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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任务的第五年,系统在某天清晨提示说:“宿主请注意,离你离开这个任务世界还有一个月左右。目前,目标好感度为92,剧情完成度为90%。”

正睡眼惺忪着打哈欠的辛久微动作忽然定住,她坐在膳厅里,旁边是指挥宫人们传膳的雪丽。

发现她表情有些不对,雪丽凑过来道:“娘娘,您怎么了?”

“没……”

抬起头,眼角的余光瞥见晏冗从门外进来,她一下忘记她要说的话。

还在等着她回复的雪丽也跟着看过去,不等辛久微示意,她连忙给宫人们使了个眼色,一群人转瞬间跑的精光。

留下辛久微满脸懵逼。

“早上好。”晏冗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下来,撩袍坐在她旁边。

这是她以前说的,让他在朝花殿时不必遵循宫中那些规矩,道一声早安便成,他那时愕然失语的表情在脑海中还很鲜明,时间犹如弹指一瞬,再有月余,她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身旁的晏冗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娘娘怎么不喝粥?不喜欢吗?”

“哦、哦,我忘了。”

她把粥碗往自己面前挪了挪,没有看他,晏冗拿过勺子放在她手上,“还有这个。”

他的手伸过来,肤色比她的手稍微深了些,指骨分明,纤长漂亮,滚着银边的袖口暗纹精致华丽,容貌也渐渐褪去少年特有的柔软和青涩,面孔轮廓更加分明,一双微微含情的桃花眼宜嗔宜喜,肌肤如玉,唇若涂丹。

男生女相会让许多人先入为主觉得有点娘娘腔,但在晏冗身上却没有半点扭捏违和。辛久微见过许多次他在人前的样子,以往的隐忍内敛变成雍容优雅的倨傲和冷然,谈笑自若,挥洒自如。

快五年的时间,他从一个消瘦纤弱的少年成长为如今这番模样,抛却了以往的谦卑和沉默,他不再在庆帝眼里无足轻重,不知道从何时起,庆帝在她面前开始经常夸赞起晏冗,说他举止有度、谦逊好学、聪慧过人……辛久微从来不知道庆帝那般只知享乐的混人,居然也会这样多的形容词。

本来在庆帝眼里,除了太子晏辉,其他皇子统统都是狗/屎,让他这般夸奖一个人,着实可以载入史册,为后世传颂。

……

她在用膳时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惹得晏冗频频注目,只是她没有察觉。

连雪丽也发现她不对劲,往常用完膳后,她便要去花园溜达几圈,接着让人搬一个贵妃椅,在浓密的树荫下拿着话本读一会,一会让人添茶,一会吃些点心。正午用完饭后准时睡午觉,下午要么去练武场看晏冗训练,每回瞧见他哪儿哪儿磕着碰着了,都要亲手为他上药,嘱托他许多遍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他却每回都笑着应下来,下一次照样受着伤回来……

可今天,话本被她扔到了一边,最爱吃的点心也一口也没碰,自己一个人躲在房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雪丽看的很着急,想去叫晏冗过来看看,却不敢自作主张。

她现在对这个小主子有些发杵,自家娘娘越来越懒散,他却俨然是主子的样子,殿中的大小事务都经由他手。先前有个新调来的掌事公公品行不端,私下里狎/昵宫女不说,手头上还有几条人命,并且私下里偷摸着在账目上做文章,被小主子雷厉风行的揪出来,当着殿里所有宫人的面活活杖责而死。

按理说,这样有些血腥的手法,该让别人心生恐惧,退避三尺才是,可自此之后,只见殿里的人老老实实的都不敢平生事端,倒没人说他手段残忍。

她站在书房前为难踌躇的样子很快引起常参的注意,她支支吾吾的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常参马上进去书房。

里面晏冗正与人说话,是新上任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李子章,年纪轻轻便官居从五品,他的年纪还比晏冗大了五岁,他们相识已有三年。

