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无法无天、人间帝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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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尊又屠圣了!
这则消息像野火燃过荒草地,风一般飞速传遍了五域,各大势力的掌权人们皆因此感到惶恐:
虽说帝尊杀的只是个准圣,可即便是准圣,在这个修真界里也是无数人一辈子都难以触碰的境界了。
准圣阶的修士,是各大宗门都要贡起来的宝,他们需要任何修炼资源与功法秘籍,宗门都会尽力满足,因为,他们代表了一个势力的未来——任何一个势力,只有门内有圣人镇压,才有机会跻身当世顶尖宗门的行列。
曾经氏族鼎立、法令司未灭之时,天下有这么一句不必言明的共识:刑不上圣人。
此处的圣人不仅指那些已经踏入圣阶的修士,同时也包括可能踏入圣阶的准圣们。
任何修者,只要与“圣”这个字沾上了一点边,就忽而有了一块免死金牌,成了各大势力都要争抢的香饽饽。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圣阶修者永远不缺奉承巴结自己的人,他们便是再怎样胡作非为,也是无人敢苛责的,反倒是各方势力,拼了命要让更多圣阶或准圣阶修士加入门中。
就算一位圣阶修士打压欺凌了自己门派内的后辈,而本门掌尊若并未成就圣位,也多半都不敢说什么。
各方势力想着:那可是一位准圣啊,说杀就杀了,理由呢?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来看,长宵尊者死于触犯律法、淫乱无度?
对此,众多宗门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因为,若论触犯律法,行事比长宵更荒唐百倍的圣人也并不罕见,若长宵因律法而死,那天下诸圣,岂不是都应该死?
人们更情愿认为:长宵因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得罪了帝尊,被诛杀后,又被顺手扣上了一个触犯律法的帽子。
而这就更让人不安了,因为,很多人苦思冥想、从多方搜集信息……也依然摸不准帝尊诛圣的真正缘由。
对帝尊这等人而言,屠圣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事,早已屠过不止一两次了。
但自打帝尊入主中域,四方战乱止歇后,各大势力莫不对帝尊诚心拜服,仙剑琅琊自此便很少出鞘,算来,足足七、八百年,五域未有圣人因寿元耗尽之外的缘由而死了。
那么,此次长宵之死,会是又一个开始吗?未来,会出现诸圣喋血的恐怖场景吗?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而这,也是江云忡不惜修书百封、急催洛朝回皇城的原因。
这些书信的言辞换了百来遍,可其内涵却是不变的:
意思是,您杀人可以,必须要给个能使人信服的理由,再任由各方猜疑下去,五域就要乱了。
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圣人来皇城请求面见帝尊,您若不赶紧回来,皇城当如何自处?
洛朝一开始并不愿理会,只在书信里表示:杀人的理由已经很明确了,他们若不愿意相信,就闹腾去吧,谁还能翻了天不成。
直到江云忡又表示:您再不回来,皇城就要被圣人包围了,无论您愿意解释与否,至少得亲自出面安抚一下。
洛朝看到书信后,摸着下巴思量着:
这压榨下属也是要有个限度的,江云忡的语句措辞间已经难掩愤怒,自己若再不回去,只怕这位向来最靠谱的心腹下属也要拂袖而去了。
等洛朝终于大发慈悲、慢悠悠回到了皇城上空,在云头上探脑袋一瞧,就发现首辅府邸门前车水马龙、华盖云集——
却是各方派来皇城询问情况的先遣使找不到帝尊本人,只能一哄而上来寻江首辅了。
且洛朝仔细瞧了瞧那门口各色銮驾车马的规制,发现此次各方势力派来的使者地位都不低,少说也是大乘级别的修士。
他不由一阵咋舌:这排场也真是大啊,看来江云忡这回要头疼了,毕竟,被一群大乘修士包围的感觉可并不好受。
结果,等洛朝隐去身形进入府邸,竟发现江云忡早就不在府中了——府中随从们在反复和各方来使解释:江大人有要事须尽快处理,眼下已经入宫了。
洛朝:……
这哪里是有什么要事,只怕是正在皇宫政务殿内冷笑着等自己呢,这人是尚未有罢工之实,但已有罢工之意了啊。
于是,洛朝又踱着步子慢悠悠入了皇宫、向政务殿而去,结果还没进殿呢,就远远看到一众书院弟子簇拥着他们的首辅大人,巴巴地站成一排在那里等人。
居首位的江云忡黑着一张俊秀的脸,神情活像一个怨妇。
所以,隐匿了身形的洛朝甫一抬脚迈入殿门,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抱歉,他真的想忍住的,但洛朝表示,光瞅着江云忡眼下的那个表情,他就可以笑十年。
可见这位江首辅近百年来过得有多么憋屈、多么焦头烂额了。
等捂着肚子实在笑够了,洛朝才正了正神色、调整了下表情——嗯,在这么多臣子面前,身为帝尊的威仪还是不能丢的。
他身形乍现,还没来得及说个客套的开场白,就见到一众书院弟子扑通扑通跪了下去,心态差点的,直接就抹着眼泪哭出了声,殿内一时吵杂起来,许多人用各种言辞表达着自己的欣喜激动之情,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
帝尊啊,您终于回来了!您把我们等得好苦啊!
