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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迎酒早有准备,手上一捏决,黑毛团子就“嗷呜——”出现在他的脚边。它圆滚滚的身躯展现出了极大的灵活,高高跃起,直接和来者当胸撞上。
一声闷响。
来者闷哼一声,手中利刃失了准头。眼看着他完全失去了平衡,就要在落地时摔个狗吃屎,但在空中,他的每一寸肌肉绷紧,做出了常人难以达到的动作:他的身形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扭转过来了。
就像是猫落地前,会飞快地调整自己的姿势。他稳稳落地,单手一撑,一回身,又在半秒钟内窜上来十几米高的货架!
简直灵活得像是猴子。
路迎酒啧了一声。
在短暂的交手中,他确实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发亮——那瞳孔是黄色的。
对方肯定也请神了。
而且从敏捷的姿态、黄色的瞳孔来看,请来的是陈家的灵猿!
和他交手的是陈家的人。
但如果是陈家正经过来调查的,肯定不用鬼鬼祟祟,应该手电筒一亮,就冲着敬闲和路迎酒大喊“你们是什么人!赶快现身!”然后再扭打在一起,试图捕获这俩贼人。
既然来者不敢声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和人皮/面具有关!
那人灵活地把身形藏在了货架间。
灵猿带给了他惊人的灵活,货架上的衣服那么多,包装袋随便一碰就是刷拉拉作响,但他半点声音没发出。更别提现在雨声、雷声、风声混在一起,哪怕他有破绽,也根本听不见。
敬闲不知在想什么,伸手去碰其中一个货架——
然后手被摁住了。
路迎酒制止了他的动作,低声说:“你别出手,还是我来吧。”
敬闲:?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心中有些受伤:“为什么?”
“这里是有证物的地方,”路迎酒说,“你每次都杀伤性太强了,我怕你一出手,这仓库都没了。”
敬闲保证道:“我可以控制的。”
“哦——”路迎酒说,“这不是就怕万一吗,你还是乖乖在这里待着。”
敬闲还想讲话,结果额头被路迎酒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路迎酒笑说:“我又不是搞不定。”
和之前一样,这一戳简直是麻麻痒痒的。
敬闲下意识摸了摸额前,飞快地妥协在了美色下。
没事,他心说,男人就要懂得适时让出舞台。
路迎酒则快步走进了黑暗中。
小黑兽紧紧跟在他身边,眨着银灰色的眼睛。
【请神】的符咒正在路迎酒的身上飞快发挥作用。
渐渐地,物体的轮廓清晰起来。货架上的衣服有着毛茸茸的质感,窗外每一雨丝都看得清楚,空气中尘埃在上下飞舞。五感清晰,他能分辨出每一滴雨水的滴落声,能听见门外,几个守门人的交谈声,也能隔着雷声,听见敬闲的呼吸。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一切都无处遁形。
当他走过第三个货架时,无声地抬头,符纸从手中飞了出去!
在正上方的男人猛地一惊,灵活地避开。但那符纸好似长了眼睛,精准地穿过每一处缝隙,带着嗖嗖风声逼近。
男人一时心中惊骇万分: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位置的!
路迎酒和敬闲都蒙着脸。他根本不知道来者是谁,还以为是普通的驱鬼师,现在看来,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
他捏了个诀,小巧的金毛猴子出现在他背上,眼睛一亮,他又以诡异的姿势,手脚并用,攀过货架的每一隔间,眨眼间又逃出去二三十米,换了三四个货架。
这下总算是甩开了吧?
男人心有余悸,趴在货架的最顶端,刚打算探头再看看路迎酒的位置,突然听到正后方传来声音。
路迎酒的语气带了揶揄感:“怎么不跑了?”
