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从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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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素素一如往常起晚了，再加上没有舅舅的唠叨声，起床变得更困难了。本来还有点担心又会鬼压床，结果这事完全没有再发生，因为揍了人心情舒爽，甚至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

她双眼迷蒙打着哈欠，又是在班主任后面进的班。

班主任不想管她，她也乐得清闲，安安静静坐下，感觉有点饿但并不想吃饭。摸了摸兜只剩下一块昨天买下的巧克力，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拆开的欲望，果断掏出来扔进桌洞里，趴下来像往常一样睡过去抗饿了。

再次吵醒她的是一阵支支吾吾的说话声：“唐素……素，唐素素……醒醒，你给我检查一下数学作业……再睡吧。”

有仓皇的声音紧跟其后：“你疯啦，唐素素像是会写作业的吗？你还敢吵她睡觉，不怕她揍你吗？！”

“他是今早上班主任新安排的唐素素同桌吧，什么也不懂还敢检查，胆子真大！怪不得有人说心宽体胖哈哈哈！”看唐素素没有动静，周遭议论的声音大了些。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嘈杂的氛围，气氛骤然冷却。

“数学作业在这儿，看了后可以安静点闭嘴吗？”唐素素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随意从桌洞里掏出一个本子，连巧克力掉了也没注意，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正还要说些什么，眼睛突地瞪大。

语气怪异道：“你怎么坐在这儿！”

“我……”

“谁许你坐在郑容光座位上的！”唐素素霍然站起。

男生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嘴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勇敢地开了口：“今天早上早读换座位了，班主任看你在睡觉就没……没告诉你，我被安排到……这个位置了。”

“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同桌了，你还记得……”男生手指不听使唤地揪着自己的校服，耷拉的眼皮下目光偷瞥着唐素素，又匆匆放下。

可是唐素素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的话上面了，满脑子都是：班主任这是什么意思？和学生们一样断定郑容光就回不来了？就像这个人从没出现过，他的书包、教科书、位置渐渐都消失了……之后，是不是连名字都要从班级里划掉？

“草！”唐素素蹙眉踹了桌子一脚，震得前面埋头写着什么的余嫱的座位都抖了一下，余嫱顿了顿笔，往后一看，唐素素的身影一闪而过，已经跑出了教室。

男生揉搓校服的手松开了，四周的同学嘻嘻笑开：“就说了唐素素脾气不好，李睿思这小胖子没挨打已经算幸运了。那种坏女孩躲着不就好了，跟她做同桌也真可怜！不过，认为唐素素会写作业也太好笑了吧！！！”

“……”李睿思先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巧克力放到了唐素素桌上，又打开了她的作业本，他愣愣地看了几秒。半晌，他涨红了脸细细弱弱的说：“她……她写了！”

起初几乎没有人听到，只有余嫱的视线停在了作业本上。

李睿思闭紧眼睛拉开嗓子：“我说，我说，唐素素她写数学作业了！”

等意识到声音过大了时，周围的视线已全部扎了过来，李睿思吓得后退了一步，刚刚破釜沉舟的胆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噌噌缩回原来的米粒大小。

有个坐在附近的男生稀奇地探头看他手上的本子，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背，不加掩饰地笑了：“这一看就不是唐素素的字，我还真以为她写了！李睿思，你看封面上的名字了没，是不是一个比一个飘？那才是唐素素的字，再看这清秀端正的字体哪里像唐素素写的了！肯定是又暴力逼迫谁帮她写作业了吧，她那种学生……呵。”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下巴，小声琢磨：“哎，不过这字好眼熟啊，感觉像是咱们班谁的字……看过挺多次的，突然想不起来了，谁来着？”

一直作壁上观保持沉默的余嫱重新坐正，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三个字。她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点了点笔头，用红笔在上面重重画了个圈。

*

中午，唐素素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了空空荡荡的教室，班上的人都去了食堂，寂静的环境让她表情放松了一些。

她恶狠狠坐到自己位置上，又恶狠狠瞪了眼旁边同桌的位置，想趴下继续睡，却被作业本的硬壳封皮给戳了一下，她猛地抓起本子要扔到地上，纸张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翻动。

唐素素不经意地斜视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怎么回事，谁在她作业本上写东西了？她昨天连书包都没带回宿舍，也从来没写过作业，怎么好像看到有字迹？

她皱起了眉头，把它摊平摆在了桌子上，仔细地翻到刚刚瞟过的那一页，正好是昨日同学们抱怨说留作业太难的那一页。

上面干净整洁的字体，毫无遗漏的把每一个问题都填写的工工整整。

唐素素一瞬间瞳孔骤缩，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了座位上。她手摩挲着页面，震惊、不敢置信、怀疑，交错的情绪斑驳在她的脸上。

