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一 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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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坐在略带冰凉的座椅上，实木扶手表面光润的喷漆紧贴着我的僵硬到战栗的掌心。

尽管过去的一切都是那般扑朔迷离，我也随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事态的发展却总是一次次冲向我所架设的底线，毫无保留的将至思成碎片。

捌仟道刻纹，代表着什么。

是巧合吗？我不认为被玦如此蓄意说出的信息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废话。

那还有其他的答案吗？难道说最后一次，是我杀了在座的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吗？难道说这才是让我们全部都失忆的原因吗？会有这么狗血离谱的答案吗？

我望向玦深不可测的双眼，将扶手掐的更紧了。

“闲聊就再此结束吧。”

玦轻弹指尖，随着已经有些熟悉的火光闪过，方桌再次变为了最初整洁空荡的模样。

似乎是因为晚宴落下帷幕，玦的兴致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捧着往常那本看不见任何字迹的书本，他自顾自的走到了柜台后方，只留下了低着头，各自思索的我们。

时间依旧在马不停蹄的流逝，摇曳的烛火仿佛也被销磨了些许，我抬起头，看着瑗大半陷入黑暗的面颊，蓦地有种想要为自己开脱的欲望。

但可惜的是，对于此时此刻的我们而言无论何种辩解都出离的苍白，苍白到甚至连怨恨的理由都牵强的可怕。

“真的是你吗？”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瑶，虽然朝着烛光，但我依然在她那深陷于和体型不符的座椅内的面孔中看出了失望的表情。

恍惚间，我几乎感受不到心脏在胸腔内搏动的感觉，望着她半张的薄唇，等待才是痛苦到极致的折磨。

“呵，有什么关系。”

然而在瑶开口前，璋却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

“如果只是被杀的话，你我魂簠里的库存绝对够保证记忆不丢了，所以大家啥都不记得的原因肯定和珞的所作所为无关。再说了——”

他轻搓着手掌，面色阴森到了极点，

“在座的，又有谁能打包票说自己绝对没做过这种事呢？”

盘踞于屋舍内的光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璋背对着烛灯，深埋在阴影下的面容只能依稀看见两颗反射着星火般明辉的双眸。

啪！

忽然，乏味的沉寂中璋壮硕的手掌猛地拍在了桌面，他一边起身，一边摇着头说道，

“唉，没意思，回去了。”

可在临走前他莫名顿了顿身，像是呢喃般低语着，

“......下次再见，恐怕已经是在下一个该死的‘葳蕨’了吧。”

说罢，这个深藏不露男人便再为停下过脚步，而除了瑗以外，在场也没人目送他的离开。

待到门扉关合的声音传来后，我整个人如释重负般趴伏在了自己微斜的手臂上。明明过去了才不到一个小时，却已然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现在我彻底失去了继续揣摩各种细节的心情，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沙发上单纯的发呆。

只不过这种不切实际幻想，总归有破灭的时候。

“喂，你的房间是哪个。”

说话的人是瑶，她那件大了一码的淡紫色卫衣紧贴着我的侧脸，隐约中带着些柔和的温度。

“应该是刻着‘木’的那扇门，就在瑗的隔壁，怎么了？”

“好，待会我来找你，瑗也是。”

“我？”

在一旁安静聆听的少女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牵扯其中，但她脸上的困惑只是一闪而过，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

“唉......就这样吧，回见。”

作为是四人中最年轻的，瑶就算再早熟也难免会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观察着她转身时轻皱的眉头，在想到从踏入此处起便需要应对的来自周围环境和璋带来的巨大压力，我竟有些同情起了这位身世同样扑朔迷离的女孩。

或许是为了模拟白昼黑夜，随着烛火的暗沉，房间四处都逐渐淹没在了翻涌的模糊中。

现在，又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对视。

瑗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也不知在看到我们方才的慌乱和相互指责后，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你，还好吗？”

“嗯。”

瑗轻点着头，如瀑的长发闪烁着星海般的微光。

短暂的交流戛然而止，我坐直上半身，装作无意的转移视线，同时寻找着不会显得太蠢的话题。

经过片刻踌躇，注视着面前少女淡薄的神情，我蓦然想到自己该问什么了。

“那个，你......”

摩挲着手掌，我有点不确定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是否妥当，

“不想问点什么吗？”

话说出口，我连忙补充道，

“你别误会，我只是发现你好像就对现在的境况有些，缺乏兴趣？而且不仅对曾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兴趣，似乎连我们之前的讨论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抱歉，我的举动有困扰到你吗？”

“啊，没，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瑗如此诚挚目光与略含歉意的笑容，反而令我变得无所适从。

可就在我愈发后悔挑选这莽撞的问题时，少女却开始小声的说了起来，

“对不起，我也不太明白。”

她低头注视着桌上摇摇欲坠的烛影，言语间仿佛讲述的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的这个世界离我很远，明明是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却都好像电影胶片一样，有种可望不可及的味道。”

讲着，瑗抬起脸莞尔一笑，

“或许这就是我的缺陷吧，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不过有时这种随波逐流，却是最轻松的选择。”

她的声音如同沉入湖泊的卵石，在漫天风雪中卷不起任何波浪。

只是这些有心或无心的话语在一刻不停的提醒着我，她并非是那个我熟悉的瑗。

尽管二者有着相同的面孔、姓名，但性格却大相径庭，而除此以外，在她的身上，还少了一份执着。

为什么？

沉思着，我转头看向了遥望着窗棂的玦。

“难道是因为他吗？”

回想着在圣山之顶瑗曾经说过的故事，我的心中忽然有种无法描述的滋味。

身处漫长的岁月当中，玦对我们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又是什么驱使他专门去影响瑗呢？这样的行为，能为他带来什么？成就感？还是什么别的目的？

晃着脑袋，我试图甩开这些无端的猜测。

毕竟真要深挖的话，恐怕每个人背后都有着难以估量的隐秘，包括我自己。

想着，我推开座椅，缓缓起身，尽量摆出轻松的表情对瑗说道，

“走吧，该回去了。”

“啊，抱歉。”

然而瑗却仍坐在原地，略带局促的回道，

“我想再等一会。”

“是嘛......”

注视着她诚挚的目光，我将疑虑全都咽进了腹中，

毕竟让一位人畜无害的少女在此处整理下纷杂的思绪，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