这个瞬间,男人一个翻身,手中刀刃就刺了出去。这一招带着十足的杀意,是冲着心口去的。
但他手腕猛地一重——
路迎酒看起来松松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却大得不行,男人只觉得手腕上剧烈的疼痛,似乎是哪根筋脉被死死掐住,手上不由一松,刀刃锵锵落地。
那刀身还抖着,男人屈膝飞蹬。
神猿的力量虽然不强,但这么一蹬,若是毫无防备之下,少不了断几根肋骨。
然而他蹬了空。
路迎酒身形一闪,已经绕到他的右侧。他还抓着男人的手腕,轻描淡写般用了点力。
“啊啊啊!”男人惨叫。他的手腕直接被折断了!
这疼痛钻心。本来有请神的力量压着,不至于让他完全束手待擒,但他的斗志已经在这连5秒都不到的交手中被摧垮了。
近距离被躲开飞踢,对方比他要灵活得多。
手腕被轻松折断,对方的力量也大到可怕。
他根本没法匹敌,这是……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他斗志全无,只一心想要滚下货架,再冲出门外。
路迎酒当然不可能给他这种机会,往他后脖子敲了记手刃,那男人就头一歪。
彻底晕过去了。
路迎酒单手提起他。
这男人大概有80公斤,在现在的他看来完全不碍事。他就这样,一边提着男人,一边跳下五六米高的货架,稳稳落地。
敬闲已经站在底下等他了,路迎酒刚一下来,手中就多了一瓶水。
路迎酒:?
他有种自己在校运会的感觉。
什么努力跑了1500米,一下场就有喜欢自己的女生过来送水。
……虽然这个“喜欢自己的女生”有点不对劲,不大符合剧本。
路迎酒看了眼敬闲,不知道第多少次,暗暗比对了两人的身高。
还是差了大半个脑袋。
他说:“你从哪里弄来的水?”
敬闲咳嗽一声:“顺手带的。”
实际上他是让几个小鬼去车上拿了。
敬闲给他递完水,见他把男人随手丢在货架旁边,上前看了看:“我们见过这个人。”
“对啊,我也没想到。”路迎酒说,“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人刚刚好和他们撞上了,要换个人来,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在这个案件的最开始,他和敬闲试图去找金晓阳——也就是最早发帖,说自己遇见了灵异老太太的那人。
结果去到金晓阳的那栋大楼,人没找到,倒是遇见了陈正的弟弟陈奇。陈奇和他们一路唠嗑,临走前还送了路迎酒一本书,等到他们下楼,金晓阳就跳楼自/杀了。
当时,和陈奇在一起的驱鬼师,就是他们面前的这个。
路迎酒说:“等陈家的人看到他,肯定很惊喜。”
他拿出一张符纸。
他的眼眸已完全变成了银灰色。请神带来的身心负担是非常重的,要及时解除,否则会反噬。
他捏着符纸解除请神,小黑兽依依不舍地在他脚边蹭了一圈,消失不见了。
路迎酒懒洋洋地说:“敬闲,你会绑人吗?”
“绑他吗?”敬闲说,“只能说我看过不少的警匪片……”
接下来的10分钟,路迎酒坐在旁边,慢悠悠地喝水。敬闲从仓库里找了根长绳子,把那个男人五花大绑起来。
等绑好了,路迎酒再往那人头上贴了张符纸。
——这下是神仙也逃不出去了。
做完这些,他满意地拍拍手:“我们走吧。”
他和敬闲按照原路返回,从后门悄悄出去了。
临上车前,路迎酒又是飞了张符纸出去。
符纸飘然穿梭过雨幕,落在了仓库的旁边,几秒钟后,一阵巨响传来。
那巨响惊天动地,立马吸引了看守者的注意力,吵吵嚷嚷的人声传来,一堆人涌进去仓库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路迎酒操心了。
迈巴赫无声启动,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停车场,朝着雨夜的尽头驶去。
车上,路迎酒从在车窗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银灰色眼睛。
请神的痕迹还没消散。
每个驱鬼师请神时,都会在外貌上被影响,如果滥用鬼神的力量就会被反噬,甚至是失去神智。
路迎酒不常请神。
他天生就厄运缠身,从小就看过太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差点就没活过童年。
这种诡异的体质体现在了方方面面,就比如说,请神对他的影响比常人的大很多。请神的时间不能太长,避免反噬,之后他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摆脱鬼神的痕迹。
又或者说,他比所有人都更接近“鬼”。
几滴雨水顺着玻璃流下来,凝着车内的灯光。
和之前一样,路迎酒下意识摩挲着胸前的长命锁。
时隔许久,他又想起了那个大师的话。
虽然从各种结果上来看,大师就是个江湖骗子。但至少,冥婚确实解决了他的厄运。路迎酒对于大师半信半疑。
大师除了安排了那场冥婚,还给他算过命——
说他会死在27岁。
当时大师算完命,泪流满面,大喊:“这真是天妒英才、天道无常啊!”他擦了把眼泪,紧紧抓住小路迎酒的手,“我真为你痛心,所以算命的这200块钱,能不能现在就给我?”
