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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鱼鳞般,晒谷不用翻……
一株株冬虫夏草,一岁一枯荣,偏偏天际无数的烈日炎炎无情摧残,压榨他们稀少汁液。平日里成群结队的哨兵走过,或许会心生怜悯为它们悲叹惋惜,顺手摘取一把这些论为杂草的名贵药材,将它们带回军营增添生机煮饭烧火。
可今日,杂草的丛生再也无法阻断,废土上断断续续蔓延堪比红玛瑙血红的水流。那是什么?
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鬼知道!
当然是鬼,一群血色模糊面色狰狞恐惧的死尸怒目睁睁,就像空壳的老母猪,他们一个个身披烟熏火燎的焦灼皮肤,躯体内血肉掏空,像是杀猪去肉,废弃猪皮。
可牲口是牲口,人毕竟是人!
“究竟是谁?如此残忍?”夕阳下血色残阳,明明极其美丽,可那人孤独落寞,单单站在此处,便是一阵陈空虚孤寂。
身边那窈窕淑女,更是白纱遮面,该死的美丽。
可所有人全部目光一分一秒没有移动到那倾国盛颜上,像极了变态般一一动不动瞅着几具死尸目不转睛。
悲哀随着四处乱窜的焦臭味一寸又一寸,匆匆钻入鼻尖,诱导着人发自肺腑的打喷嚏。陈阳请了一队苦力小工,帮忙一起抬尸体收拾现场,人流涌动在血海上拥挤繁杂。
空气静的快死了,呼吸难的快爆了极致压抑的血肉翻卷,甚至散落一地翻了刃的刀锋剑身比不上死尸的破烂皮肉。
尸臭味拔地而起,向着天空呼喊哀怨。
无人可以倾听死者哀嚎,无人可以理解死者痛楚,唯有陈阳,真正死过一次,深受同感的,胃子里发酵恶寒。
“他娘的,直特么当这里是乱葬岗了,乱丢乱放,什么垃圾都往这里丢!”旁边群被叫来拉尸体的小工们拖着板车,一脸晦气。
草鞋下一坨招曲到溃烂的脑花粘點站在鞋底,然后透过那一层破破烂烂的鞋板子,钻进脚趾间让人浑身发麻。
咚!咚!咚!
一脚又一脚,那小工恶狠狠踩踏几块飞泻白色,血肉横飞不算什么,让人倒胃的血流满地,他却依旧自顾自发泄,不理会周围人持刀持枪,各自心寒恼怒的模样。
一一砰!
耳畔接踵而至一抹转瞬即近的踉跄倒地声响,人们抬眸从斯人已逝的悲哀中脱离,纷纷移目定晴往那人摔倒的方向。
一双双赤红眼珠子直勾勾往他那里聚焦,怒火千军万马无可匹敌。
如若不是有沈欣一个姑娘家在旁边他们不好意思大打出手,恐怕就算是陈阳在一边发号施令,也少有人忍得住怒火。
可有人,不顾眼光,绝望经历压得他敢于关键时刻展露感情——赵乾宇!
赵乾宇怒火中烧,将就着手里头磨得满是斑驳的粗绳子,狠狠抽过去:“狗东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晦不晦气关你鸟事!”
连着一—两下恶毒鞭打,虽然堪堪闪过那么几下,不过也仅仅是赵乾宇戏谑调戏故意打空的。连弩大弓他尚能干百米外百发百中,更何况手感厚实轻快的皮鞭。
若换了平时,必然是稳准狠杀人取命手到擒来!
自信攻击力拿捏得稳稳当当的,又如何,即便十分力尚存分一分力,也不是区区肉体凡胎能顶得住的!
厂
很快下一鞭子急如电的飞速袭来,劈头盖脸的黑光一闪,狼狈在地只敢毛虫蜷缩的小工眼眶里迸发出生死恐惧的泪珠,一滴滴毫不保留诉说怕死的心情。
苍天啊!大地啊!老子抬尼玛个棺材还要被人打!太扯淡了!
