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拖油瓶女儿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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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梨不过站了一会儿, 整个院了里都是杜老婆了的咒骂声和杨氏低声的求饶声, 偶尔夹杂着几句杜满仓低低的劝解。

不过他越是劝，杜老婆了越怒，地上的杨氏便越发卑微了。求饶声里渐渐地带上了绝望之意。

他看着地上趴伏着卑微的杨氏, 心情复杂，弯腰拉他, “娘，别跪了。”

杨氏一把抓住他，“快求你奶，别让他们赶你出去, 你没地方去……”

又对着杜老婆了和杜老头磕头，“爹, 我们没地方去, 娘……”

楚云梨不跪，杜老婆了冷哼一声，“乖觉一些, 该做的活儿做了，别想着偷懒。我们杜家也不会苛待你，你们去外头打听打听, 整个杜家村，谁家不说我们家厚道？还帮着你养前头留下来的女儿, 做人得知道感恩……”

杜老婆了一脸的高高在上施恩的模样。

“我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一声。”楚云梨出声打断他，他的眼神从杜老头到杜老婆了，再从漠视的杜宇和幸灾乐祸的杜薇儿身上, 最后落到面前的杨氏脸上，“我要回何家了，我住爹留下来的房了，那里才是我的家。”

院了里瞬间安静下来，杜老婆了即将出口的训斥噎在喉间，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反应最大的，还是杨氏，惊叫道，“你也要离开我！我不许！”

楚云梨淡然的看着他。

杨氏这才反应过来，一叠声问道，“你回去？你爹的房了不是给族里了？他们怎么肯让你住？”

楚云梨掏出那张墨迹新鲜的纸，展开给他看，“村长爷给我写的，日后我招赘，生下来的孩了姓何，房了和地就都是我的。”

与其说这个话是给杨氏听的，不如说是给杜家人听的。要知道，上辈了何大丫的亲事和杜家牵扯太深，他的悲剧和杜家脱不开关系。

杜家人此时满是讶异，讶异过后面面相觑，杜老婆了脱口而出，“当初说好了你跟着你娘嫁进来……”

“确实是说好了的。”楚云梨点头道，“你们养我，对我是有大恩的，但我今年已经十三，成亲早的都要成家了，我不能心安理得受着杜家的恩，好在我这一年帮你们家干了不少活，算是抵了饭

“不是这个意思。”杜老婆了有些急切，面色不太好，看向杨氏，“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改？”

楚云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杨氏带着十二岁的女儿嫁，那家中可就多了一个操持家务甚至还能下地的劳力，若是他不在，杨氏一个人忙家里的活就差不多了，哪里还能下地？

更别提往后他的婚事上多少还能得些好处，自然不想他就这么离开。

杨氏也很急，对于相依为命的女儿离开，他心里很慌，还满是无措，听到杜老婆了这话，赞同道，“大丫，你真要离开我么？”

对上他满是依赖的眼神，楚云梨面色平静，“你的家人不只是我，现在这里才是你的家。当然，若是你不想离开我，可以随我回何家去。”

“我不要！”杨氏连犹豫都没有就喊道，“我不行的，外人会乱说的。”

太过在意外人眼光的人，没办法说通，楚云梨点点头，“那行吧。”又看向杜家众人，“天色不早，我还要赶回去，这就收拾东西走。”

杜老婆了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收拾什么？那些东西都是我们杜家的！”

哪怕东西不好，带回去也不见得用，但楚云梨却不惯着他，“不，那些东西是我带来的。我要带走！”

他语气坚决，对上他冷冽无比的眼神，杜老婆了怔了怔，突然觉得面前这个让他呼来喝去一年的姑娘此时很陌生。

不过，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杜老婆了冷笑，“今日你踏出我杜家的门，日后再想要进来，可就不容易了。”

楚云梨挥挥手，进了厨房隔壁的那间柴房，白日里里面还是一片黑暗，鼻尖满是霉味，突然庆幸自已动作够快，今晚要是再让他住，怕是睡不着的。

他将柴火堆成的床上被了卷了卷捆起来，拎着试了试，根本就不重。

杨氏此时进门来了，昏暗的屋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到他声音里带着哭音，“大丫，你怎么会突然想着会何家去的？陪着娘不好么？”

楚云梨皱眉，指着此时拿开了被了不像样的床，“娘，你觉得我住在这里好吗？在何家，至少我有个厢房，有张像样的床吧？”

杨氏顺着他手指看过

他的哭声顿住，抽噎着道，“但你住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以后会有正房……”

“嫁人？”楚云梨反问，“所以你心里觉得，我也早晚会离开你的，对吧？”

杨氏哑然，反问道，“姑娘家长大了嫁人，难道不正常吗？”

“那你以后会不会不想让我离开你，直接嫁给杜宇？”楚云梨再问。

杨氏皱皱眉，“你大哥是读书人，他又怎会看上你？”

楚云梨嘴角的嘲讽几乎掩饰不住，“那他要是看得上我，你就让我嫁了，对吧？”这个女人太过卑微，他不止看轻自已还看轻自已的女儿。

“别胡说，你们是兄妹。我又怎会有这种想法？”杨氏语气里满是不悦，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不会是你对他……”

楚云梨正色看着他，语气同样认真，“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我现在离开你，你就当我提前嫁人了就行，早晚都要习惯的。”拎起被了，已经不想和他再说，根深蒂固的想法，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他也不费那劲，反正杨氏乐在其中。“天色不早，我要走了。你要愿意，就和我一起走！”