小路迎酒嫌弃他满手泪水,挣开他的手,到最后都一分钱没给,被大师念叨了好几天。
现在路迎酒26岁,想一想,离27也就是小半年的事情了。
一道惊雷滚过,天地间是轰然巨响。
“……在想什么呢?”敬闲问。
“没什么。”路迎酒回过神,摇了摇头,笑说,“只是在想这个世界挺奇妙的,今晚也是碰巧,要是我们晚5分钟,说不定就不会和那人撞上了。你我也是,隔了那么多年,我没想到还会和你见面。”
这回敬闲沉默了几秒钟。
他说:“有些人的出现是碰巧,有些人是命中注定。”他也笑了,“像我的出现就是有理由的。”
路迎酒“唔”了一声,问:“你是为了什么?”
敬闲说:“为了我的一切。”
……
第二日。
清晨的办公室里,陈正勃然大怒:“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他是怎么溜进去仓库的!!”
他面前,是昨晚被路迎酒揍了一顿的男人照片。
这人名叫陈霖,曾经是四洞屠宰场的工作人员。
“不不不,不知道啊!”他面前的陈氏晚辈瑟瑟发抖,“可能是用了什么,很厉害的符纸吧。”
“但你们连谁打晕了他,都不知道。”
那人不说话了,以眼神求救旁边的楚半阳。
楚半阳坐得端正,和平日一样衣冠楚楚,头发专门做了造型。
他不紧不慢地说了句:“陈会长,我们还是先来聊范馨的事情吧。”
陈正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问:“那丫头肯说了?”
“对。”楚半阳点头。
楚家的孔雀神,如果刻意去使用能力,对人的心智是有一定的催眠效果的。
尽管催眠的效果不强,对于戒心强的人来讲,更是困难重重。
他从一开始和范馨聊天、追问,就用了孔雀神的能力。他注意到,范馨不单是戒心强,而且还充满了恐惧。
恐惧回答他所提的一切问题。
于是,这么一连六七天高强度地追问下,配上陈家不断查出的新证据,才终于动摇了那女孩心中的防线。
就在今天早晨,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洒进来,病床前头的录音笔运作着。
在灿烂的晨光中,范馨哆嗦着嘴唇说:“对……对,灭门案的当天,是我装成陈言言去了那个酒吧。”
楚半阳问:“真正的陈言言是怎么死的?”
范馨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鬼害死她的。谁叫她硬是要玩什么灵异游戏。”
楚半阳又问:“那么多年来,你的人皮/面具是谁提供的?”
