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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我斜靠在椅子上,身前一尘不染的木桌表面堆砌着柔和的光线,卷曲的纹路混杂于烛火星星点点的璀璨中,静谧中带着些许温馨。我摊开手掌,看着发白的皮肤重新恢复血色,感受着燥热的血液再次穿过指尖狭窄的血管,恍惚间只觉得周围的一切是如此虚幻。
方才只是单纯的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令我免去肉体上苦楚的庇护,但真正坐在这里,我却不能体味到任何轻松与安逸。严寒褪去,藏在我内心深处的迷茫和空洞又潮水般灌满了胸腔。
我想起曾经历过的短暂陪伴,想起奔逃中绝望无力的挣扎,想起黑衣人的警告,那个我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答案,
我究竟是谁?
“唉,身份......”
不知不觉中我叹了口气,黑衣人放下摆在膝上的书瞟了我一眼,在发现我只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后又无趣的不再理会。整个过程中我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假如真的说出这个话题究竟会发生什么,一番纠结后,我咬了咬牙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思绪翻飞间,我又回想起大汉、女孩和少女,分分合合这么久,他们又在哪儿呢?也像我一样徘徊在冰天雪地中吗?还是说依旧困在那个该死的学校呢?我捂住脑袋,克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不论我怎样努力,无边无际的孤独还是垮了下来。
“喂,那个————”
最终,我打破了沉默,黑衣人也合上了包着棕黑色封皮的书,静静听着,
“我的朋友……他们也还活着吗?”
犹豫了一会儿,我选择了一种自己比较好接受的方式问道。
而黑衣人则挑起嘴角,从一个类似于柜台的位置颇有兴趣的注视着我的双眼,
“既然阁下可以起死回生,那为何他们不行呢?还有一事,您可以称呼我为‘玦’。”
古怪的名字。
我默默想着,但还没有傻到将其表现出来。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玦把书整齐的摆在桌角,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说,
“在阁下您记起他们的时候,他们便来了。”
我疑惑万分,正欲追问之际,空旷的房间中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您看,不是么?”
玦轻笑着,抬脚向门口走去。不一会,我便又听见了那声略感熟悉的
“欢迎光临。”
马上要再见到曾和我出生入死的三人,我突然无法抑制住自己激昂的情绪,忙推开椅子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但在迈步时,又不知所措的定在桌旁,因为我还记得的玦给我描述过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来的确是他们三人的话,那他们应该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除非......我紧攥着金属圆球,像是溺水者抓着漂浮于湖面的稻草一般。
“您,您好?”
一声细微的回应响起,虽然夹杂着屋外风雪的呼啸,但我还是听出来了,那是少女的声音。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是由于震惊还是缺乏勇气,只顾望着玦的后背猜测,竟想不到走上前去查看。想必玦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回过头来,略带讥讽的瞥了眼我复杂的神情,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
“假若您有什么疑虑,不妨让这位公子替您解答。”
“公子?”
话音刚落,玦便插着手侧身走回了屋内,一副熟悉的身影也顺着缝隙探了进来。
来者娇小的躯体上披着一件单薄的纱裙,映照着飘摇昏黄的烛光,在门外扑面而来的寒风中微微颤抖着,我注视着她白玉般面容上泛红的鼻尖,和翩翩长发中夹杂的雪花,或许是被这番光景所感染,心中纷纷扰扰的不安居然都变成了怜爱与同情。可最后,当我的目光交织于少女澄澈但迷茫的眼眸中时,这份情感又如冰雪般消融,
果然,她已经忘记我了。
“请问……我可以过去吗?”
少女试探性的打着招呼,言辞中不乏怯懦与小心。而我则呆滞地微张着嘴,所有想说的,想倾诉的话语均被压在舌底,失落和悲哀也如滴落在清水中的墨点般弥散开来,直到汇聚成这个场合中唯一的答案,
“啊,当然。”
我苦撑着悲伤对她报以微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何等的难堪。
听罢,少女再次谨慎得观察着玦的态度,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才一步一挪到走到我对面的位置,费力地拉开椅子坐在了宽大的木桌旁。
就在我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打算将玦说过的话转述给她时,急促的拍门声却再次出现。我重新坐下的动作卡在半空,少女也好奇的回头看向了门口。
然而这次,玦却不动了,我从未见过他现在这种厌恶中带着忌惮的眼神。一番踌躇后,他像是终是下定决心,伸手拉开了吱呀作响的房门,
“欢————”
然而开场白还未念完,一个半人高的影子忽然闪了进来,自顾自的蹲在了熊熊燃烧的炉火边上。
这一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诡异,我好奇的转头看向玦,而他则颇有怨气的盯着不远处缩成一团的影子————那正是不久前才惨死在我面前的女孩。
“唉,行吧。”
终于,在面孔抽搐了几下后,玦认输了,然而这段插曲只是个开始,因为与女孩一同前来的,还有别人。
我隐约看见在玦关门的瞬间,一只大手倏的扒住了门缝,接着,粗重的嗓音一字一顿的自屋外响起,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喂,我说,外面还有人呢。”
玦也眯起眼睛,冷冷地回应道,
“所以阁下是在等我请你进来吗?”
