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神箫鬼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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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深夜，尚伽娄追着寒风,黑袍飞舞摆动,微薄的月光之下印了焦急的背影。

炼器室的门拉开,容诩看上去没有缺胳膊少腿,竹鹤也是衣衫整洁不染烟尘,尚伽娄久久提第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那雪羽道人见了尚伽娄这样,脸立马塌下来：“你莫不是老毛病犯了吧！”

尚伽娄见容诩无恙，看到他手上各拿着一只玉竹制成的长管物，正是那一笛一箫。

不论笛还是箫，竹身上皆有雪鹤冰羽印刻的痕迹。半透明的冰蓝色中嵌着银色丝线，闪闪发光的格外养眼。

“竟然已经把笛箫都做完了！”

那箫比一截手臂还要长,径一寸微余。而笛就显得小巧很多,唯有半截小手臂那么长,径也比箫窄上一些。

“我都未见小友奏曲，既然都来我这儿了，御青丝弹奏和笛箫的吹奏，自然是要见识一下。尚道友的弟子奏曲能力如何,可让我开开眼界？”

尚伽娄记得这两样容诩都会，但从未听过他演奏,正巧这时候试试他的水平。

容诩知道是正常地吹奏，但他还是在箫中注入了魂力。竖直箫管，身躯迎风不倒，似一面无表情的塑像，又像是一种仪式的开端。

他指尖滑动,以圆润柔和之音为开头，后随了一阵浑厚沉声，若溪水中投下一石。

箫声从高至低，高似女子哭泣凄清之音，低至含蓄深沉，若劫后余生的安抚，不知是让人沉醉，还是一直沉睡。

“容诩，好了。”尚伽娄又把自己埋进黑袍，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竹鹤惊叹：“你这弟子了不得，方圆数里的孤魂野鬼全招来了！”

尚伽娄笑：“你是说容诩吹奏得难听，鬼都招来了？！”

“不不不……自然是赞语，鬼修奏曲自然招魂，但新手非不是如此。这位弟子还未有你的传授，已经自我领悟入门要诀了！”

“道友谬赞了！”尚伽娄虽这么说，心里却得意得很，对刚才的箫曲满意不过，“还有笛声，按理说笛声应比箫声更邪。”

容诩拿了笛出来，举手横向，魂力倾注划出一曲横音，随指尖轻扣拂过。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轻缓地交替，修长又灵活。笛声比箫声轻盈，一开始奏出绵长的弧度，声色穿透了层层冰竹林，余音缭绕。

瞬间每个笛孔漏出了阴气，那些孤魂野鬼刚离开，便来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厉鬼和梦魇。笛管颤动，音调也在颤动，很是渗人，但是妖魔鬼怪非常喜欢。

“笛声也可以了。”尚伽娄甩出发束，挥动了一阵鬼风，厉鬼梦魇惊恐地逃窜，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弱小鬼怪就此消散。

“对了……至于御青丝，我想看你学到如何程度了。”尚伽娄道。

容诩的长发至大腿，而尚伽娄已长到脚裸。鬼修一般不会生发，除非练就特殊功法，可从长发看出练就功法的深度。

尚伽娄估测了下，容诩的御青丝已至中阶。中阶的御青丝不但可以发束袭人，还能展开发丝结网，控制敌人的行动。

这个时候，可以教容诩之后的术法。这御青丝可攻可守，攻之要字不说，中阶那时候也该学学青丝强化。到时候他有着坚不可摧的魑蛇骨，还可让青丝暂时抵挡要害。

“容诩，你我盘坐坐下手脚不动，只用御青丝较量一番。”

雪羽道人要听琴曲，怎他这块地儿成了训练场。不过他也未见过御青丝对战，都是涨涨见识，音律也好战斗也罢，不都一样吗？

二人双双盘坐，身挺笔直。容诩先出手，他并不赶着直冲发束袭击，而是试探性发丝回旋，散开飞起。

尚伽娄将长发结成丝网，丝网脱离朝着容诩罩下。容诩引出丝发丝几根勾住网线，抵挡的同时拉扯变形，他现在的御青丝不过这些作用，只是更为灵活可在丝网中翻滚穿梭。

尚伽娄又加施了魂法，丝网成银色更像蛛网了。容诩觉得似乎无他作用，故要速战速决，发丝牵扯一番，竟是黏在了尚伽娄的丝网上。

青丝编网脱离，质态变幻，应是尚伽娄这次的传导。

“这只是御青丝的冰山一角，它不但能成结网，还能成刀剑等各种形态，鞭是青丝武器的最初样子。”尚伽娄说着发丝环成镰刀，那模样只是以数根发丝制成的轮廓，简单到不行。镰刀飞来割断了容诩的发丝，击破了他肩上的衫布，尚伽娄控制着制出的兵器展示在容诩面前，“凡人杀敌也有钢丝断头，中阶之后的御青丝可炼发堪比上乘法器。”

