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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岭邺城,背山面水而建。

从中域滚滚而来的定坤河水淌过南城关外,冲破莽原尽头的砀山峡口飞泻而出,银练天瀑壮阔浩荡,汇入有东域第一泽之称的风波湖;

北靠万迭岭——北原与北岭的交界处,以险峰为阻隔,屹立为北岭关内第一城,在中域七族未崛起前,邺城曾是北岭各大氏族心目中的至高要塞。

而今七族登顶五域氏族权力的巅峰,掌控了除去北原魔门、东域妖族以外的大部分军事重地,更在近万年中,将正道的防守线推进数千里,如今,前线只以中域北原交界处的无漠河为第一道天险,沿河众多关隘城池拔地而起,邺城的辉煌,也随之渐渐湮灭在历史中。

北岭众多以战起家的氏族,自此以后,不欲和中域七族一争锋芒,几乎尽数向南退却,导致现下的北岭,越往北方,人口越稀零,景象越凋敝。

邺城虽凭借雄厚的底蕴,勉强保留了几分昔日繁华,却因此成了实打实的“三不管”之处,位置上主城处于中域、北岭、北原和东域的四地交界处,名义上依旧属于北岭,可实质城内一切皆由几方地头蛇般的势力掌控。

这些地头蛇幕后来源者冗杂,其中不乏魔门布下的暗手,且各方皆养有私兵,藉此从不完全倚靠任何一域,却通常与七族、妖族、魔门等各方势力皆来往甚密,堪称迎风而动的墙头草一丛。

邺城早晚灯火不歇,任它外界如何烽火连天,城中人依仗着万迭岭、砀山峡口、定坤河等天险包围,也对此有若不闻,笙歌曼舞从不止息。

这里的地头蛇们,细究其源,祖上要么是氏族军阀、要么是莽山悍匪,盘踞邺城后,个个自诩为一地之王,手底下养着众多名扬天下的美妓清倌,也蓄着极多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武魁。

明处的各大乐坊酒肆,成日红盏糜烂、彩袖曼舞,巧语艳唱换来明珠千斛、金丝万裘;暗处的一场场角斗厮杀,剖肠挖肚、鲜血淋漓,只为博取高位观赏者,朗声掷杯一笑。

邺城走出的舞伎戏子等,常年游走在五域各大氏族门派的掌权者间,低眉顿首浅唱低吟,腰肢辗挪笑语嫣然,一曲媚公卿;

邺城卖出的死士隐卫等,经年蛰伏暗隐在高华门庭的阴霾中,屏息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豪宴帷幕后,只待杀人点头地,刀芒剑光乍出,一刃诛豪杰。

一明一暗,汇为邺城阴惨华丽的矛盾面貌。

其主城地下黑市,为五域体量前十的黑市之一,无所不售、无所不揽……只有你想象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别处黑市尽力都将暗市往阴狭处拢靠,邺城地头蛇们,却反其道而行之,拼命将暗市作明,恁你是魔是妖是鬼是仙,有钱即可来挥霍,只差在邺城大门上题七个大字“喜迎天下豪客来”。

因此,洛朝一行人入驻鸿兴客栈不久后,应欢欢便大为惊奇地发现了妖族的踪迹:

她兴奋地眨着眼,扯住一旁岳书棋的袖子,在人耳畔压低声音惊呼道:“你看你看!狐女欸!”

岳书棋听言循声望去,顿时也稀奇地不得了:“有耳朵!有尾巴!还毛茸茸!”

洛朝听了就想扶额叹气: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好歹须晓得遮掩一下激动的心情……居然当着人家面窃窃私语,你们以为这么点距离,对方听不到吗?

再转头望望顾归尘,发现对方在很专注地拨弄碟子里的小笼包,神情淡然,对邺城的繁华黑暗氛围适应良好,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洛朝略带惊诧地盯住他的脸,左瞧瞧、右看看,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朵花儿来,心里则奇道:

倒是我小瞧了他的心理素质了?

只因面前这碟笼包来之不易,顾归尘往客栈出门左转三里外的酒楼去买现出笼的热乎乎包子,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来回脚程里,就遭到了十七次大声言语调戏、三次动手骚扰、一次拦路抢劫以及一次明目张胆的掳掠劫色。

其中有妖有魔,亦不乏正常人修,这些牛鬼蛇神,自然无一例外被他用剑拍飞了。

这事儿,倒不是说邺城的治安有多么混乱不堪,而是洛朝一行人来得太急,不曾事先于城中各大地头蛇处递上拜帖——简而言之就是送礼,某些才会被不长眼的无赖混混纨绔子弟,自以为可以欺压不懂规矩的新人,肆无忌惮侮辱到跟前来。

若老老实实待在客栈里,混子们碍于客栈老板的脸面,倒也不敢大张旗鼓砸场子,可一出客栈大门便不一样了,什么苍蝇蚊子都哄到眼前来,烦得很。

洛朝早叮嘱过大家了:这几天先不要出门,待我将礼品都送过一圈儿了,才可挑拣风气明朗些的街市,玩一玩瞧一瞧。

但顾归尘并不在听劝的行列中,他满不在乎地将嗡到眼前的“虫子”全部一下拍死,雷打不动每天一日三餐出门买吃的。

捧着食盒的他总面无表情,淡定自若在客栈附近的酒楼间来回往复,不亦乐乎地采购精美的菜品,简直成了鸿兴客栈附近一道靓丽且奇葩的风景线。

很多已吃过他苦头的邺城原住民们,常恨恨咬牙:这个红衣剑客,忒目中无人!