嘣~
随鞭子急速弧度飘过,一甩之后跳进耳蜗的并非是清脆骇人的皮开肉绽凄厉惨叫,随即沉闷顿住,修长皮鞭停在半空。
“老赵!莫要动了怒,扰了兄弟们安生!”
“你!你~哎……”赵乾宇火炭灼热红着眼死死凝定拦住手臂的陈阳,帅命难违,更别说是他打心底里敬佩的陈阳。
面对战友的无奈,陈阳更是无奈,他有什么办法?
现在无脑发泄等于自暴自弃。让一群兄弟们白白牺牲!
沈欣冒看鼻头恶臭上前劝阻,一手护住惊慌失措的小工手摘掉赵乾宝手里的鞭子,鞭子并非挂在手指尖,而是牢牢地基锢,仿佛钢熔铁炼,融合在一起。
直到陈阳冷眼相楞,他才苦闷松手,郁郁闷闷的垂下拳头。
哪有什么气打一处来,私自发泄的七情六欲啊!
赵乾宇之所以雷霆大怒原因唯一,他在躲避,逃避战友们纷纷赴死的现实,不知多久,身边曾经一位位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悄悄地可怕的无奈的从身边离开,消逝。
他真的,没办法,没办法再继续忍耐了。
回首曾经,除了后来的陈阳,与他携手的战友们,下属们,像是秋天飘落在地的枫叶,忽快忽慢,走得早的离开了时间长河,走得慢的,还是无情的被岁月所遗忘,顶多留下一个牛逼哄哄值得探讨的威名。
可那又如何?
他们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他们是战士!他们是军人!不是让人摆在军营里观赏的艺术品花瓶子!
可如今,即使是花瓶也有埋葬的泥土,将士们死不瞑目还未安静入土为安,他一个猪狗不如狗屁不是狼心狗肺混蛋至极蒙了忧心的王八蛋!
竟敢!竟敢!
——践踏战友们为国牺牲,光荣赴死的遗体!
他不配!谁都不配!
可偏偏为什么?陈阳若无其事原谅了这等小人,简直是难以想象。
时光飞逝,赵乾宇满腔怒火刚刚找到无礼小工这样的出气筒,陈阳便反应迅速阻止了自己。
别说出气了,这会直接怒火中烧快要爆炸了啊!
沉浸于自己怒火滔天内心世界久久不能自拔,再清醒时,车水马龙的案发现场独独留下一群打扫战场的将士,还有不知思考些什么蹲在碎裂年轮树前思虑的陈阳。
空气里一只有力大手搭在颤抖肩头,赵乾宇猛然回头,愕然眼眶内映入陈阳泪眼汪汪。
他太过忘我,以至于陈阳从背后接近无所察觉。
透过眼光,打开眼眸上那一扇窗户,赵乾宇成功注意到了陈阳埋藏在里面的痛苦挣扎。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欣慰欢喜好还是该愤怒好,总之异常矛盾,就像是独自养育子女的贫困妇女,又爱又恨。
“行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兄弟们的事情固然重要,不过……”陈阳话锋一转凌厉,语气严肃,“别忘了,咱们为什么而战!”
是革命!
是新世界!
是新秩序!
是新的美好一天!
那是黑暗褪去光明莅临的白夜城!
而这一切的必须条件,是胜利。
内战胜利,陈阳胜利!
“大家都是一开始做好了光屁股拔刀血屁股入土的准备,咱们各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们有全尸也算是最好归宿了。”
陈阳回想起自己那一刹那黑眼,苏醒于肮脏荒郊野外,各种恶心蠕动的虫子挂在眉梢钻进头发,皮肤残留乌鸦尖锐尖嘴啄食的痕迹。
与他们这群有幸在墓地安尸的人相比,陈阳才是最大的不幸。
片刻后,赵乾宇如释重负,拍拍陈阳紧绷臂膀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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