李子章总喜欢来找晏冗,可这里到底是禁宫,他一个外男过来多有不妥。不过,天底下的规矩都是给没权没势的人立的,谁让李子章有个当皇后的姨妈,他想进宫易如反掌。

常参不敢随意进来打扰,只是在外间候着,然而晏冗方才分明听到他出去与人说话,便让他进来。

常参如实回禀完,晏冗对李子章道:“你先回去吧。”

往常一涉及到顺妃的事,晏冗就是一副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的样子,李子章瞅了他一眼,闷道:“你至于吗……”其实他更想吐槽说,她一个心智成熟的女人,哪至于他这样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这不像是对待自己的母亲,更像是对待……心上人。

这话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可见晏冗态度坚决,眉宇间甚至隐隐有些不耐,便气恼的挥袖道:“你得了!要去就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见什么心心念念的情/人、相好。”

也就他俩关系铁他才敢这么开玩笑,李子章气呼呼的瞪着他。

晏冗却骤然沉了脸,语气森冷的道:“对,我喜欢她,很喜欢,你想象不到的那种喜欢。”

说完,不等李子章大呼小叫一番,他快步离去。

天、天啊!他一定说的气话。

李子章傻呆呆的木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

辛久微要知道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私底下居然说到了自己,可能要吐血。

知道快要脱离这个世界,辛久微心情低落了一阵,但当晏冗最近几天不厌其烦的逗她高兴,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太过分了。

晏冗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她心情不好,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她都要走了,怎么能在最后的时间里让他也跟着不开心,跟着担心呢?

而且,她在走之前,还得经历剧本上的一系列事情。

世界剧情进展到四月上旬,宇文顷已经使计与庆帝相认,得知真相的庆帝终于记起当年那个娇俏可人的姑娘。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一个意外,竟导致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经受那样多的苦难,她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随着晏冗这些年渐渐崭露锋芒,太子晏辉嫉妒之余处处打压他。沈家站在晏冗这边,连带着和沈家亲厚的官员们亦已认得这位九殿下,他和晏辉的跋扈嚣张截然不同,连庆帝都为之侧目,更遑论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

朝臣间拉帮结派本是大忌,但谁都知道,皇权更迭才是无形的杀人利刃,谁也不敢去赌新的帝王会不会籍机铲除异己。谁都不愿成为其中的牺牲品,结盟便是最坚固有效的途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庆帝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时常心力不济需要卧床,因为两年多前曾大病一场险些归天,这回他倒是难得平静起来——拟诏书,觐见朝臣心腹,将手里的政务一件件交接给太子处理。即便他知道宇文顷也是他的儿子,但他却不会为了补偿他,而将皇位传给他。

太子晏辉在这个当口掉了链子,在一个晚宴上,他被庆帝和几位心腹臣子在御花园中发现他和后妃偷/情,被抓包时,太子那玩意还在后妃身体里,耳边猛然传来庆帝一声怒吼,他吓的一下泄出来。

庆帝也是个想不开的,他儿子一贯混账,这次不过混账的狠了些,当然要选择原谅他啊,可是庆帝不,他不但不原谅太子,还被活生生气死了。

四月,隶朝第六任皇帝薨逝,同月,太子晏辉登基为帝,与此同时,朝中盛传先帝之死疑点重重,而新帝却罔顾礼制,不等先帝停灵一月后抬棺入皇陵便迫不及待举行登基大典,实在大逆不道,且登基当日让人宣读的圣旨也疑为造假。

风波一直持续到四月中旬,新帝被人发现死于寝殿中,同那时他气死先帝的场景一样,他最终死在了女人身上,龙榻边跪着三四个嘤嘤哭泣的娇美女子,个个坦/胸/露/乳,身上遍布青紫。

新帝无德,登基不过十多日便撒手人寰,皇位就此空悬。

……

五月的第一天,辛久微起了个大早,宫中此时早已人心惶惶,她这里却静悄悄的,每个人面上都波澜不惊,仿佛那些变故都不曾发生。

她屏退了宫人,洗完脸后坐在梳妆台前,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往常她碰也不想碰,今日却耐着性子描眉绾发,最后在嘴唇上涂了口脂,对着铜镜照了又照,问系统说:“还有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

她哦了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

刚穿到这个世界时,不说一个时辰,一炷香的时间都很难熬,没有wifi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电……简直分分钟想狗带,可现在她却想让这一个时辰过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几天前,系统提示说目标好感度已满,剧情完成度已经到达百分百,她做过心理建设,现在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你说,他要是发现我等会忽然就没有气息了,会不会发疯?”