如此三日后,一是洛朝已将各大地头蛇们打点妥当了,二是不少邺城居民已被他打出了心理阴影,但凡见到红衣佩剑者,便深感心有余悸,连忙绕道走。

洛朝啃着对方买来的小笼包感慨万千:

顾丽丽所过之处,皆如秋风扫落叶般清寂宁静,猫狗见了他,都不敢乱叫乱吠了;

他如果去参加现代的扫黑除恶行动,一定是骨干特警。

一行人目前入驻在客栈天字号甲等的几处院落里,都是独立院门,还带小花园那种,若不是需要和柳氏来人接头,得去客栈前庭的酒楼里日日探听,洛朝其实更愿意宅在院落屋中,关起门来自己也清净。

眼下,他入城后共计等了五天,暂时让岳书砚替代了冷未离的身份,成天用自己的脸在鸿兴客栈的酒楼里晃荡,总算候来了接应者。

他眼尖地发现,原先那个体胖圆脸、面貌福态的掌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拉长马脸的中年人,嘴角右上方、鼻子左下,还有颗圆黑的麻子。

洛朝眯起眼,托起下巴,不动声色盯了这位马脸麻子好一会,期间,还不时“啊——”地张嘴,接受顾归尘投喂的小笼包、小虾饺、蟹肉烧卖等共十二只。

邻桌的应欢欢并岳书棋,各自面前捧了一大碗北方特有的乳酪,拿银勺挖得不亦乐乎。

她们虽吃得开心忘我,可注意到身旁二人的“甜蜜”气氛,还是会不自觉瞥去贼兮兮的目光,而后四目相对,露出一种“姐妹、你懂得”的惺惺相惜式目光。

洛朝单手滴溜溜转着筷子,早猜到她们脑瓜里有何等遐思了,奈何某些事情是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代表心虚,因此早就决定放任自流、懒得理会:我吃我的,你们嗑你们的。

唯有一点让他稍感郁郁:光看这两丫头的眼神,也能料想到,她们绝对以为——我是下面那个。

洛朝自诩为无性恋,誓当高傲的单身贵族,前世在风月情爱上更是被万民瞎编排惯了,他本来不当在乎这点小事的,奈何,他每每看向安安静静替人蘸醋挟点心的顾归尘,都不由自主深感愤愤:

这他妈哪里有一点能攻了我的样子?

何况顾丽丽自己都承认了——他打算嫁人来着,光凭纯逻辑推断,也该晓得他是个零,懂吗?

再说了,也不看看老子是个什么段位,像是能随随便便给人压制住的吗?

思绪瞎转悠间,果见那马脸麻子掌柜,低声嘱咐某个小二送上一份菜单:“新上的酒水,客官可挑个适口的,解解渴。”

洛朝随意叫了份玉髓酒,单手将这菜单来回翻翻,看上去漫不经心的:

果不其然,最后一页的边沿,装饰花纹中隐着一段咒文——用以神念传音的密术。

柳氏这等大族,多半会开创出许多族人专用的传音秘术,防止旁人从中窃听机要消息。

洛朝将单子递回给小厮,心里默念咒文,神识探出的瞬间,麻子脸掌柜处便传来一道讯息:

「夫人让您三日内,速去遗迹宫殿处,仪式在十五天后举行。」

洛朝嘴里还嚼着一个烧卖,心里在叨咕:见面递个消息罢了,有必要搞得如斯隐晦?柳氏到底在躲什么人?

他自然没有正面回应,反而问道:「柳治呢?」

麻子脸掌柜道:「少爷就在此处客栈中。」

洛朝心里“哦豁”了一声:「这么急,你们是怕我反悔?」

麻子脸掌柜暗暗向洛朝所在处望了一眼,神色略显阴沉,道:「夫人爱子心切罢了。」

此处的夫人,指的正是当今柳氏掌尊的正室大夫人,出身南陆秋氏的秋婉夫人,而柳治,是她膝下最小的儿子。

洛朝叽叽咕咕吃东西,没应话。

麻子脸掌柜又木着脸道:「护送者和车马皆已备齐,公子即日便可启程。」

又过了好一会儿,洛朝依旧不应声,反而从食盒里捡出一个大红的螃蟹,让顾归尘用小钳子给他敲蟹肉来吃。

待他乐滋滋嘬完蟹膏,麻子脸掌柜终于有些耐不住:「事不宜迟,再拖下去,必有意外!」

洛朝心里冷笑:也不说是何等意外,便猴急着推我入坑……你们也真是好计较。

表面上,却慢悠悠问了个似乎无关此事痛痒的问题,语气仿若闲聊:「你们那儿,有顾十七的下落么?」

麻子脸掌柜沉默良久后,竟沉缓语调答道:「有。」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今天晚上肯定把番外第一章发出来,我还有一点没写好,约莫凌晨发叭~

qaq一看都初七了……我的番外今天绝对不能咕了,我计划出正月前应该把番外写完的!

主要蠢作者今天刷了一天新闻,都没有码字(啊我好气啊┻━┻︵╰(‵□′)╯︵┻━┻红十字会什么的,气到砸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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