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高湛不荒唐（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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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一念之差。

裴讷之爱子之心还是占了上风，他叹了一口气，把磨好小刀放在一旁。他摸着裴大小脑袋,惆怅道：“是啊，今晚吃烤肉,我儿高兴不？”

“兴！”

小男孩兴奋得口水都喷出来,他是个爱吃肉。但是家里过得紧巴巴的，爹爹生病要吃药，娘亲很少做烤羊腿这样的大菜。

他想着吃肉,又瞅着爹爹的神色，觉得这个幸福来得不对劲啊。

“爹，怎么今晚吃肉了？”

“没什么,就是想让我儿开心一下。”

裴讷之看着儿子快活小脸，自己想哭，却哭不出来。皇帝有心对付他们裴氏,他能怎么办？

难道也像二哥那样逃到西魏？

他身子骨不好,估计人还没到长安，就一命呜呼了。他是个重感,他若是逃了,剩下四个在北齐兄弟要怎么办？

他老娘还在邺城靠他养呢。

估计一家子男女老幼都活不成了。

裴讷之没有办法,只好盼着陛下能改变主意，不让他儿子给永安公主当伴读。

不对,不对！

若是永安公主自己跟陛下说，不要裴大当伴读,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夜里，裴讷之跟夫人郑氏商议，让她去拜访永安公主,把自家想法稍微提一提，看能不能成。万一永安公主心善，就不选他们家儿子了。

郑氏愁得嘴里发苦，抹着眼泪：“陛下怎么可以这样？让我裴大去做这等，这等……”

她的儿子聪明机灵，以后说不定有一番成就。若有几分运道，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有一个前提。

长成裴大必须是男人啊！

给皇子当伴读，那是好事。给公主当伴读，除了宦官，便是好人家姑娘。裴大如果当了小太监，即便是再聪明的人，又能成么大事？

这辈子差不多就废了！

裴讷之这等小官，不会轻易接触到皇室的女眷。郑氏不认识么永安公主，但她记得自己有一个族叔，是在长广王府当管事。

说不定到亲戚那里求一求，送上厚礼，就能找到门路，引荐她去拜访公主。

只要为了儿子，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次日

长广王府管事郑亭听家人提起，说同族的侄女想要来拜会他。他自知别人没事肯定不会求上来，问道：“那个二叔公家侄女……所谓何事？”

简单，他帮一帮，当作结个善缘。

太难的，他帮不了，肯定是回绝。

他家人记得清楚，道：“说是想拜访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

郑亭愣了一下，便笑了，难怪他觉得耳熟。自家王爷将文襄皇帝幼女养在膝下，那位可不就是永安公主？

小蠕蠕每次见到他，都会“郑叔”“郑叔”地喊，笑着冲他招手。

有礼貌好孩子惹人疼，管事郑亭对小蠕蠕也多看顾几分。

郑亭皱起眉头：“怎么她要去拜见公主？公主年幼怕生，轻易不见人。”

这都是些么人啊，那么大的脸，小蠕蠕岂是他们想见就见！

永安公主是最尊贵最可爱的小女孩。

家人接着说：“听闻陛下有意让裴讷之之子给永安公主当伴读，裴家惶恐，裴讷之夫人郑氏才求上门来的。”

“给公主当伴读？那是裴氏的福气。”

郑亭一想就明白了，裴家捉摸不定皇帝态度，说不定是想岔了。他偶尔偷听到王爷教女，王爷最近在指点公主去物色驸马呢。

说不定公主就看上裴氏之子。

他寻思，这事得讲究你我愿，如果裴氏不愿意，再换个便是，天底下好男孩何其多。他不会给公主引荐侄女郑氏，公主年幼，被陌生大人吓哭怎么办。

若是南平郡君愿意，他倒是可以把郑氏带到郡君面前。

别看南平郡君尚未及笄，连郑亭都不敢小瞧这个女子，王爷是何等人物，对她竟然千依百顺。永安公主是文襄皇帝和柔然公主女儿，出身贵，竟然认郡君作母。

作为回报一样，郡君把公主视如己出，她的心智成熟，能谈事。

……

张嫣正捏着一块茯苓糕，和小蠕蠕一块儿吃点心。白糯糯的茯苓糕上撒点金黄色的秋桂作点缀，不仅好吃又好看，更有健脾安神之效。

最近家里就常有这一道点心，孩子们都爱吃。

张嫣吃相很斯文，一块茯苓糕配着热茶，再拿一本好书，她能享受一个下午。只是身边的小丫头贪心，几口就吃完，小眼神滴溜滴溜地转着，盘子里剩下五块，她还可以再吃几块。

“母妃，我想再吃，刚才都没有尝出味道。我要你喂我，能吃得香甜。”

“好，那就再吃一块吧。”

小丫头脸上是得逞笑容，眼看着软软茯苓糕就要被递到眼前，快要吃到嘴里……却不料被人打扰了。

是管事郑亭在门外，派人递话进来，说太子舍人裴讷之妻子郑氏带着儿子裴大，想要拜见郡君。

他说，如果郡君得空，人就在外头，可以唤他们进来。

张嫣擦了擦手，把点心放下，道：“有劳，一刻钟后，请人进来罢了。”