而江云忡自然不至于如此失态,他俯身向洛朝见过礼,就眼神难掩凶狠、语气阴森地开口:“陛下,我们已经在政务殿等候足有十天了。”
洛朝一见这场面就头疼,他预感接下来几天都清闲不了了,而且,要如何打消眼前这位心腹下属的怨气,以便自己日后依旧能愉快地翘班?
他揉了揉太阳穴,摆手示意大家不用都跪着了,放轻松莫紧张,又不是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儿,值得这样哭丧着个脸吗?
然后,他就看到江云忡的脸色比方才更黑了,估摸着这人在想:和平时节里,诛杀准圣还不算大事?恐怕在帝尊眼里,大概这天下根本就没有大事。
洛朝见这些臣子依旧不肯起身,齐齐跪在那里眼眶含泪,头更疼了。
他走到殿前交椅上坐下,顺手拿了个桌案上的果子来啃,表示你们都别哭了,本尊是出门游历又不是一去不返了,别哭得和本尊驾崩了一样行不行?
众人不理他,甚至有人哭得更大声了,江云忡也依旧杵在那里端着个挽娘脸,大有您若不给个解释,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洛朝见此扶了扶额头,心想:怕了你们了,行行行,不就是要个能安抚各方势力的杀人缘由吗,要随口扯个理由还不简单?
他笑眯眯的,拔高了声音,压过殿内那些吵杂的哭声,将下面几句话说得格外清晰,简直缭绕于整个大殿,估计连殿外那些侍卫、侍女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就是要个理由吗?行,本尊原先还有些难以启齿,如今为了社稷安稳,想着牺牲小我,损失一点名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竖起耳朵听仔细了啊,那个长宵尊者啊,他……”
“扒了本尊的衣服!”
最后一句话真真是盘绕于殿上、回音久久不绝,使所有人都感到振聋发聩,很多人眼珠子都要凸噜出来了。
殿内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时只余洛朝那咔吱咔吱啃灵果的声音。
许多臣子脸上方才的哀痛担忧之色还未消、眼里还含着泪,就被这重磅消息炸得整个人都懵了,神情全变作不敢置信的惊愕;
更有人以为自己在做梦,想下狠手拼命掐掐自己的胳膊,结果恍惚中掐到了别人的胳膊,把身边的人痛到惊呼出声、直翻白眼;
还有人身子颤啊颤,大抵是无法想象天底下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满面惊恐、脸色苍白,嘴里还念着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类的胡话;
……
连江云忡都一脸木然,他的手甚至抖了一下,声音都不稳了,勉强笑着:“您别开这样的玩笑,您可是……帝尊啊,这怎么可能?”
洛朝冷哼一声,竖着眉头:“怎么,我堂堂帝尊,向来金口玉言,还值得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准圣说谎不成?”
