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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若伶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眼睛都睁大了不少,她第一反应就是用指甲掐肉,待那手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后,她才相信那话的确是从沈归荑嘴里说出的。

反观沈归荑,倒是冷静的多,她迎上许若伶吃惊的眸子,语气不紧不慢,咬字也清晰,“我方才说,这秦宣年纪与我相配,还算尚可。”

秦小侯爷名叫秦宣。

闻言,许若伶这样缓了过来,她看着沈归荑,默了半晌,才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归荑没答,却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她想起上午许若伶拉着她说的体己话,本想等皇帝死后让她以许家的身份嫁个好人家。

若说前些日子她刚来这宫中,任凭许若伶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她都不愿意交心,她现如今便是放下防备,推心置腹了。

许若伶在这宫中同皇后交好,又能同婧贵妃口舌来往不输丝毫气势,而如今还有这挑选京城世家公子画像的权力,恐怕背后的势力不小。

沈归荑一直都知道许若伶对她是真好,可自小养出的戒备心实在是难以让她短时间去接纳这满腔热切,今儿这话说出,也算是她放下戒备的第一步。

许若伶是了解沈归荑的,这话一出口,她便晓得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着沈归荑不言,却是先拉了软椅坐下,同时将手边另一摞高一些的画像都推给了沈归荑。

“这些是全部的画像,你逐个翻翻,还有那一摞我相中的,也瞅瞅,若是觉得可以,便留个心眼儿。”

说罢她顿了顿,才道:“多选几个,人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沈归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江宴行这树断了枝,便也没有再抓的必要了。

她点点头,便去翻那些画像,许若伶靠在一旁看她,沈归荑垂着眸子,瞧得极为认真,视线从她鼻尖上下滑,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那璎珞衬托下的白皙脖颈落了点红,绕着颈一圈,都有些淤青的痕迹,若非她瞧得仔细,怕是混在了那垂毓璎珞里根本看不出。

许若伶抿了抿唇,脸色微变,神色飞快的闪过一丝埋怨,转而却又消失不见,她张嘴想说什么,犹豫了一秒,便又闭上了嘴。

看着一张张翻过的画像,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只是不过一秒,她似乎又是打定了什么注意一般,换了另一种神采,好似那抹忧心的模样如同幻觉,她抬手拉过沈归荑筛选掉的画像逐个又拿起。

啧啧啧,连啧三声,“要我说,这男人啊,有他行,没他也不是不行。”

她拿起一张无介绍的纯画像摇摇头,搁在一边又拿起另一张,“别人都写了介绍就他不写,不过都是装模作样罢了,什么好的坏的没见过啊,吃又没吃嘴里,臭架子倒高,跟谁多稀罕他似得。”

许若伶说完嗤了一声,再去拿第三张,“呦瞧瞧,看这写的能把人笑死,高处不胜寒,”说着她也跟着笑出了声,“我寻思站得高就把自己当成稀罕东西了,怎么的,他比全天下的男人多条腿儿?”

“都是些臭男人罢了,个个都不是好东西,看着就烦。”

沈归荑自然是听着许若伶说话的,只是越听着,她翻着画像的动作便越慢,越觉得许若伶这骂人的话大有文章。

.....她怎么觉得许若伶这话骂的不是别人,而是江宴行呢?

思及此,她下意识抬眸看了许若伶一眼,后者也顺势抬眸,和她的视线交汇,后微微一笑。

那笑温和,半带着安抚。

沈归荑却突然愣住。

她住在许若伶这里,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几时睡觉几时晨起,许若伶都知道,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去找江宴行一事,瞒得了许若伶呢?

还有那话,高处不胜寒,如今这东越,除了江宴行有几个敢说自己高处不胜寒呢?况且那画像是她看过才放一边的,并未有这句介绍。

沈归荑手指开始变得僵硬,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笑。

她下意识摸向脖颈,又下意识的再去看许若伶,她已经收回了视线,一边看着画像一边继续说自己的

见她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并不戳破,沈归荑缓了又缓,觉得那手指回了温后,也才低下头继续选。

沈归荑瞧了好大一会儿,才选了三个,一个是小侯爷秦宣,一个是护国少将军白惊词,最后一个是淮亲王世子江倚之。

许若伶说这三个里头,只有那白惊词才会入宫上朝,不如先挑他试试。

沈归荑愣住,迟疑了片刻,“试什么?”

这话问的许若伶也一愣,看向沈归荑时表情都带着难以置信,一副“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的表情,“自然是试试他行不行。”

说完,她压根不给沈归荑反应的机会,“明儿早我带你去吹影阁,那是下朝必经之地,我到时候喊住那边白惊词,就当是凑巧遇见,你在旁边听着,你觉得如何?”

