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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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神色明显有些恼了，她用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古来，右手抓住自己的左臂，狠狠抓出四道见了血的痕迹。

被扔在地上头颅也无风自动，一路滚到烛光的边缘，肿胀畸形的脸猛然扭曲，五官皱成一团，尖利的牙齿咬断了嘴里的长舌，一股血腥混杂着浓烈臭味的液体喷涌而出。

这些液体就好像有意识的朝着他们涌来，在地上汇聚成支离破碎的一张脸。

古来的视线定在那张脸上，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视野变换中他看到了窗明几亮的客厅，看到了自己正手中端着一碗极烫的汤，还看到了男孩那张等待吃饭的急切面容。

这个温馨场景不过数秒，从天空中莫名涌出大量鲜血，将他瞬间淹没。古来在挣扎中看到了一张扭曲着的人影，那影子纤细绵长，手指如钩，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影子的手指碰到他的额头，惊恐，愤怒，哀伤，悲怨，残忍等等负面感情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在他即将窒息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古来猛然惊醒。

“哥，她、她好像有点生气啊……要不您吃一口？”油耗子语气发颤的说。

他扭头看向油耗子，后者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更加没底，摸了摸头，僵硬着问道：“怎么了？不吃……不吃就不吃呗……”

忽然，他像是摸到了什么，动作一僵，瞳孔猛地缩小，表情惊恐地打了个哆嗦说：“哥……我、我后面好像……好像……”

古来抬手按住他的脊背，将他压在地上，拨开当着后脑的手，拿着烛光一照，也是被吓了一跳。

——油耗子的后脑正中缺了一块的头骨！

那空档硬币大小，古来大着胆子伸手碰了一下，只摸到断口处粗糙的骨头和头皮，以及一些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液体。

因为光线原因，他无法看清头骨里面具体情况，只大概清楚油耗子的脑子还好好呆在里面。

“你现在怎么样？还行吗？”古来皱眉问道。

油耗子自己被吓得半死，他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抬起手，慢慢试探

着断口周围，小声抽泣说道：“我……觉得不太行，有点疼，但是不太疼……我的直觉没给我预警……也不是，我的直觉从进来就一直在预警，都没察觉到……哥，我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后脑勺扣了个洞！这玩意要命了！”

古来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头，目前还没有事，正在他要放下手时，有什么液体滴在他的手中，带来一种轻微的麻痹感和灼烧感。要不是他现在全身心放在手指上，还不一定会察觉到。

难道……

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古来抿了抿嘴唇，眼珠慢慢上移，油耗子看的奇怪，他疑惑的跟着抬起头。

一个半张脸上没有了皮，露出血淋淋的肌肉组织的男人，正四肢扭曲的趴在天花板上看着他们，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透着一股好奇和渴望，微张的口中流下一行口水，正顺着下巴往下滴着。

原来他们头顶一直有一只鬼！

油耗子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一出，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他头皮发麻，汗毛直立，要出口的尖叫被堵在喉咙口，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差点停跳。

男人见他看过来，嘴角往外扯到耳朵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哥……”油耗子死命掐住古来的胳膊，扭转腰肢，直接将他踹向阿茴那里。

“快走！快走——！！”

古来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茴反应也快，手中的蜡烛朝着站在客厅的女人身上扔去，飞快跑向古来身边，伸手将他拽起。

油耗子也顾不得什么，抱起女人之前割下的头颅扔向那个天花板的男人。

男人抬手接过，眨了眨眼睛，一口咬上女人肿胀的脸颊肉。

在客厅的女人完好的脸上出现一道牙印，半个脸颊肉消失，露出里面鲜红的牙床，女人按住自己的头，血色的双眼顺着头发看向天花板，口中长舌一甩，把男人手中的头卷了过来，接着，地上的那个支离破碎的人脸也在黑暗中张开了嘴巴。

男人的眼睛此时已经全黑，没有一点眼白，他张开嘴，口中没有舌头和牙齿，黑黢黢的仿若一个黑洞。

他咬住

了女人的舌头。

熟悉的咀嚼声响起，男人脸上露出了享受的姿态。

女人拼命挣扎，但等级的压制让她无法挣脱，她面色惊恐的发出无声的惨叫，男人抬起了手，全部盖在女人脸上，用力一捏，女人的脑袋砰的一声炸开，仿若西瓜瓤一样的东西在屋子里四散，男人也不在意，他就这么一点点的吃下了女人全部的身体。

古来三人靠在坏掉的门边，不是他们不想逃跑，而是门外已经变成二十层楼的顶层，一脚踏空可能就会粉身碎骨。

男人从天花板上下来，他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伸出舌头一点点的舔舐着血液组成的人脸。

这本该是好笑的姿势，却在此时显得十分诡异。

男人的脸在烛火的照射下阴森又奇怪，四周的烛火已经越来越小，古来不得已又拿出几根蜡烛点燃。

烛光让男人危险的眯了眯眼，他慢慢站起身，略歪了歪头，眉眼间依稀有着孩童的天真。

果然是他。

古来认出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吃下数百人的男孩，他的相貌变化的太快，已经从十八九岁的少年变成现在三十五六的中年了。