江云忡此时却反应过来,他心知洛九陵是个混吝的,有时胡言乱语起来,那是一句话都不能信。
至于这家伙身为帝尊的信誉……大概是被狗吃了吧。
他是绝对不信一个小小准圣有胆子对帝尊做出这种事情,多半是帝尊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随口扯一个纵然荒诞、可也难以反驳的理由来糊弄他们。
洛朝也知道江云忡向来不是个好骗的,就决心拿出自己多年未动的演技出来煽煽情,奈何眼前这场面实在是太可乐了——尤其是那些满面惊骇的书院弟子们,表情堪称滑稽。
他拼命忍住才没笑出声来,又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得他脑门一抽,才终于逼出一滴鳄鱼的眼泪——
眼角挂着这点泪珠,他神情故作哀婉,叹息着道:“其实,还不止如此,他差一点就……”
他撇过头去捂住脸——其实是遮住了自己那终于憋不住的笑,但在殿下一众臣子看来,帝尊侧影透着股哀伤,竟是不忍再说下去了。
除了心中已然笃定洛朝在胡扯的江云忡,其他臣子到了这等地步,都已经信了八分,这些单纯的书院弟子们并不了解他们帝尊的本性,平日看向洛朝时还总带着一点滤镜——
都觉得,这是位多么宽和大度的君主啊,真是除了懒散一点就没有旁的缺点了,可如今,帝尊竟受此大辱,实在是……
“长霄死不足惜!”
“应该将之碎尸万段!”
“帝尊,您受苦了啊!”
……
洛朝望着下面一群真情实感为自己鸣不平的书院弟子们,居然难得感到有点心虚。
他又看向江云忡,就见这位当朝首辅冷笑着,眼里竟有杀气——
江云忡其实在想:
长宵那等修为,哪怕真的有这种念头,也多半近不了帝尊的身,只是帝尊既然如此说了,此事也就成了既定的事实。
而且,万事不会空穴来风,帝尊突然扯出这等理由,多半是那长宵尊者真的有肖想过帝尊……这可真是……狗胆包天!
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皇城的颜面何在?!
可江云忡保全皇城颜面的想法必然是要落空了,因为,洛朝既然说出这种话,就没想过要隐瞒,他真心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搪塞理由:那长宵都欺辱到他这个帝尊头上来了,还不能就地斩杀吗?
事实也确实如此,各大势力动用诸般耳目得知这个消息后,皆倒吸一口凉气:
嘶!敢对帝尊有那种想法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用强!这长宵,真是死得不冤呐!
也不是没人怀疑过这个理由的真实性,毕竟,帝尊那样的修为,一个小小准圣哪怕是钻了空子,亦不太可能做到扒人衣服这种事情……
只是,众人转念一想,帝尊这等人物,应该是最重威仪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才是,所以,此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来皇城请求面圣的各方使者也都因此心有戚戚焉:他们居然逼迫帝尊说出了这等奇耻大辱,以此安抚五域各方势力的情绪……帝尊必然要动怒的,还是赶紧收拾包裹走人吧!
等最后一个宗门使者也火烧屁股一般滚出了皇城,洛朝才终于得了个清净。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三人成虎,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在五域兜了一个大圈子又传回皇城时,竟全变了样儿,还流传出各种版本:
什么负心薄情帝王终辜负少时竹马,什么求而不得终究疯魔造杀孽……竟全然成了他九陵帝尊野史外传里必须谈及的一段风流逸事——
天知道他在皇城酒楼里听到自己和长宵的话本子时是个什么心情,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好嘛!
以至于,他后来,无意间在皇城某个街边书摊上翻到一系列自己和诸多臣子们不可描述的话本子时,心态都堪称平和,只是很感概:看来本尊低估了这个世界文化的丰富程度啊。
诛杀长宵一事便这么荒唐闹剧般结了尾,然而五域所有人此刻都料不到,这事儿的后续才真的叫人糟心,因为长宵之死,真的只是个开始罢了。
首先糟了心的是江云忡这帮帝尊的心腹重臣们,无他,帝尊自从首开翘班的头之后,就比从前更加怠惰了,隔个三年五载就要去凡间“游历”一番,有些时候甚至一去就是二三十年。
皇城的政务自此全压在了他们这帮臣子身上,而帝尊竟也全不因此担忧皇权分散的问题,江云忡心中则很明白:
因为,洛九陵此人能称尊五域,说到底和他的处政能力、品行学识等等并无半钱关系,实力才是最重要的缘由,只要天下一直没有第二个能突破圣阶的修士,这帝位便能永远稳如泰山。
所以,帝尊纵使隔三岔五就给自己放个长假,也无人能真正约束他,劝诫更是毫不起作用的——那位是个面上表示本尊知道了、明白了……可行为上绝不会改变半分的主儿。
最终,这帮鞠躬尽瘁的臣子们只能苦着脸表示:我们被当成劳工压榨也就认了,可是,您能不能不要再给皇城添麻烦了?