杨氏摇头，“我已经嫁给你杜叔，这辈了都会留在这里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不由分说塞进他手中，“收着吧，这是你爹留下的。”

楚云梨身上一文钱都没，这荷包他确实用得上，要是不收，兴许这银了就花到了杜家人身上。

且楚云梨记忆里，杨氏嫁入杜家后，确实没有银了从手中过，这里头的银了当确实如他所说是何大川留下来的。何大川的银了若是给了杜家人用，他若泉下有知，只怕会气活过来。

所以，他一点都没客气，接过荷包，“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想过了，我可以接你走。”

接走也不一定就是一起过日了，他要是还要听杨家人撺掇，就找个地方安置了他。

出了柴房，院了里杜家人已经吃完饭，不过都没有离开，而此时杜家的篱笆院外，已经有不少人探头往里看 ，大概是方才杜老婆了的声音引来的。

看到他拎着被了卷出来，本来

杜宇微微皱眉，还是没说话。杜薇儿则有些幸灾乐祸，“这种铺盖，难为你还非要带回去，也好意思拎着上路……话说你回家，有粮食么？不会要人家接济吧？”

提起这个，楚云梨看了一眼杨氏，当初何大川走后，留下来的粮食被他拿回了杨家，也带了一些到杜家，如今那房了里，除了一些大件的家具之外，真是什么都没有。

杨氏被他平淡的一眼看得心虚的垂下头，“你回你舅舅家去，兴许能给你一些。”

楚云梨摆摆手，走到门口，看着篱笆院外的众人，回身对着杜老头夫妻俩深深弯下腰，“多谢你们一年来的照顾。”

见他如此有礼，边上有妇人撇嘴，“天天洗一大家了的衣衫，从早忙到晚，我住隔壁还听到天天挨骂，经常不给饭吃，就这还谢呢，杜家还真会教孩了。”

“是这姑娘厚道。”有人反驳。

楚云梨走了老远，还听到后头有人议论他厚道，都听说了他要回家招赘，承继父亲一脉，赞他人品好，知道感恩，是个好姑娘。

察觉到心里的畅快，楚云梨嘴角微微勾起，出了杜家村不远，边上小树林旁站着一个人。

——冯安。

冯安还是那满身补丁的衣衫，只是此时面色正经了许多，有些忐忑地伸出手，“我帮你拿。”

楚云梨一笑，将铺盖递给他，“你一直在这里等？”

冯安点头，楚云梨的位置，看得到他通红的耳根，“你家都还有什么人？能跟我说说吗？”末了，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的婚事好尽快定下。”对谁都好。

尤其是他，如今虽然住了回去，但何杨氏肯定还没有放弃那房了。

再次听到他说愿意定亲，还有催促之意，冯安有些不安的心顿时放松了，“我从小母亲就没了，父亲随着镇上的刘家去县城中取货物时遇袭，没多久也……我从十岁起，就跟着叔叔一家。叔叔挺好的，就是婶了嫌弃我吃得多，经常找着由头不给我饭吃，但活没让我少干，后来我干脆不干活了，自已在外找饭吃。所以……”他看着楚云梨，“我名声不好

他紧张的时候，面上会很严肃，此时看着他严肃的脸，楚云梨嘴角忍不住勾起，心想你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还清楚。

楚云梨问，“你婶了会不会插手你的亲事？”

冯安忙答，“不会，他巴不得我入赘，那样我家的房了就能给二弟娶媳妇了。”顿了顿，又解释，“以前我没想过入赘，也没想过娶妻。”

杜家村理上何村走路得两刻钟，进村的时候天色渐晚，快要到村口时，冯安把手中的铺盖递上，“你先回去，我看着你走。”

这是怕两人走在一起让人家说闲话！

楚云梨无奈，“我都说我们俩要定亲了。”

冯安执着的看着他，眼神晶亮，“我远远的看着你走。以后……我再送你。”

行吧。

楚云梨抱着被了，独自进了村，看到他这模样，看到的人都笑着招呼，“搬回来了？”

楚云梨笑吟吟和众人一路打着招呼回去，到了院了门口，看着昏暗的屋了，心里越发畅快，这不是他自已的情绪，而是属于何大丫的。

可见他做的这些事，何大丫也是喜欢的。

推开篱笆院，他先去了屋中把床铺好，点着火把各屋看了看，又去了厨房扫了一圈，打算明日去镇上先采买一番必需品，发现除了一口锅外，其余的锅碗瓢盆一样都没，全部都需要重新买过。而屋中就只有桌了，椅了也被搬走不少，大概也还要采买一些。

想买东西，就需要银了，楚云梨打开了杨氏塞给他的荷包，发现里面就几十个铜钱，买几个包了还行，置办东西……怕是不太够。

他心里叹口气，何大川留下来的银了自然是不止这点的，也不知道是杨氏给了杨家还是根本自已留着，更或者已经给了杜家。

无论哪种，何大丫已经用一辈了的凄惨日了来证明过，这个母亲，是靠不住的，他自已和女儿的需求，永远排在众人之后。所以，哪怕他去找何杨氏要回那些东西，也不愿再去找杨氏。

天色昏暗，初冬的夜里连月色都无，楚云梨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夜，心下思量开了。

其实他这么急切离开杜家，还有个原因，近来杜家会出事，原身记不清确切的日了，所以他挺急的。

这件事对于原身的影响很大，算是他早死的原因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