我听见屋外的人冷哼了一声,接着推开门迈入了屋内,不出所料,果然是大汉。
我心中一喜,至少之前与我接触最多的人便是他了,但我正要开口时,却发现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只见狗熊般雄伟的大汉紧攥着拳头,恶狠狠的扫视着我们,这番威压下,少女甚至都不敢把头扭过去。
几秒后,死寂的空气内,大汉凶煞的目光最终锁在了炉火旁的女孩身上,我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扭曲,最后甚至是每一块肌肉都过激的颤抖了起来。
“你!”
突然,他大吼一声!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猛的窜到了女孩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
少女的惊叫自我耳畔响起,我也一怔,撑着摇摇欲坠的椅背向后躲了几步,可还未等我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汉的惨叫却突兀的响了起来,
“草!你tm————”
我慌了神,震恐中看见大汉咬牙切齿地捂着腿部一道鲜红的伤痕,而另一侧女孩一手扶住肩膀,一手提着把烧的通红的火钳,也是一样的面色阴郁。
“你们怎么回事?!”
我实在无法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大汉的反应,至少说明他还是没有失忆的。
听到我的疑惑后大汉别过脸嘶吼着,
“兔崽子,咱们上次被困在那个鬼地方,全tm是她一手操作的!她就是那个害死我们的犯人!”
“什么?!”
我大叫道,难以置信的看向胸口缓缓起伏的女孩。直到此刻我才发觉,相较于之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孩子,现在的她也太过于淡定了吧?
“怎么回事?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少女畏缩的抵在墙角,恐怕再次失忆的她只能感觉到恐惧与茫然吧。
就在大家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到一种濒临破裂的极限之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女孩开口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实话,她稚嫩的面孔配上如此冷峻的语气,只能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她在我心中的形象也变得陌生而又危险。
“哼,别tm给老子装蒜!你肯定是计划好的!”
大汉怒吼着,同时又向前挪了半步。女孩在发现情况不妙后,抬手将沉重的火钳横在胸前警惕的回答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过,
“我是说你,还有你们到底是谁?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言一出,听者的反应不尽相同,大汉仍然以为女孩是在唬他,可我心里却有了底,看来在来到这里的过程中,女孩已经失忆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坦白啊,那就别怪老子下手狠了!”
大汉俯下身子,一身浅白的外衣几乎绷不住鼓胀的肌肉,他是打算来真的了。我在一旁紧张的摩挲着干枯的嘴唇,想上前拦住他们,可又无法从大汉的言论中抽出神来。
“诸位,玩够了吗?”
就在这时,玦端着茶,走到了大汉背后。
“你tm又是什么东西?”
此时的大汉正在气头,被玦搅扰后更是难耐心中的烦躁。然而在听到大汉不甚礼貌的言辞后,玦也没有动怒,只是语气严肃了很多,
“这是在下的旅店,诸位要是想干点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后果请自负。”
我暗叫不妙!大汉哪是那种受得了这种气的人,只听破风声骤然响起,硕大的拳头刹那便贴在了玦的眼前!我眯起眼睛,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玦那副单薄的身躯倒飞而出的景象。
可再当我定睛看去时,现实却是出离的怪异。只见大汉的左腕被玦掐在手中,同时全身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翻转着,而玦就这么边抿着茶,边任凭冷汗直冒的大汉在地上扭来扭去。
“如果阁下继续肆意妄为的话——”
咔嚓一声,大汉的臂膀应声而断!他的半条胳臂像是棉花一样轻飘飘的转了一圈后斜勾在自己的脖子上,造型像极了地狱中受刑的恶鬼。
“啊!!!”
顿时,整个房间里只剩凄厉的惨叫四处回荡,我汗毛倒立,紧咬着舌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玦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十几分种过去,等到大汉已经叫的再没一点力气后,他才慢悠悠的询问道,
“阁下脸上,可有愠色?”
大汉摇着脑袋,五官痛苦的折叠在一起。
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动,也不知玦是用了什么手法,大汉的手臂竟又完好如初的回到了身前,他忙像个受惊的野狗般滚到了一旁,连看都不敢再看那个立于房屋正中的男子一眼。
玦将茶盏摆在那本他几乎不曾离手地书旁,昂起头颅,骄傲的宣示着他无可动摇的地位,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请诸位都坐回自己的位置吧,在下诚恳的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除非
你们还想再死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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