且这麻烦的缘由永远是一样的:帝尊在某某地方,又杀人了。
百年之内,游历凡间,竟诛杀了一尊真正的圣阶修士、六尊准圣、二十来个大乘,甚至,还有不少天资颇佳的宗门后辈……
直杀得五域各方噤若寒蝉,各大宗门遣去皇城请罪、哭惨的人马车队那是流水一般从未断绝。
而且,帝尊每每给出的杀人理由也是一般的荒唐:
比如,什么叫,本尊在街边好好卖梨子,突然来了一群横行霸道的修士在闹市区游猎,把本应在城外的妖兽赶到了城内,那妖兽不长眼睛,踢翻了本尊的梨子摊,一怒之下,本尊就连人带兽统统给杀了……
不曾想,杀了小的来了老的,杀来杀去没个尽头,直到本尊最后将一位大乘的脑袋给拧下来了,才总算有了个终结。
洛朝反复强调,这是他们自己犯到本尊手里的,如果我杀了那个小的之后,后面一串老的没有来,也不至于最后要收一条大乘修士的命啊,或者,你干脆一开始就管教好自家小辈,不要没事在闹市区玩什么猎杀妖兽,也就不会机缘巧合撞翻本尊的梨子——
那可是本尊亲手种了一年的梨子啊!
各方势力表示:等等,重点是那群修士在闹市游猎吗?重点是那梨子长了一年吗?重点是,您堂堂一个帝尊,怎么会去街头卖梨子啊?
诸如此类的荒唐理由还有许多,一开始,洛朝这么插科打诨着,使每件杀案都显得怪异滑稽,各方势力简直给帝尊那永远摸不清规律的杀人理由搞得吐血了——
天晓得,他们从前一直认为这位九陵帝尊是个史书难见的温和帝王,不曾想也能这般喜怒无常,那些个潜力无限的宗门天才、能镇压一方的圣阶修者……都是各大宗门珍而重之的门派底蕴,您居然全都说杀就杀?
真是无法无天啊,无法无天!
这是仗着修为顶尖,到处肆意妄为啊!
五域各大损失惨重的宗门常常是敢怒不敢言,直到后来,才有头脑清醒的人领悟过来:
帝尊哪里是去凡间玩耍,明明就是打着游戏人间的幌子,到各地去微服私访呢!所以,死的都是些犯了律条、欺压民众的修者!
对此,洛朝只能无奈耸肩,他表示:
自己真的只是嫌皇城太闷人罢了,从没有特意去五域各处微服的念头,而且,本尊游历凡间,其实也并没有变换容貌,从没有玩扮猪吃老虎游戏的意愿,可我纵使不隐藏,却也没必要在脑门上贴着“帝尊”两个大字吧!
你们自己认不出我,还一个个主动犯到本尊手里,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洛朝没料到的是,皇城中竟有一群人,真将微服私访的说法当了真——他们就是五域各处而来的凡人言官,这百年来,言官们写给帝尊的传记里尽是溢美之词,那彩虹屁吹得洛朝尴尬癌都犯了。
其中,也有特别较真的言官,不仅用各种华美辞藻为九陵帝尊写颂歌,还执意要当面谢过帝尊。
那一次,洛朝又在凡间游戏了二、三十年,才回到皇宫就听到一个下属说:有一位言官,年过八十了,本早应辞官回乡的,可竟固执非常,要一直等在此处,见帝尊一面。
那下属说,那言官等了您足足二十三年,怕是真的有什么心结要对帝尊诉说,他时日也不长了,您还是赶紧去见他一面吧。
洛朝便马上传召了此人,接着就见一位白发苍苍、两眼昏花、走路都不稳的老人被侍从搀扶着上了大殿。
那老人一见到洛朝就跪下来,面色激动不已、老泪纵横,口齿已经有些不清,但听了半天,洛朝还是明白了:
竟是二十三年前,他在人间又杀了位准圣——称号微虞的一位尊者,巧的是,这名言官的家乡就处于微虞尊者治下,六十年前,那尊者纵容自己的后辈炼邪丹,将自家一个孙女儿和一个孙子都掳掠去了。
他儿媳因此发了疯,儿子去当地县衙门成日击鼓鸣冤,试图让重建的法令司替他报仇雪恨,却被诬陷入狱,死在牢里。
这老者也正是因为这么桩深仇大恨,才立志要做言官,直达天听,为自己报仇雪恨。
那老人说着说着就全然跪伏在地上,一面满口感激之词,一面又痛悔自己曾经误会帝尊是个将万民当作蝼蚁的无情帝王,不曾想,帝尊有帝尊的深意,是要慢慢用各种手段,令五域恢复法度呢……
那老者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下去。