她让丫鬟把吃到一半茯苓糕收走，换上茶水，准备待客。她穿得虽然家常，但还算体面，不必再更衣。

一个六品官员妻儿，还不值得她为此盛装打扮来迎接。

小蠕蠕嘴巴都扁了，老大不兴。她都还没吃够呢，怎么就有人来了？

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她撒娇着不走：“母妃，我不想出去，我想陪着你见客人。”

其实她是就是馋，想等到客人离开后，接着吃茯苓糕。

“那就留下，你也该学学如何见客人了。”张嫣摸着孩子手，“等你长大了，想要拜见公主人，估计会成山成海呢。”

天生身份注定小蠕蠕会站在高处，将来会有很多人想尽千方百计地攀附上来。有好心，也有歹意的，公主若是不会识人，就很容易变成被人利用的工具。

小蠕蠕拉着母妃手，脸蛋上依旧是一派天真。

她还有得学呢。

院的郑氏牵着裴大，等了一会儿才被人丫鬟引进去。小男孩教养很好，虽然好奇王府里头的景色，但没有乱跑乱逛，一直跟在娘亲的身边。

只有用眼神偷偷地瞄了几下，心里紧张又羡慕。

原来王爷住房子是这样的，好大！

他们进门拐了好几个弯，才进去王府正院，雕梁画栋，十分气派。一看就是府里男主人居住的院子，不应当是女眷居住的。

郑氏纳闷，怎么不是往后院去？

她有常识，对大户人家的布局有大致理解，前头都是老爷们住的地方。她怕带路人带错了，小声问出来：“姑娘，这里是何人住？好生奢华！”

丫鬟回答：“自然是王府正院。”

郑氏心里一慌：“但，但是我们今日来是拜访南平郡君。”她听族叔说，永安公主和南平郡君关系好，郡君能在公主面前说得上话。

所以她才想着带儿子裴大来求郡君娘娘。

丫鬟轻声地解释道：“王爷和郡君娘娘感好，一向是同起同卧的。”

语气中不乏羡慕。

连郑氏这种已婚妇人，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要是有钱的贵族老爷，夫妻哪里会住在同一个屋子？通常而言，前头的院子是男人住的，后面的院子才是正妻住。

南平郡君只能算是贵妾，就跟王爷住同一个屋子……这种受宠程度，恐怕以后王妃嫁进来，都敌不过她的风头。

还没见到人，郑氏已经将张嫣脑补成那种能迷人心智的狐狸精。

连三岁半裴大都眯着眼睛，不明觉厉。

母子两人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一进去待客的地方，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都是年轻漂亮的，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一样。

郡君娘娘年岁不大，大约十三四岁模样，穿着绯色的秋装，却是梳着妇人的发髻。她身边的女童跟裴大年龄相仿，生得玉雪可爱，正好奇地看过来，四目相对那一瞬间——

“是你！”

“是你！”

裴大才喊完，立刻反应过来，糟了，他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在街头认识女朋友，是养猪佬女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郡君娘娘这里呢？

这个肯定是假！

休想要迷惑他！

小男孩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他跟女朋友说好，不会再和别的妹妹玩耍。

小蠕蠕很不解，她跑过去抓男朋友手，怎么这会儿他不理人啊。她提议道：“裴大，我带你去花园里采桂花，吹泡泡。”

“真？”

裴大很疑惑，能喊出他小名，应该是真茹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茹啊。”

“哦，你是真。”

裴大快快乐乐地牵着女朋友手，看得张嫣都想笑。他娘郑氏不明所以，想要跪下来告罪。

张嫣挥了挥手，让两个小出去吹泡泡。她让人把郑氏扶起来，赐座上茶：“无妨，小儿天真烂漫，真好啊。公主到了要进学的年纪，她是个顽皮的，想学骑马射箭，疯得跟猴儿似。谁家的姑娘都是宝贝，磕磕碰碰，伤着就不好了。”

“是极，是极。”郑氏没摸透郡君娘娘心思，只能附和着。

“陛下说裴大人学问好，想必家里孩子也不差，加上男孩子皮实，才选了裴家公子给公主做伴读。也怪当初没说清楚，险些造成了天大误会。若是裴大人不愿意，那就算了。”

“！！！”

郑氏回过味儿来，敢情陛下是给他们家脸面啊！

这是好事呢。

都怪裴讷之那个蠢货，连体察圣心都不会，活该他官职小，害得她都想偏了。

郑氏脸上笑容瞬间真诚多了，笑得牙龈都露出来。危机解除，她的儿子真有福气。

她张嘴就应下来：“愿意愿意，我家老爷肯定愿意的！”

张嫣的表情很和煦，讲解道：“裴大人愿意就好，王爷说了，以后裴家公子早午吃喝都在府里，四季衣裳和零花钱都是有。每上学五日可以休息两日，辰时五刻（早上八点）开始进学，申时（下午三点）便可还家。最冷的正月会放假一个月，充做寒假，最热的七月、八月会放假两个月，充作暑假……”

有仆人抬上四匹厚实布料，还有毛皮，这算是伴读的福利之一，给裴大做秋冬衣服鞋袜。另外还有三匣子点心，都是香甜不费牙软糕，无论是给裴大吃，还是给裴讷之老娘吃，都好入口。

郑氏收到这些厚礼，顿时喜笑颜开。

她的儿子真有本事啊，小小年纪出来上学不用钱，还能拿东西回家。虽然是陪公主读书，但胜在福利好哇！

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

嘿，比他爹裴讷之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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