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番外：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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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武帝得很安详。

杨皇后亲手给陛下抚眼睛,她是看着他离开。殿内殿外跪了一大片人，众人脸都一片哀伤，但更多人心里都是……

松了一口气。

连杨皇后本人亦是如此。

也有人可以威胁她儿子,即陛下也不可以。

她生司马衷天资愚钝，小时候蠢得那叫一个肉眼可见,指着天说有猪在飞。多亏她这个当娘受宠,在陛下身边不停吹枕边风，才保住了衷儿太子之位。

“衷儿，你要给娘争气。”

“衷儿,你看看你妹妹和弟弟，都靠你啊。”

“衷儿，长大就会变聪明,对不对？”

杨皇后抱着一脸懵懂儿子，愁得心都要碎了。陛下一向身体康泰，还能活好多年,宫中妃嫔不乏绝色佳人,生皇嗣越来越多，陛下能容忍傻儿子一直当太子吗？

她真是害怕极了。

杨皇后长子年幼夭折,这才轮到排行二司马衷成为嫡长子。有些时候皇后甚至有一个恶毒想法,为什么死是长子,不是这个傻孩子呢？

她长子是一个机灵男孩，见着人就会伸出小手要抱抱。小孩才刚学会喊爹娘,想到一个风寒就夺了他幼小生命。

那是她和陛下一个孩子啊！

司马炎也很痛苦，他对长子寄予厚望,想到延请名医都难以保住孩子性命。大概是处于对发妻愧疚，当杨氏请求立次子司马衷为太子时候，司马炎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他说：“好。”

大晋刚刚立国，根基未稳，陛下要立傻儿子当太子，也有太多大臣反对。毕竟太子是一个符号，有了皇帝有太子，这个国家才算正规建立起来。

只要陛下要是觉得太子不适合，想要废了司马衷太子之位，也是一句话事情。

杨皇后终于笑起来，她儿子当了太子。

太子以后就会是国家君王。

她亲手把太子养大，虽太子不长脑子，但孩子身体是健健康康。直到有一天，太子落水了……

“给我查！”

杨皇后恨极了，不但立即禀报陛下，还把事发地相关人员都控制起来。她知儿子蠢，从小就教太子靠近水边和火边。

衷儿最听她话，怎么会掉到荷花池里？

一定是有人在害人！

一场风波下来，查出来多少鬼不说，陛下下令处理了起码有一百余人。帝后都很有默契，其中险恶都让太子知。

太子那么蠢，他知又能怎样？

杨皇后看着傻儿子笑着说要娶媳妇，心想这儿子这么蠢，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陛下看好卫家，想让太子跟卫家订亲，但杨皇后一想到卫家小姐有那么多个哥哥，都说是人中俊杰。

这么多个大舅子小舅子，她儿子可镇不住啊！

外戚势大，那可不是说着玩。前朝王莽是王皇后侄儿，瞧着把汉朝都差点被一锅端了！

杨皇后轻声地问近侍：“还有哪些有意人家？”

近侍答曰：“回禀娘娘，鲁郡公夫人郭氏刚递帖子进来，说得了宝物，想要献给娘娘。”

“那就见一见吧。”

杨皇后挥一挥手，让人把鲁郡公府人带进来皇宫。她身为皇后，又得盛宠，有什么金银珠宝见过？

“贾家……好像有好几个姑娘啊。”

“他们家有儿子。”

“还好。”

杨皇后心里打着算盘，见鲁郡公夫人带着她家姑娘过来了。小姑娘年岁不大，但说话口齿伶俐，一看就是有头脑好孩子。

姑娘容貌不错，肤色白嫩，五官端正，看着不是妖艳狐媚长相。杨皇后就更满意了，这样清秀女孩就很好，不会勾着她衷儿不学好。

以当陛下来问她意见时候，她一力推举贾家姑娘。

晋武帝很疑惑，问：“朕听闻卫氏女貌美有才华，通读诗书，皇后怎么不选卫家？”

“衷儿愚钝，姑娘功课比他都好，女强男弱，陛下叫他怎么过日子？”杨皇后叹气，“陛下若有意嘉奖卫家，让卫氏当妃嫔也得。”

她一向大方贤惠，只要不是有威胁性女人进后宫，她都不会拦着。

司马炎顿时就笑了，皇后说话真是一半一半，前半句是真，后半句倒是假。若是他纳了卫氏女回来，估计皇后又要生气。

“朕不要卫氏女。”

“哼哼，臣妾就听着吧。”

“听个一辈子可好？”