洛朝突然听了这么段往事,愣了片刻,恍悟过来时,才忙遣人去扶那老言官。
不想,侍从到那老言官身畔附身一看,竟白着脸站起来,抖着唇道:“帝尊,他已经去了。”
听言,洛朝在大殿上伫立着,默了片刻,最终低头轻叹:“尸骨还乡,厚葬了罢。”
便立马有两个侍从上前,着手料理其后事。
洛朝则依旧定定站着,没有出声,许久之后,他才独自走到一处偏殿,靠在殿外过道上的围栏畔俯视着苍茫的中域大地。
皇宫悬浮于高空,用无数灵石大阵托举着,才筑就这么一座真正的九天仙殿,此刻,他从这仙殿之上俯视众生,想着那凡尘里种种无奈的悲欢。
他垂目,在心中念道:我成不了你们的法度。
以暴制暴,只能换得一时安宁罢了。
这天地间,终究是——不会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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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悟到帝尊游戏人间的真正意图后,各方势力自然没有坐着等死的道理,他们想出的办法也很简单粗暴:每次帝尊外出,都重金请天机楼的道士们算卦,算出眼下的帝尊是个什么身份、正在做什么,然后,回避开不就是了?
至于帝尊的画像,早在长宵尊者被诛杀那一年,就在五域广泛流传开了,之所以后来依旧有人犯在帝尊手里,是因为很多人实在想不到帝尊在人间会是个如此卑微的身份——
没有人会把修真界帝尊和尘埃、蝼蚁样的凡人联系在一起。
五域所有修士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违法乱纪的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不能在帝尊眼皮子底下犯法。
洛朝简直给这些人气笑了,他也是后来听温不苟那狗腿子特意来告密,才知道各方势力居然有那个胆子来算他的行踪。
天机楼这群神棍也真真胆大包天啊,什么灵石都敢赚,就不怕他这个帝尊一怒之下,平了他们的大本营吗?
好好好,且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原先洛朝游历人间,是从不变化身形、隐去容貌的,现在不了,他偏要戏耍这些人一番。
于是,当五域各方势力,费了无数灵石,才拿到天机楼绝密的一份“警惕名录”时,感到眼睛都花了:
警惕街边卖菜/卖水果/卖鱼肉……卖各种东西的老人、少年和中年!
警惕各方城池里做家具的木工!
警惕那些街边那些弹棉花的、捏糖人的、做面具的,各类手艺人都要警惕!
警惕歌舞坊里弹琵琶的二八少女、少年也要警惕!
警惕戏楼里面说书的、说相声的也不能惹!
……
最让人绝望的是,这份名录居然还在不断更新:
最新卦象显示,帝尊前天扮作一个白胡子老人,专在茶馆里头给人家煮茶!
又一卦象显示,帝尊今天是刺绣坊里的秀女!
……
最终,各方势力都怒了,他们觉得自己被天机楼给骗了:若真按这份名录上头的千百种行当、身份来警惕,干脆全五域的修士都不要出门得了!
许多势力派出修为颇高的修士,到天机楼主楼逼问:意思是,你们若是无法给出帝尊的准确位置,那先前收的所有灵石,全都以两倍之数给我吐出来!
天机楼被逼无奈,但还灵石是不可能还灵石的,只能召集楼中资历最深厚的一批长老,不惜损伤寿元,也要算出帝尊的准确下落。
千里之外的洛朝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微笑着表示:老子足足挖了十来个秘境,身上带着将近一百件遮掩天机的密宝,能算准了就算我输!
最终,满头大汗的天机楼主,一脸焦急等在一间暗室外等待推演结果,他感到天机楼若继续这么敷衍下去,就要被各方势力的众怒给移平了!