雪羽道人看得不过瘾，正要离开欣赏他的新法器，又闻尚伽娄对容诩说道：“若碰见你我这样的修为差距，莫要以为必败无疑。中阶御青丝不但攻防有显著提高，音律战法都可让高一大境界的敌人束手无措。你不一定能击败他，但他恐怕也杀不死你。你是鬼修，又是音修。在太古时代记载的，音修之中鬼修最强，也是有原因的。”

言罢，尚伽娄抽几根发丝，奏了琴曲。

胎息音修不过轻拨丝弦，抚摸了青丝，却是每出一声震荡灵魂。容诩一听其音未反应过来，魂魄差点被拉出。他定了心神也拉出青丝，手指拨弄企图破这音律法则。

“这曲调可不好破。”尚伽娄弹起数根，琴曲从沉声转至高昂，似战场蓄意待发的神将终于嘶吼着抽刀对敌。

容诩修为不够，御青丝运用更不如尚伽娄。他有些强撑着跟起节奏，迎合对方的神将战斗。

二者原是以一臂固住一段头发，也是那只手指尖夹住发丝，另一手弹奏。尚伽娄故要速战速决，发尾几根黏至一臂之上，双手弹奏。

“这太欺负人了……”雪羽道人不想听什么御音曲了，刚才几声快要了他老命，也亏得这家伙弹琴术法对向单个儿，他才能站在这里继续观看。这趟，又瞧见尚伽娄欺负小辈。修为和技法摆着呢！那个小弟子还没学全，是先让他体验一下被琴声攻陷的痛苦？

雪羽道人怕是料不到，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对了。

尚伽娄的意思是，琴音多为精神攻击，体会敌人的痛苦，以后更好操控这些，让敌人更是痛不欲生。容诩此时被音律摆布，若非对方有意留手，早就把他三魂给伤了。

“不错，魂魄不是一般的强大，果然连黄仙也附身不得。”容诩从尚伽娄的语气里听出了真实的赞扬。

尚伽娄一直在试探容诩的底线，但想不到这底线近乎无限。他觉得没有必要再试探，就放下了手覆盖丝弦：“余下的，回去慢慢学。”

“这就走了？”雪羽道人看似不像要留客，却还是站出来问了一句。

“留下来请我喝酒吗？”尚伽娄笑着，看出来他的心情变得极好。

“我家中无酒窖，你想喝酒，寻那个姓汤的徒儿吧！”

尚伽娄笑言：“汤昙酒量不好，对酒总是不过瘾，喝醉了还说傻话。”

“等等，你们等一下我。”雪羽道人忽然消失，过不久又抽身回来。他自始至终未显实力，这一瞬身炼虚妖修可驾驭，除非竹鹤已是通元大圆满。

“刚才你们对持的时候，我给这位小友算了一卦象。我看不出他的命，但算出了小友可去东海寻求机遇。”雪羽道人右手展开，现一剔透宝珠，泛着五色光芒。

“这……使不得……”尚伽娄有些失态，竹鹤为自己故交，数百年未来往。这次有求于人，还收他的法宝，实在愧对不过。

“我用不到，他用的到。”欲把宝珠给予容诩，容诩看出这法宝的来历，没敢收。竹鹤见不成，又将其塞给尚伽娄，好像这绝世法宝是一块烫手山芋。

直到他强硬将法宝塞进尚伽娄的黑色长袍内，才得以罢休：“他真的用得到，我算不出来但是看得出来，你的徒儿了不得，命却不怎么好。要他改命，就去东海吧！”

尚伽娄看着怀里的宝珠……定海神珠，有些不安。

东海，不少修者去之不回，踪影全无。也许那个危险的地方，反而适合逆轮孤星。

“容诩，我们先回鬼门。”尚伽娄把定海珠置入储物袋，领着容诩向竹鹤稽首。

竹鹤见二人欲要走，似要挽留又不想挽留。

“道友，可还有话说？”

竹鹤本不想提这些，不得已也是开门见山：“听闻鬼门数十年有一场恶战，遭到了柳仙一族的袭击。”

“是的，死了不少弟兄，现在一直在戒备，唯恐他们卷土重来。”

竹鹤道：“如果有机会，先下手为强吧！”

尚伽娄不解：“那柳故虚如今无人能敌，如何下手？”

“柳仙一族，并不如鬼门团结。”竹鹤离开，落下白衫背影，踏入冰潭。

雪羽道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尚伽娄了然一笑：“我曾为人修，做鬼做久了，都忘了生而为人，凡间计策的智慧，可是一点儿都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