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此一时彼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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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过去几年被压抑太久，那段不偷不抢，靠着自己双手打工的日子，苏染芝从来不敢提，甚至一度想要抹去。

做了就是做了，怎么可能不留一点痕迹。她越避而不谈，就越可能被别人当做把柄。

她现在只是和崔静蕊一遍遍重复提起而已，真要到了离婚的事情公之于众的那天，她说不定还会大大方方地，把自己过去做过的事情广而告之。

她既没有偷也没有抢，说出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静蕊，我藏着掖着这么多年，反倒是让别人以为，我真的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谁都想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可有些事情，如果从一开始选择了隐瞒，再要说出来，那就得看准了时机。崔静蕊深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一遍遍跟我讲，是在提前做练习吧。染芝，除非将来我们公司做到上市这一步，你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历经磨难，上进奋斗的形象，不然你的那些经历分分钟可以被人添油加醋，成为你的黑历史。”

“相信我，继续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对你，对公司都好。”

她要遮掩的东西本来就多，她就蹲在层层的秘密之下，眼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将她压垮。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该提。”

别的不说，光是顾斯年那边，恐怕就不会允许她随便爆出自己的过去。

她的过去，对光鲜亮丽的顾家来说，恐怕是迄今为止最拿不上台面的。

“还有，我刚刚跟他们那么说，和你的酒量没有关系。就算你酒量好，你的胃也承受不住。”

崔静蕊顺手到了一杯温开水，塞进苏染芝手里。

“以后有应酬，你还是喝喝白开水好了，让年轻员工多表现表现。要是他们也挡不住了，你就亮出顾少奶奶的身份，看还有谁敢让你喝酒。”

苏染芝苦笑：“没想到，事到如今，我还得借着顾家的名号，狐假虎威一番。静蕊，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借顾家的势吗？”

“此一时彼一时。”

她们公司，只是一个刚刚成立，籍籍无名的小公司，要是没点背景，根本没办法在北城立足。

生意场上，虚张声势的人大有人在。他们打着顾家的牌子，也只是为了在夹缝中求生存。

“静蕊，顾少奶奶的身份不用白不用，你放心，我会物尽其用。但是，不管公司碰到什么事情，我要你答应我，绝对不去找顾斯年帮忙。真的万不得已要去求顾斯年的时候，也由我去。”

这是苏染芝最后的尊严。

“好，我答应你。”

中标的事情，崔静蕊已经让苏染芝欠了顾斯年一个人情。

人情欠多了，双方就很难处于一个平等的位置，哪怕两个人再相爱，受惠的那一方也难免生出一些自卑。

苏染芝的骄傲和固执，崔静蕊最能明白。

文创园项目不算小，资金需求大，但静染公司交完项目保证金后，其流动资金所剩无几。

中标只不过是静染公司迈出的第一步，往后的每一步，其实都不好走。

争取资金的过程，免不了应酬。这其中，打交道最多的当属银行。

崔静蕊说的挡酒之类的，绝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她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有一场接着一场的酒局饭局。

不过，在苏染芝联系银行之前，季伦泽倒是不请自来。

静染是个小公司，前台也只是做了个摆设，所有的人都用在了刀刃上。

李伦泽满脸嫌弃，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等人引荐，就径直推开了苏染芝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通指点。

“小公司就是上不了台面。连个前台都没有，还有这个办公室通风采光，全差评。”

他又摸了摸沙发茶几：“这都是些什么破玩意。”

办公室内，只有她和季伦泽，她像是被人关进了密闭的空间里，呼吸困难。季伦泽的声音，一下一下刺激着苏染芝的神经，令她头痛欲裂。

他的语调和神情，跟很久以前一模一样，他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堆垃圾，包括她这个人。

握笔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抽出手，藏到桌子底下，两只手互掐着，抠出血丝。

疼痛，消弭了心中的不安，害怕和愤怒。

按下心中所有的情绪，苏染芝缓缓抬眸，不喜不怒，话里却藏刀。

“我这个小公司自然不能跟财大气粗的季氏相提并论，可就是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偏偏一举打败了大名鼎鼎的季氏。”

李伦泽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苏染芝稍微嘲讽几句，便暴跳如雷。

“苏染芝，你少在我面前摆臭架子。要不是有顾氏和森德给你撑腰，你能中的了标？！”

苏染芝嘴唇微勾，似笑非笑：“你还知道我有顾氏和森德撑腰？那你还敢来叫嚣？”

季伦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很快，他脑子一转，变了一副嘴脸：“你的公司毕竟是小公司，文创园那么大一个项目，你们吞不下的。弄不好，会把公司拖垮。”

苏染芝坐在椅子上，笑着问：“那季总的意思是？”

季伦泽靠近苏染芝的办公桌：“季氏目前还有流动资金，你把一部分项目给季氏……”

“凭什么？”苏染芝轻蔑地说道：“季氏是不是捡现成的捡上瘾了？之前是森德的科技城，现在是静染的文创园。”

季伦泽拍了一下桌子，在苏染芝的怒视下，又收回了手，继续放软态度：“再怎么说，季氏以后都是要留给墨白的……”

“那就等你把季氏交到他手上再说！”苏染芝指着门口：“季总，恕不远送。”

季伦泽在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苏染芝这么一顿冷嘲热讽，终于忍不住脾气，直接掀翻茶几。

“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你以为顾家会真的接纳你，斯年会一直和你维持婚姻关系？你也不照照镜子，有哪一点比得过我女儿然然？我告诉你，顾家中意的儿媳妇一直是然然，斯年对你也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季伦泽气鼓鼓地离开了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恨恨地踢了一下门框。

他的女儿，然然？

苏染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