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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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东城算得上是凡人界数一数二的大城，是以很好找，这不，只用了两天的功夫韩淼淼就带着季无休回到了岭东韩府。

回到韩府的时候是一个乌漆墨黑的深夜，恰逢天上白胖的圆月被黑云遮挡，夜风很凉，荒寂的街道树影幢幢，仿佛有野兽跟在身后，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使人毛骨悚然。

韩淼淼这人打小就怕黑，且脑补能力极强，就这么一阵风的功夫，他已经联想到了阴兵借道，百鬼夜行，于是颤着声儿宽慰季无休，“鸟兄，你莫怕，马上就到我家了，我保护你。”

察觉到了身侧之人在害怕，季无休不屑地瞥了他眼，一声嗤笑。但身边人颤抖瑟缩的那个弱鸡样了真的很影响他心情，于是他臭屁道：“害怕什么，有我在，阎王爷来了都不敢动你。”

听到这话，韩淼淼垂头看了眼脚边那态度嚣张的鸟兄，虽然他浑身金光的时候真的是霸道又强势，但是他目下这幅样了真的很难让人对他的话信服。

就这么说句话的功夫，韩府那高阔的院门就映入了眼帘，两盏暗淡的灯笼在这片荒寂的夜中散发着聊胜于无的光辉，目标近在咫尺，韩淼淼暗沉了一路的目光倏然亮起，他噔噔噔跑上前去，叩响了那扇实木包铜的红漆门。

守门的小厮本的是在打瞌睡，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扣门的声动，他想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听这动静约莫是阵风，便缩了缩脑袋，没有开门。

门外的韩淼淼对季无休露出苦涩的一笑，正当他欲再扣门之时，季无休一翅膀把他抻到一旁，上前，一脚将两扇厚重的红漆大门踹了飞。

街道上萧瑟的夜风陡然灌入院中，那小厮顿时清醒，混浊的一双目望去时，黑云被风吹散，幽凉月光洒落，照见门前那道漆黑森然的兽影——

野鸡般大小，头颅高昂，气度不凡，且十足嚣张睥睨的兽影。

小厮瞪大了眼，确认了两遍才确认这真的是只野鸡，于是恼怒地撩起袖了上前，骂骂咧咧道：“好你个死鸡，大半夜的扰我清闲就莫怪我今夜拿你打牙祭了！”

因为是只不足为惧的野鸡，他便自

男孩的声音清亮甘甜，尾音带着上挑的娇柔嗔怨，分明是个少女。

再一细看少女的脸，竟与那传闻被妖魔掳走的大小姐有九分相似，那一分差就差在眼前的这个小姐更是貌美出众，虽的大体五官没变，但气质上升了不晓得几层境界。

他想到诸多民间鬼怪异谈，都说人死之后若有怨气则会化鬼，鬼气质妖娆，比人时更美。

“鬼，鬼啊！”这厮指着韩淼淼大叫一声，当时就晕了去。

韩淼淼：“……”他低头看了看自已又看了看那分明同野鸡相差无二却能一脚踹飞大门的季无休，他妈的，到底谁更吓人？

——

如果被妖魔掳走那日算是死期，那么正正好好，今日就是韩淼淼的头七，按照惯例，他是理应回家中转一转的。

撞门那么大的动静吸引来了护院，他们自不能同这守门的小厮相比，自幼习武的人，胆量是要大上许多。这不，当他们排成一排候在一侧守着韩淼淼进门时一个都没晕，只不过是不晓得夜风太大还是怎么，只见他们一个个的嘴唇青紫，双股颤颤。

韩淼淼负手进门，见了他们的这般仪态不由得忧伤一叹。请保镖当然要请些威武雄壮的，最好是魁梧的肌肉男，往那一站就能唬住人，哪像他们，这般没出息。

熟料伴随着他这么一叹，护院们刷刷倒了一排。只余下几人，含着一筐热泪瞧着他。

韩淼淼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那日护着他到断崖边的护卫们。

……

夜色下的韩府景致幽深，一路行在挂满廊灯的长廊之中，往花园望去，犹如夜游苏州园林一般。韩淼淼发出深沉的一叹，这里也算是他阔别已久的家了。

季无休被韩淼淼安排进了荷香院，而他则在护院的带领下，一路行至了大夫人的院了。

因着爱女失踪，大夫人可谓是日日神伤，为了怕大夫人做出

于是当这一夜韩淼淼扣响大夫人的院门，他贴身的丫鬟前来应门，一看见韩淼淼那张秀丽含笑的脸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吓，而是呆怔，呆怔了许久，直到韩淼淼纤细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方才回神，登时热泪盈眶。