范馨紧紧闭着嘴,不肯再开口了。
时间回到陈正的办公室,楚半阳说:“灭门案是场谋杀。”
陈正就不住叹气。
楚半阳又讲:“现在案件出现了转机,我认为,继续就这个案件对路迎酒进行调查,是没有必要的。”他停顿了几秒钟,“而且,灭门案发生时他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实际上,在案件发生的前后两个月,路迎酒都和我在z市处理委托。”
z市和鹭江市在一南一北,彼此间有好几千公里。
那次是路迎酒唯一一次和楚半阳做委托。他俩和其他几个驱鬼师天天碰面,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有空闲时间,有时候累了就全趴在桌上睡了,打个电话都要争分夺秒。
当年,路迎酒确实被列作嫌疑人过。但这份有力的证据,直接让他摆脱了嫌疑。
楚半阳就是证人之一,可以说,他是最知道路迎酒清白的人。
陈正重重地叹了口气,肥胖的身躯瘫回椅子上,说:“这几天,我已经把调查的人手抽回来了,专心研究人皮/面具的事情。”
楚半阳微微坐直:“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陈正揉揉眉骨,“小路确实和这件事情不大有关系。等我们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查明真相,也就不用继续调查他了。”
就这样众人一直忙碌。
直到这日夜幕低垂,时候不早了,陈正和楚半阳出了大楼。
司机开着车在路边等着楚半阳。夜已经很深了,街上完全没有其他车子。
楚半阳和陈正说:“陈会长你没开车过来吧,需要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不用了。”陈正连连摆手,“我家近,最近锻炼呢。”
楚半阳就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他看见街头,陈正骑着一辆小小的共享单车一溜烟走了。
骑得还挺快。
楚半阳:“……”
半小时后。
陈正刚洗完澡,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作为陈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实际上,一直在监督“人皮/面具”这件事情。
上一个对面具这么上心的人,还是陈敏兰。
那老太太为人正直,容不得家族里出半点污点,陈正跟着她学过织云术,继承了她不少观念,连带着也对人皮/面具深恶痛绝。
后来陈敏兰一家人不幸身亡,其他人对监督面具的事情兴致缺缺,要不是有陈正一直带头,早就没人管了。
不过他的坚持,是有回报的。
四洞屠宰场的事情一出来,过去他查到的明线暗线,全都能慢慢连起来了。如果运气好,能顺藤摸瓜揪出所有人。
陈正深呼吸一口气,喝了口花茶,戴上眼镜继续看材料。
长期在屠宰场使用人皮,那么那个人肯定非常了解屠宰场的结构,并且可能是负责人之一。而那么多年过去,那人一直源源不断地给范馨提供人皮/面具,证明那条生产线还没有断。
直到今天还有人皮/面具的买卖。
那人本事那么大,在陈家肯定地位不低,能够在第一时间接收到很多情报。
……不,不单是在陈家拿到的情报。
当年青灯会的调查那么严密,那人肯定也很了解,青灯会驱鬼师调查的一整套流程和手段,才能如此完美地避开。
陈正死死皱着眉。
真是日了,他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内鬼是自己?!
他又翻到了现场的记录。
屠宰场里熄灭的烟头,和留下的45码脚印。
了解屠宰场,在陈家地位高,和青灯会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吸烟,45码的鞋子。
陈正隐隐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人。
但那念头闪过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分辨不出。大脑隐隐作痛,他刚要细想,门铃却“叮咚”响了两声。
陈正这才想起,陈奇说他今晚要过来。
陈奇也是个大忙人,经常昼夜颠倒,陈正早习惯了。
他打开了门。
陈奇果然站在门外,叫了一声“哥”。
他今天穿了一整套的黑西装。现在的气温闷热,哪怕是在深夜,他这身打扮也格格不入。
陈正唉声叹气道:“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啊,我思路都给你搅乱了。”
陈奇笑了,脸上的肉挤在一块:“你泡杯茶喝,不就想起来了?”
“你想喝什么茶?”陈正问,“普洱行不?我现在没心思搞,随便凑活一下。”
他转身走了几步,却没听见陈奇跟上来的脚步声。
陈正回头看,陈奇还站在家门口呢。
陈奇笑说:“哥,来抽根烟不?”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的!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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