“好呀。”

……

有晋武帝在时候，杨皇后大多数时候都很安心。她从小父母双亡，身边已经什么亲人，是陛下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好多个孩子。

她养活了两个儿子和个女儿，是宫里最得宠女人。

年轻不懂事时候，杨皇后还会为太子担心，甚至阴暗地想要太子快快继位才好。但到老了，她却明白，陛下从来都想过要动太子之位。

“因为这是朕和琼芝儿子啊。”

“这是琼芝该得荣耀。”

“琼芝以后会是皇太后，肯定过得很风光吧。”

只是高处风光里，有他罢了。

琼芝是司马炎为杨皇后起字，是灵芝雅称，有长生之意。大概皇帝是天子，他说出来话有灵，杨皇后身体一直不错，只是晋武帝撑不住了。

他要死了。

司马炎活到五十多岁，这寿岁不算短了。他看着只比自己小两岁发妻，发髻都掺了白发，脸还有皱纹，哭得妆容都融了，真丑啊。

但这话他不敢说。

琼芝那么爱美，连出门都要喷点香水。他若是说她又老又丑，她肯定会很伤心。

“琼芝哭，你是最好看。”

“当真？”

“当真！”

司马炎语气很肯定，要不是有点自知之明，杨皇后还真以为自己长得跟仙女似。她握着丈夫手，又哭又笑，明明人都有那一天。

她为何就这么伤心呢？

这人真讨厌，总是惹她生气。

他还特喜欢美女，带了好多美人回来，连王府都快住不下了。

皇宫真大啊，有好多房，又能塞好多美人。陛下心真宽广，记性又好，同时能记得好多个女人。

后来陛下老了，只记得她，不记得人了。

真好啊。

两人年少成婚，好像一眨眼，就到在了。新帝是个孝顺儿子，他向杨太后请示，打算把先帝妃嫔们都遣散，有儿子跟儿子出去过活，儿子，愿意出宫也拿一大笔遣散费离开。

“如此甚好。”

杨太后沉默了一下，终于点头。

她不爱看到那些女人，曾经都是竞争关系，谁乐意看到自己夫婿去人那里？

她大方，都是被逼出来。如今宫里妃嫔们都得差不多，只剩下她了，她不爱麻烦儿女，自己学会在宫里找乐趣。

花园里那一棵栀子花，当年陛下采过一捧送给她。

水池里红锦鲤，陛下带她一起喂过鱼食。

连屋檐下那一抹残雪，他们也曾经抬头看过。

好像哪儿都有他影子，他好像带她做过很多事情。那一年陛下十岁，他刚成为大晋主人，板着脸十威严，但他在夜里乐得睡不着。

好像是十二月冬天，还下着雪。

他穿着玄青色大氅，牵着她大半夜里瞎跑，她手里提着灯笼，惨白摇曳烛光把墙头野猫都吓跑了。地融雪沾湿她绣花鞋，冷得她直打哆嗦，陛下蹲下来，让她爬他后背。

“唉，臣妾这样不好吧？”

“可是琼芝鞋子都湿了。”

他低下头，任她爬去。他起身时候，累得想要翻白眼，她真重啊，胖得跟大肥猪似。

但这话司马炎不敢说。

他要是说皇后胖，皇后肯定很伤心。

杨皇后提着手里灯笼，灯笼光打在司马炎侧脸，拉得影子好长，照得人脸跟鬼似。她偷偷地亲了他耳朵一下，这人脸立刻就爆红起来。

从耳朵尖到脖子和脸颊，一大片都红了。

“你，你捣乱，不朕就把你丢下去了。”

“好吧。”

杨太后在后悔极了，当时应该多亲两口。

反正陛下肯定不舍得丢下她。

她看着新帝把国家治理得很好，连太子和太子妃都生了两个孩子。她默默地记在心里，打算见到陛下时候，告诉陛下。

“陛下肯定会很高兴吧。”

“他以前最疼这个孙子。”

“不对，他不疼孙子，他肯定最疼是我。”

杨太后幼稚地想着，都说人越老越小，她看见儿子孙子都不感兴趣，反是以前事情记得历历在目。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陛下年轻样子，他是晋国太子，她只是一届孤女。

陛下说过他要娶她。

陛下开着马车过来了。

陛下终于来接她了。

杨太后高高兴兴地了马车，她坐在陛下身边，陛下低着头在看她呢。陛下说路途有点远，让她先睡一睡，睡醒就到了。

“好。”

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写到我哭了，妈的，肯定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人有点多情善感。

明天还要跑一个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