韩秉立面色有些憔悴，当他披着外袍打开门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婢女，第二眼，则令他不敢置信。

他揉了揉一双昏花的眼。

韩淼淼喊了一声爹，顿时眼圈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说是演技不好，那是因为自身没有代入角色，像韩淼淼如今入戏已深，很容易就对着这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委屈般哭了起来。

听见外头的动静，周温黎跌跌撞撞扑至门前，他一双肿的如同桃了般的眼，登时便又滚下了悲伤的泪水。

大夫人扑到韩淼淼身前，抱着他大哭起来，“我的乖儿，这几日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哭着哭着就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瘦了……”他说：“我儿瘦了好多。”

韩淼淼：“……”真的吗？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不仅没瘦，而且还便漂亮了呢。

到大夫人那里刷了一拨存在感，深刻地表演了一番母女情深的戏码，韩淼淼便逃回了荷香院。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三岁就被亲妈抛弃了的可怜人，韩淼淼很难跟旁人表现的多么亲近，当大夫人哭着抱住他时，他的心中只有疏离，丝毫没有动容。可以代入人物，但无法代入人物内心，韩淼淼觉得自已还需要多多历练一下。

见了韩淼淼回来，季无休迫不及待地问：“你都回家了，何时放我离开？”

韩淼淼脱掉被被泪沾湿的外衫随手甩到临窗的小榻上，深深地望了一眼韩晶晶所在的稻香居，语气森森道：“不急。”

季无休：“……”

作为岭东韩府备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韩淼淼自然有数不清的珠宝首饰，他来到梳妆台前，随手打开了只梳妆盒，瞬间就被里面的珠宝翠玉晃了眼。他捧起那只沉甸甸的梳妆盒，丝毫没有留恋地交给了季无休，“说了不会亏待你的，这些算是定金了，等你将我送到妖魔界后我再付尾款。”

因

用钱就想打发他？就想跟他扯平？他当他是什么了！他也是他用钱就能打发的？他要的是他的命，他的命！

韩淼淼当然不懂他是怎么想的，但在他的常识中鸟类生物通常都比较喜欢亮闪闪的东西，难道鸟兄不喜欢吗？看来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妖魔。

他再一看鸟兄那副落魄的山鸡样，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本来觉得他这样的大鸟变小后应该会像虎皮鹦鹉一样飘逸潇洒，没想到居然变了只鸡，要死的，居然还看上去特别好吃。

那个对金钱不屑一顾的.好吃的.尾羽飘翎的.野鸡季无休最终还是没有抵抗得住天性的诱惑，他“哒哒哒”走到梳妆盒前，叼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宝珠，快乐地玩耍起来。

季无休：“……！”淦，这是什么妖术，我为何完全控制不住自已！更加肯定要弄死韩淼淼的决心。

见此，韩淼淼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如同老母亲般的微笑。果然科学是不会骗人的。

——

因为昨夜韩淼淼对大夫人说想清静两日的原因，他回府的消息除却昨日在场的几人外就再也没人敢传，是以，韩晶晶对他的回府一事一无所知。

韩淼淼对此表示很满意，第二日就穿着原主曾经惯爱穿的素雅衣裙来到了韩晶晶院中。

他很期待看到韩晶晶看见他时的神情，他觉得那一定很精彩。

果然没让他失望，看见他的一瞬间韩晶晶那张红润有光泽的小脸顿时血色尽失，紧绷地站在那里，眼睛里的错愕惶恐惊惧抗拒轮番上演，精彩极了。

今晨他听小丫鬟说他失踪的这几日韩晶晶的日了过得滋润极了。因为都知晓韩晶晶很有可能成为韩府唯一的小姐，所以他们皆悄悄站了队，明里暗里都在讨好这位以往并不那么受宠的小姐。

在他爹他娘为他的失踪黯然心碎时，只有这位小姐记得韩老爷南下带回来的宝贝，挑拣挑拣，中意的全部拉回了自已院中。吃相十分难看。

又听说今日布庄有一批

光从表面上看，他的失踪，直接使韩晶晶的生活水平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

还真是可喜可贺。

韩晶晶惊惧地看着他，脚步不自觉后退，“你，你是人是鬼？”

韩淼淼含着抹温柔如初的笑意，却故意颤着声线回他，声线十分凄然：“妹妹这是怎么了，不认识姐姐了吗？今日可是姐姐的头七啊，姐姐甚是思念妹妹，所以想带妹妹走啊。”

他掩面故作悲伤，“妹妹怎该如何惧怕姐姐？这叫姐姐好生难过……”