系统沉默,过了会,说:“最后的时间,你不去看看他吗?”

她想说,还是不去了,这种生离死别前的痛苦她一个人承受就好,可坐在椅子上,她却烦躁的抓起了头发,刚梳好的发髻被她弄乱了。

正发呆,外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袭深色衣袍的晏冗脚步有些匆忙的奔进来,发现她也正看着他。

“你,”他欲言又止,背对着光线的脸孔隐隐有些发青,他唇角弯了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不知道怎么了,近日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你好像会……”

会什么?

他眉毛紧紧蹙起来,心口有些发闷,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弥漫整个胸腔,他却连那种感觉是什么都没法说清楚。

辛久微被他的话惊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看着他。

他以为她被自己吓到,抬脚走过来,目光在她凌乱的头发上停顿了会,忽然说,“我帮你绾发吧。”

他没有称她为娘娘,也没有自称儿臣,这个细小的改变辛久微没有察觉,她只是木讷的不知道说什么,被他带着按坐在脚凳上,身后的他拿起梳子,纤长的手指穿梭在她长发间。

偶尔他的指尖会碰到她柔软的脸颊,细腻的触感仿佛上好的绸缎,他微微抬头,通过铜镜有些贪婪的凝视着她,手掌间她乌黑浓密的青丝流泻肩头,衬得她一张脸娇艳不可方物,他喉结慢慢滚动了下,身体有些发烫。

晏冗绾发的手艺居然比专门打理她头发的宫女还出色些,知道她不喜成熟累赘的妇人发式,便替她梳了个漂亮的出岫髻。

“我还会别的样式,你若喜欢,往后我都为你梳。”他微微俯下身,抬手为她扶了扶朱钗,语带引诱的低低道。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不太妥当吧。

辛久微瞠目结舌了瞬,决心当做没听见。

她没看到,身后没得到她回应的晏冗神情失落的垂下眸,神色有些发僵。

晏冗在她房中呆了很久,久到系统出声提醒她:“宿主请注意,时间要到了。”

她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偏头对晏冗说:“你还未用早膳吧?我也没有,你去膳厅等我,我一会过去。”

听她还没用早膳,晏冗蹙了蹙眉:“好,我等你来。”

他颀长的背影慢慢看不见了,辛久微躺在床上,闭上眼。

“我们走吧。”

“好。”

床上的人身上忽然泛起点点红光,那些光点越聚越多,越来越耀眼,往寝殿周围四散开来,它们穿过帷幔,透过房梁,越升越高,直到消失在肉眼不可见的高空之中。

快要走到膳厅里的晏冗猛然顿住脚步,在这一刻,他心中那股若有似无的恐惧宛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忽然便抬脚往那里走去。

寝殿里寂静如死,他越往里面走,手心里的汗就越多,直到看到她躺在床上,他调整了下呼吸,勉强开口笑话她道:“难得起的早些,又困了?”慢慢的走向她,他在床沿边坐下来,不错眼的盯着她,“……真的睡着了?咱们用完早膳再睡好么?你说过,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我听你的话呢,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同你一起用膳……”

他自言自语着,她一动不动。

手指颤抖的厉害,他心脏开始揪紧,看着她,眼前慢慢变得模糊。

他轻轻推了推她:“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要……”亲你了。

他不敢这么说,良久,他俯下身子,靠在她心口上。这儿是心脏的位置,此时一片平静,已经停止跳动。

她……死了?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他埋在她心口上,神情意外的平静,声音轻轻的,“不过好像说的太迟了,你听不到了,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喜欢你。”

现在喜欢你,今后也一直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

为什么?

你怎么会死?

不是说好我等你一起用膳吗?

你真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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