子。刑部仵作已验过尸,这孩子非受撞击而死,为何你说这个孩子之死与你有关?你妄认罪责,扰乱大理寺办案,你可知罪?”
“那仵作可验出来,这孩子因何而死?”
“这……”
“此案孩子的死因是最大的疑点,乃此案最为紧要之处,大人何以不说?”
“按仵作验尸所得结果,这孩子是冻死的。”
“这便是我的理由,他是冻死的,所以与我有关。”
“此话怎讲?他并非因你车马所撞而死,你为何认定他的死与你有关?”
“因为我为官,他为民,他在冬日冻死,便与我这当官的有关。”
此话一出,在座当官的便有些不自在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与他有关,自也与在座这些官员有关。
“此言差矣,便是当官,所属衙门不同,职责亦不同。他在冬日冻死,算到每个官员身上,实在不公。”
“那大人认为该算在哪个衙门,哪位官员的身上?”
这话原是等在这儿。
那御史中丞便梗着脖子道:“这……乞儿冻毙于帝都,自然是京兆尹之责。”
“那京兆尹未及时安置帝都受灾贫民,是否是因御史台监察不利?御史台有纠察百官之责,京兆尹有渎职之嫌,御史台只怕亦难辞其咎。”
“这……”
“朝廷未及时看到这些受灾的百姓,是否是朝廷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之故?”
“这话是意气之言,并无实际意义。你闹大此事,便是为了说这些?”
“我人微言轻,这些都是马后炮。我只是想叫你们知道,今年冬天,有人冻毙在帝都。”如此迂回堪比闹剧一般的行为,只为叫那些微贱之人的死亡进入权贵的眼中。
帝都有大雪,但权贵们是可以好好过冬的,裴忌这样的公子哥儿这样的冬日还能附庸风雅摇着折扇,只因他根本不必去直面那严酷的寒冷。而真正过不了冬的人们,死去的那些人,又根本进不得那些为官为贵者的眼中。活着的时候不在权贵的视野里,死了更是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这还是在天子脚下。
“那个小乞儿,那是特殊情况,他本就瘦弱,又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受不住而死……这天下死的何止他一个,难道天下人的死都与当官的有关?”
“当今陛下当年也不过是一介布衣,这天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此话一出,再没有人说话了。
当今天子还是一介布衣时,当年以“讨伐昏君,还寰宇清平”为名出师,一路打入帝都,而后坐拥天下。言下之意,若他无力肩负起这天下人的福祉,当初又何必夸下这样的海口,做出这样的承诺。若一开始不以这样的口号收买天下人的心,这天下之主的位子如今只怕也不是他的了。
所有人都可以说死去的那个孩子与自己无关,只有天子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先这样,好困。感谢在2020-08-1323:20:45~2020-08-1501:1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怼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鸢20瓶;芙拉2瓶;肉夹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