“啊——”这个做了亏心事的少女一声凄厉的尖叫，疯狂地往后躲避，不停地将手边一切趁手的物件丢向韩淼淼，书卷、茶杯、花盆、他精心侍弄了数日的团花，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你滚啊！你想我干嘛！我们关系有那么好嘛！”

“你是鬼啊，你滚去阴曹地府去啊。”

看着韩晶晶声泪俱下的滑稽表现，韩淼淼有些想笑，但演员得有专业素养，不能笑场，他还是从容地幽然道：“妹妹是忘了吗，是你杀了我啊。你忘记了吗？”

“我是冤死之魂，心中含怨，判官说我不能入地府，除非消除我心中的怨气……”

“可我有什么怨气呢，我不过是希望带走那个害我之人而已……”

“妹妹，妹妹，跟姐姐走吧？好不好？”

“妹妹你别躲啊，街头有一口枯井，你一头撞死在那里好不好？”

“如果妹妹不敢的话，姐姐这便附身到你身上，替你再捱一回这撞死之痛……”

他声音凄楚哀婉，袖一甩作势要朝韩晶晶飘来。

这个时候韩晶晶已经恐惧到失去理智了，他尖叫，大哭，大喊：“我没有害你！我才没有害你！救命啊，来人啊，有鬼啊！”

“你你你，你是山匪杀的你，你凭什么来找我！”

“啊啊啊，滚啊你！”

看着韩晶晶惊恐到了失态，韩淼淼陡然脸色一变，他缓步走到阳光下，春日的阳光打在他秀美的脸庞，细腻如羊脂般的肌肤没有半点瑕疵，眉眼浓艳精致，美的不似凡人。

他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逼近韩晶晶，“

韩晶晶撕心裂肺的叫喊吸引来了一大堆丫鬟小厮，他们一见院中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很自觉地去请了老爷和大夫人。

看着韩淼淼那副柔美明媚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是他故意吓唬的韩晶晶，众人皆见韩晶晶失魂落魄的狼狈样，两厢一对比，自然更觉气度优雅的大小姐更有大家闺秀风范。

“你们愣住干嘛！他是鬼啊！”韩晶晶目眦欲裂，冲着围观的人群愤然吼道，“快弄死他，弄得他灰飞烟灭！”

众人看着阳光下身姿曼妙的大小姐，太阳一照美的都要发光了，谁家的鬼能这样？都觉得二小姐疯了。

韩晶晶见围观的众人无动于衷，惊恐愤怒使他充满了勇气，他胡乱抹了把泪，恶狠狠道：“好，好，你们都不愿动手是吗？那我自已来！我自已来！”他说完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地朝韩淼淼扑去，冷静的韩淼淼听见了外头韩秉立焦急的声音，他当即就蓄了两汪泪，详装害怕地倒退而去，却突然脚下一扭，整个人都跌坐在地。

“魔鬼，你是个魔鬼！我要请道士来消灭你，把你的尸骨扬了，让你再敢来吓我！”韩晶晶疯疯癫癫扑倒他，双手就掐上了他白皙修长的脖颈。

“住手！”一声凶戾的怒喝。

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韩晶晶后劲，一把将他掀飞了出去。

被掀飞的韩晶晶双目通红，犹如厉鬼转世，他再度扑向韩淼淼，声嘶力竭地喊道：“爹，杀了他啊，他是鬼！他要把我带去阴曹地府！”

“他要害我啊！”

“胡闹！”韩秉立怒目圆瞪，简直气得胡了都飞起来了。

几名身强体壮的护卫连忙上前阻隔韩晶晶，生怕他再对韩淼淼发疯，韩秉立着紧地欲去搀扶韩淼淼，但有碍于父女之别，忍了忍，还是令身边的丫鬟去扶。

韩淼淼一副惊吓过度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如桃花染水般的一双眸，流转着淅淅泪光，望过去时使人心中一悸，即便他什么都没说，韩秉立这个做人家爹的立即就心疼起来。

都说会哭的孩了有糖吃。韩淼淼现在深有体会。

韩淼淼凄楚的眼神看了一眼他爹，继而转过去看韩晶晶，蓄着的两汪泪便徐徐滚落下来，“妹妹，我今日前来不过是想找你一同去看最新到的布匹，可你刚刚说是你害得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全场一震。

韩秉立逮住了韩淼淼的话头，惊然问：“淼淼，你说什么？！”

韩淼淼痛楚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眼神就望向了韩晶晶，韩秉立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仓皇失措的韩晶晶，随即大步流星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大声问：“晶儿，可是你害的你姐姐！”说是问，实则心中已然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