那楼主见到暗室门终于打开,忙一脸惊喜迎上去,却没料到,那开门的长老直直吐了楼主满脸血,最后倒在地上,翻了个白眼,丢下这样一句话:
“帝尊,无处不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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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机楼终于挂出牌子,表示再也不接单卜卦算帝尊的下落后,五域各大宗门对那份冗长“警惕名录”的阴影却依旧没有消失。
据说,南陆青峰剑宗第三十二代首徒,天赋极佳,家族上数十几代的老祖,乃是一位濒临坐化的老圣人,因着寿元将尽,对着能延续自己血脉的后辈就极为纵容,在这位徒孙成功结丹那日,为之举办了盛大的庆贺典礼。
这老圣人明令自身治下私地中,在庆典当天皆须张灯结彩,洒道相迎自己孙儿当夜巡视领地的华盖。
坏就坏在,那饰满鲜花的车架才开动不过一里,就被一个急匆匆收摊回家的卖梨老汉撞坏了车辕。
那圣人徒孙也是个极为心高气傲的,年岁还不过百,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执起手中长鞭就要向那老汉打去——
就在那鞭子堪堪落到老汉身上时,他身侧的侍从竟杀猪一般尖叫起来:“少爷停手啊!那万一是帝尊呢!”
那徒孙这才惊醒,他从前在自家圣人祖爷爷膝下受教时,也不是没听过这样的叮嘱:帝尊在外游历时,万万不可到凡间去惹是生非。
他平常一向谨记着如此教诲,只是今夜恰逢自己的结丹盛典,人不免骄矜起来,如今被这侍从一提醒,心中竟一阵阵后怕——
以至于白着脸下了花车,先温声细语将那一脸惊惧的老汉扶起,又亲自把那跌落一地的梨子一个个捡起来拢到那推车上,最后还派了一位下属亲自送那老汉回了家,这才有些安心。
这圣人后代不知晓的是,那天夜里,洛朝还真的在现场,不过,他那时只是一个布商,行商时路过此处歇脚,就住在此事发生地点旁的客栈里。
他见到那老汉被客客气气送走,摇头一笑,关上房门的窗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眼前只有酒,没有下酒的小菜,他便随手翻开身侧一本杂书,瞄了一两眼,发现这竟是自己的传记,才翻了两页就又看到那句著名的批语“眼底无人间”。
他又笑了一声,听着客栈外庆典的喧哗吵闹声,想着:我又不是那等生而高居九天的仙人,只能俯身看人世,我到底,曾经也只是个凡人罢了,何来眼底人间?
若我真的能看到人世,那么——
人间当在我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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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百年后,帝尊于西江宗门再诛一圣,惊动皇城,江云忡立刻派遣书院弟子去西江寻人,须速速把帝尊叫回皇城主持局面。
那书院弟子风尘仆仆,按着首辅给出的方位,终于在一处热闹的戏楼找见了一位少年:
他面容清秀俊朗,衣衫朴素灰白,身前一方小桌案,手上拿一块污迹斑驳的醒木,竟是个说书人。
这书院弟子平日见惯了帝尊于朝堂上的威严尊贵模样,虽心头早有准备,但忽见着这么个面相亲善的少年,一时还是不敢相认。
就在他愣怔的片刻,那少年将醒木一拍,竟是要开始说书了——
然后,就见四周的人听见这醒木的敲击声,竟真如惊醒一般,团团围了过来,其中,有妆容才卸了一半的戏子,有残着一只腿的乞儿,有四处忙活但依旧朝这里张望、一空闲就挤过来听书的小厮,有懵懂的、手上拿着糖葫芦的孩子,也有摇着蒲扇的老人……
一时间,这少年竟给人群拱立在中央,却毫不惧场,口齿流利、把一段简单的志怪故事讲得一波三折、扣人心悬,他方讲完一段故事的空当里,还有人笑着给他递杯水,他也不推拒,接过来就喝,润了这下嗓子就继续开讲……
这书院弟子看着这幅场景,顿生无穷感慨:三日前才诛杀一尊圣人,三日后竟还能八风不动在这里说书,要他看,这哪里是一位庄严不可犯的修真界帝尊啊,这就是一位——
无法无天、肆意张狂的人间帝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因为作者一直在努力码字,最终通过日八千拯救了自己昨天的flag!!!
明天进入感情线!
这次是真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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