男人扯着唇角笑了出来，他打了个响指，客厅的灯自动亮了起来，油耗子差点被刺激地从门外跳下去，还是阿茴手快，拉了他一把。

“谢谢姐，谢谢姐……”油耗子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要不是阿茴的太凶，他都想直接抓着她的胳膊来获得安全感。

古来瞥了眼念心锁的好感排行。

【四级鬼怪：好感91】

91？！

古来心中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会没看，这个鬼怪的好感度能升这么高，就算是一直趴在他们头顶，也不可能会这样啊……

但当他看向油耗子，心下已经释然。

【油耗子：好感100】

因为一直开着念心锁的原因，所有靠近他周围的人或鬼都会自动加上好感，敌意越深，好感越大，同样，如果一直和人接触，好感会升的更快。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油耗子被带来这里，身陷危险，心中肯定会有怨恨或责怪的情绪，又因害怕一直抓着他的胳膊，

达成两种前置条件，好感度直线飙升，短短几分钟就已经达到了生死相交。

此时此刻，油耗子甚至可以为了古来去死。

如果古来冷血一点，他甚至可以命令油耗子从门外跳下来确认这是否是个幻术，但他的心还没有那么冷，对于油耗子在生死关头愿意让他先走，这一点古来十分感激。

男人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张了张口，发出嘶哑的声音。

“坐……坐……”

“四级鬼竟然可以说话？！”油耗子差点把眼珠子瞪下来。

男人看向他咧开一嘴白牙，凶煞之气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地狱，油耗子脚一软，再次跌在地上，这次他也不敢站了，脸色惨白的抱着阿茴大腿瑟瑟发抖。

阿茴面无表情地把他踹到一边，刚要上前一步，被古来拦住。

“91……”古来低声道：“我去。”

阿茴看着他，似是在思考，半晌才吐出一句：“哦。”

古来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预想的生离死别抱头痛哭是永远不会在阿茴身上看到了。

攥紧手中的念心锁，古来坐到男人旁边的沙发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一米远，就算如此，他也能感受到四级恶鬼身上的阴冷气息。

那是一种有别于活人的感受，只要靠近，就会带来残忍痛苦的负面情绪。

忍着不适，古来翻开之前准备的纸条，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他说道：“我想跟你进行游戏。”

“不……要……”男人慢吞吞地摇头。

古来心里一咯噔，紧张问道：“为什么？”

“你……会……死……”男人笑了起来。

和油耗子刚才看到的不同，他这次对着古来的笑容干净纯真，只是半个脸没有皮肤，怎么看怎么别扭。

古来的手指已经掐在肉里，他强迫自己盯着男人的眼睛，继续问道：“那……我要怎么才能跟你进行游戏？”

男人歪了歪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游戏？上一次……游戏……没结束……不能进行……强行……会死。”

上一次游戏？

是王老三的原因？

古来

还注意到这次他的发音和语速比刚开始标准了好多，看来鬼怪一旦升级，思维程度也会开始成长。

“上一次是什么游戏？为什么不能提前结束？”

男人眨了眨眼睛，继续慢吞吞地说：“是……给我每天送人……要送够一百天……”

“哈？王老三真鸡贼！”油耗子仰着脸看阿茴，愤愤说道：“定了一百天的游戏，他只需要呆够十五天就行，多余的游戏虽然没完成，但他已经活着离开副本，到时候奖励只多不少！可恶！我怎么没想到！”

阿茴只瞥了油耗子一眼，神色淡淡，她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那如果不进行游戏，我们要怎么才能得到你的庇佑？”似乎是怕他不明白，古来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就是别的地方在夜晚有很多鬼，如果不跟你进行游戏，我们就会被别的鬼吃掉。”

说到吃掉的时候，男人的表情变得极为凶狠。他抓住古来的手，往自己嘴里放：“不准……我不准……”

“等等！”古来大声喝道：“你想吃了我吗！”

“吃了……吃了……”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放开古来的手，揉着自己的肚子，神色有些委屈，“在肚子里，安全……”

安全你个头！

古来在心里腹诽，他昨晚已经看见了屋里发生的一切，知道男人最初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所以不管身体多大，心理年龄只会是七八岁，所以神色缓和一些，继续哄着说：“我想活下来……我不想被吃，不管是你还是别的鬼，这个你有办法吗？”

男人又想了很久，终于说道：“交易……”

来了！

他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与鬼进行交易比游戏要简单许多，因为即使完不成交易也不会受到惩罚，这个是鬼专门为人开通的后门。但能够交易的人却是少数，一来低级鬼怪很少会有保持理智的存在，人类在他们眼前只是食物，自然不会同意交易，二来，高级鬼怪看不起人类，除非是对他们有用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才会同意交易。

古来精神一震，连忙问道：“怎么交易？用什么交易？”

“人……”

男人刚开口，就被古来一瞪，他缩了缩脖子，小声的说：“鬼，鬼也行……让我吃……”

用鬼来做交易……古来抬头看行阿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对，她都暗暗点下头，对这个交易表示认同。

“好。”古来说。

男人又开心的笑了起来，补充道：“有就行……没有不吃也行……”

见古来点头，再次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没有皮肤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眉宇间的煞气不见，只剩下纯粹的依赖。

古来眼皮跳了跳，念心锁上的排行赫然变成：

【四级鬼怪：好感100】