——这字，撇捺点勾横折竖弯，每一笔笔划都太熟悉了，分明是郑容光的字！

尤其是这个未知数x，绝对跟他纠正一万遍也改不过来的写法一模一样，他不喜欢用打叉的写法，而是总要把这个字母左右两边‘肉|体分离’，有一次实习老师判卷看不清楚，还拿这个扣过他的分，他高中生涯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拿数学满分，她以前揪着这个小辫子挖苦过他好几回，绝对不会辨认错！

……为什么郑容光的字会在她的作业本上出现？

这回不是幻听、幻视、幻觉，也没有消失不管看几次都确实存在的证据，让唐素素心脏直跳感受到的真实。

难道是郑容光出现了？不，不对，要是真出现了没有道理不引起轰动，学校同学们那么八卦，如果是他现身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那是什么，难道有人完美无缺模仿他的字给她搞恶作剧，不可能吧？唐素素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之前经历过的所有不寻常的事，忽然停止的电风扇、出现又消失的背影、耳边响起的男声、腰间冰冷的触感还有之后无法解释的瞬移……

“啊！”李睿思拉开门，按住了被惊得一蹦的小心脏，在唐素素注视下，说话变得更小声了：“呼，原来是你回来了。”

他犹豫地站在门口，停了许久，慢慢走了过来，将一把东西捧到了桌子上。叮铃哐啷的声音砸在木桌上，花哨时尚的零食糖果巧克力叠成了一座小山。

唐素素一愣。

“我看到你，你没吃那个巧克力，我想，应该是因为它包装被挤压得太丑了，没法吃。在学校食堂也没看到你，想着你应该没吃午饭，所以去买了这些……”他满眼不舍地说：“给你吃。”想了想，像是视死如归一般，做下了什么世纪大的决心，补充：“都给你。”

“……”唐素素单手撑着额头，抿了抿唇角：“我不爱吃零食，你吃吧。”

李睿思胖嘟嘟的脸颤了颤，一副‘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零食’的惊叹表情：“那昨天……”

唐素素知道他要问什么，抢先说：“昨天买你的巧克力，只是因为我钱多，你知道的，我家里很富，你要是因为我给你一百块钱而买这些给我，完全没有必要。”

她停了一下，有点横眉竖眼的，看起来极其不耐的解释：“再说了，我现在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你原来记得我？”没想到这小胖子重点抓的十分清奇。

唐素素静静看了他一眼，扭过头说：“看我学习差就把我当智障？我还没记忆力差到一夜之间失忆。”

李睿思把距离拉近了一些，抓了抓后脑勺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学习也不好的，我每次都在你前面一位，年级倒数第二，嘿嘿，你有印象吗？”

“……”谁他妈会有这种印象啊？吊车尾第一位和第二位的友好会晤吗？

唐素素失语，叹了口气站起身，眼皮下耷，视线低垂，李睿思跟着她看向下方，然后看到了自己的手已经抓起了一个小面包正流畅地在剥皮中。

李睿思大惊：“这个是习惯！我的手它自己动的！”

“……不用了，我说了不吃，拿回去吧，都是你的。”

小胖子李睿思两眼一亮：“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唐素素身形微顿：“……”

她嗤笑一声，双手插兜往外走，想要离开这个奇葩的胆小鬼身边，但是胆小鬼却胆子肥了起来，辍在她后面紧跟着问：“你要去哪，又去打架吗？”

唐素素发现这人还真有一句话噎死她的本事，为了打发他，她点头说：“对，要去找个人打架。”

您可快走吧，快离她远点，别跟着她了。

“哦。”小胖子真的立马停住了，唐素素心里刚要喘口气，哒哒哒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唐素素扭头一看，这家伙居然把那堆零食小山抱来了。

他白白胖胖的大脸盘上两眼弯弯，“我不妨碍你的，我就在一边吃。”未尽之意满满都是‘要跟着’的意思。

什么鬼……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胆子小嘛？不是害怕她吗？

唐素素停下来在走廊上站定了，跟屁虫小胖子没站稳，手上的零食哗啦啦往下掉。

唐素素抱臂俯视，等他捡完东西，上下打量着他说：“我想起来一个事，似乎没必要找别人打架了。面前不就有一个？就你吧。”

噗咚几声，才捡起来的零食又呼啦啦滚了一地。

这下它们的主人也没心思管了。

“什什什什什么？”李睿思满脸惊恐。

唐素素露出个诡异的笑来：“放心，我这次要打的架不一样，不是要打你，而是要你打我。”

李睿思恐慌得更厉害了：“我打打打打你？”

“对啊。”唐素素笑眯眯指着自己的脸，说：“别客气，冲这来，我不会躲的。你身材挺壮力气应该可以吧，打得越狠越好，最好是一拳能把我打趴下那种！”

她想看看，排除一切的可能性，剩下的那个不可能，会不会就是真相。

——会不会那个人其实一直在，从未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