沈归荑还在想会不会过于唐突,还没想好,许若伶便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

两人这般谈妥之后,先是同皇后告了几天的假,第二日一早便拉着沈归荑去了吹影阁,这吹影阁原是搭的戏楼,后永硕帝一病不起,这戏楼便不曾搭过台子了。

不过恰逢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虞妃领着陈莺瑶去凤栖宫请安,那陈莺瑶一天换一个打扮,着实扎眼的很。

一问两人正要去吹影阁,虞妃稍一作思量,觉得这陈莺瑶怎么都等不到江宴行,不如去那下朝的路上碰一碰,碰到壁了也好借口打发走,便让她跟许若伶。

许若伶一听便知道虞妃打的什么主意,有些无奈的和她对视了一眼,收到了后者一副恳求的眼神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也带着陈莺瑶去了。

巧的是那戏台子对面搭的有供人歇息的亭台,沈归荑和许若伶便在上头布了些茶点,就这么等着白惊词路过。

不过这虞妃道真是算对了,多少日见不到的人,这回连带着白惊词在内,也都给碰见了。

江宴行和白惊词均穿着朝服,江宴行张嘴说了什么,白惊词也跟附着开口,两人正一前一后的走着,便听见不大不小的一声喊。

“白小将军。”是个女子。

两人循声望去,便看见许若伶提着裙子下了亭朝他们这边走,后面还跟了两位女子。

江宴行连带着眉头也蹙了起来,若说这许若伶在这倒也不稀奇,他也听说了的,伶妃这几日正在给车骑将军的独女选夫婿,只是这后头为何还跟着沈归荑?

沈归荑自然是也看到了江宴行,她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再过去,这迟疑的态度在江宴行蹙起了眉时瞬间散了,她提裙下阶,不紧不慢的跟上许若伶。

后头那陈莺瑶虽没见过江宴行,但从那一身玄色蟒纹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头,跑的竟是比沈归荑还急。

待停下后,许若伶还未开口,便听她柔柔弱弱的一声,声音低不可闻,“莺瑶见过太子殿下。”

说完之后四下无声,江宴行没理也没应,便是连个眼神都没给。

许若伶余光冷冷的扫了那陈莺瑶一眼,连忙笑着接话,“这是虞妃表姑家的姑娘,今儿跟我出来转转,殿下今日不去皇后娘娘那里用膳么?”

见她打了圆场,江宴行这回才开口,语气平淡,“还有要事,便不去了。”

许若伶同江宴行聊了几句,才讲话引到了白惊词身上,她原本和将军夫人是旧识好姐妹,便先是以白惊词父母进来可安好的说辞客套几句,这才开门见山。

她这话说的婉转,倒像是专门来问将军夫人的近况,与白惊词只是提了几句。

白惊词是个腼腆的,一听问到了可有中意女子,便有些尴尬,瞧着江宴行还在身边,便开口,“殿下心系江山社稷还不曾动凡念,我作为臣子又如何敢不以此为主。”

这话说的好听,可沈归荑却被逗笑了,那笑轻和婉转,如琴筝莺莺。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绕颈的裙子,鬓花素雅,佩饰也简单,只留了一根粉花银簪,缀了极长的一道流苏在耳侧,她抬眸轻笑,缀饰也轻轻晃动。

见沈归荑笑了,许若伶也跟着笑,便一副不大赞同的口气道:“殿下明德于天下,自然以国为重,白小将军一心为国自然是好的,但古人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这齐家治国二者不可少一啊。”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道:“小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前些日子还听柳姐姐吵着要抱孙子呢,这大事还是要早些提上日程。”

这话说得的确不假,白惊词如今听到最多的便是他娘整日同他絮叨抱孙子一事,说谁家的老三生了儿子、老四生了女儿,我不求你能在这京城里找媳妇,你哪怕就是捡回来个也行。

他知道许若伶也是好心,便开口应下,又道了声谢。

许若伶今儿原本是想让沈归荑同他谈上个两句的,只是这旁边跟着江宴行,也不敢生事,又怕多说了两人有事被耽搁,说完后便请辞。

这边许若伶刚请辞完还没动身,那陈莺瑶便急了,她这好不容易见到太子,半句话还没说呢,便要走,她哪里愿意。

瞧着江宴行作势要走,直接出声喊住了她,“太子殿下等等!”

那一声喊的柔中带弱,弱中带软,软中带娇。

江宴行顿住,随后转身,神色冷淡,窥不出什么表情,视线轻扫,落在了沈归荑身上,轻描淡写又毫无温度。

沈归荑被看的有些莫名,微微一愣,后而反应过来。

抿了抿唇,她迎上江宴行的视线,眸子澄澈,态度也平淡。

她语气很轻,却又微微泛着疏离和冷意,提醒了一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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